第6章 换装登场
碧水小湖边，九曲石板桥连着一座红木黛瓦的六角小亭。焱宸夜坐在石桌边，细长手指捻过桌上一根桃枝。 桃枝上的桃花生得有些奇特，几朵绯红的单瓣桃花中，夹着一朵重瓣的白桃花。层叠的花瓣色泽洁白欺霜赛雪，且没有沾染上一丝红艳，极其醒目。 像极了那少女。 朝善立在他身后，觑见了焱宸夜脸上的微弱变化。伺候了太子爷那么多年，他多少也能揣测得出一些爷的心思。于是，他踏上一步，微躬了身躯。 “爷，是要选那死而复生的三小姐吗？” 焱宸夜拿手指触了触那白色的花瓣，清润的嗓音响起。 “这世上，并没有什么死而复活的事情。” 朝善回想了下，“可朝承救人上来的时候确认过，确实是断了气了。” 作为焱宸夜的随身护卫，小心谨慎是必须具备的素质，朝承又最善于此道，他绝对相信当时那三小姐已死。这一点，焱宸夜也是相信朝承的。 “就因为如此，这泠月娆才如此独特。” 焱宸夜用食指轻轻刮着千瓣白桃的花瓣，微狭的眼目投向碧绿的湖水，回想起那少女落水之后很快沉底的画面。 他当时可以不救的，甚至不会有人知道他就在现场。救她，是看在与她生母相识一场的份上。 “现在就选定人还为时尚早。”他沉默半晌，才回答朝承之前的问题，“而且这位泠三小姐今日恐怕还有后招。” 得到焱宸夜的答案，朝善心上一松。爷说的后招，是指那泠月娆还会再来陪爷逛园子吧。 “奴才倒希望她能把爷的披风带来，那是爷多年用惯的。”顿了下，他又转口，“还是不要了，她穿过的，爷怎么能再穿？回头奴才再给爷找件合用的。” 焱宸夜想起当时毫不避讳直望着自己的那双清亮眸子。 “她不会还我的，至少今天不会。” 这一点，他确定的很。 朝善起先没明白，但很快了然地点了点头。“是了，她留着爷的东西，日后也就多了个打交道的理由。” 焱宸夜却摇了摇头，“错了。”她是说了要陪他逛园子，可目的并不在他罢了。对他，她或有探究之心，却未必重要。 “错了？”朝善错愕，难道不是？ “爷。” 一阵微风拂过，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焱宸夜身后，打断两人的交谈。黑衣劲装，眉目英朗。 朝善正想着爷说“错了”的原因，被吓了一跳。 “朝承，你正常点走过来不行吗？非要突然出现。这是定国侯府，要是被人看见盯上了，多麻烦！” 朝承没搭理他。 以他的功夫，若是被人盯梢还不自知，就不用继续跟在爷身边了。 他拱手欠身，向焱宸夜禀报刚才所得，“爷，朝承一直跟她们到所居之处，她的丫鬟云心已经确认是本人。” “嗯。”焱宸夜问道，“你怎么看？” 朝承直接说出心中所想，“一个人经历生死大关或许会性情大变，却不能突然恢复正常，除非她是装的。” 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释。 “是不是装的，日后自有分晓。” 语毕，焱宸夜抚触花瓣的手指一顿。朝承亦有所感，恭敬地退到朝善的身边。 “殿下，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好找。” 刚踩上九曲石板桥，泠月娆就喊了起来。 待她跨进小亭，朝善看到她的扮相不由眼中一亮，连焱宸夜也是赞许的眼神。 绯红的衣裙十分靓丽，发型却是朴素，只是随意绑了个松散的麻花辫，轻松甩在胸前，活泼清纯。虽然容颜有损，却丝毫不掩亮色。 难得。 焱宸夜朝她笑道，“我久晒不得太阳，就到这里避一避。” 月娆探头出去望了望天。 接近正午，太阳是比之前大了点。 “殿下，你手那么冷，不晒太阳就算了，还要乘凉？” “手冷是因为身体的寒症，”焱宸夜解释道，“但这寒症非常罕见，体温低却不畏寒，并不需要晒太阳的。” 这么奇怪？真有这种病吗？ 各种疑惑在脑中闪过，但月娆并不打算深究，便随口应道：“原来这样。” 她眼睛瞄到焱宸夜手里的桃枝，“这桃花怎么这么好玩，那么多红花里一朵白花？” “你喜欢？”焱宸夜朝她递去了桃枝，“送你。” 月娆也不客气，大方接过，“谢谢。” 她伸出手指去碰那朵白花的花瓣，一碰之下只觉得带了丝丝凉意。一时好奇，她摩挲了很久，并没有发现这动作让焱宸夜眼瞳收缩了一下。 “殿下，月娆有件事情要先向你赔罪，”嘴上这么说，月娆脸上完全没有歉意，“这座桃园月娆只在三岁前住过，之后就没进来过直到今天，所以其实月娆并不熟悉这里。” “所以呢？” “所以月娆就真的只能‘陪’殿下逛个园子，只能跟着走了。” 先前她脱口而出说要陪他逛园子，是听不惯那些人在背后说道，同时也是觉得身边有个身份中立的人比较陪着去游园宴比较好。 这位太子爷既然使人救了她，自是合适的人选。 “无妨，”焱宸夜宽慰道，“我来过这里几次，还认得路，我带你去宴席那里吧，一路过去有很多花可以赏。” “那就麻烦殿下了。” 问题解决，月娆一路被焱宸夜带着逛园子。他是真的“认得路”，简直就跟自家门口似的。 他们说了是赏花，所以他都是捡桃树多的地方走，七拐八弯的绕得月娆都有些晕，可他总能找到条清幽小径来。且他也总有话说不会冷场，普通的一树桃花也能让他说出点门道来，一路上氛围挺愉快的。 中间月娆还问到是他身后那个朝承下水救的她，于是连忙道谢，那人脸上淡淡的，只是颔首并未说话。 等他们赶到桃园某处带凉亭假山的草坪上，那里早就摆好了桌案椅子，案上堆着精致的香茗茶点，散出淡淡的香味。 这些摆好的席位当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尊贵的自然是异常宽敞的凉亭里焱宸夜和惠王妃的两个席位，而泠瑶，正坐在凉亭正面左右两排坐席中右边的末位。 这已经是公子小姐们最好的位子了，除了辅政睿贤王世子赵启光之外，她是离皇子们和惠王妃最近的。若不是有太后御赐披风在手，泠瑶也不敢坐在那里。 可泠瑶原本飞扬的心情，在见到月娆的那一瞬间，就变得非常非常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