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真相大白（二）
袁野见此情形，顿时便想起自己落在骷髅四妖手中，被人扇耳光的情形，心中滋味并不好受，回过头来看着万千叶道：“这人就是烈火派的掌门公子么？” 万碧云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子道：“不错，这小子就是张志得的性命，今已抓住了他，就不愁张志得不被我们所左右了。袁公子、苏姑娘，既然咱们共同的敌人都是烈火派，那就该联手抗敌，趁此良机，引火派三杰上钩，一举灭了他们，报仇雪恨，为天下人除此祸患！”他说着脸上肌rou微微颤动，目光也忽然间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本来一个年近古稀的老者好像一瞬间年轻了许多。 袁野犹未答话，万千叶也开口道：“张志得虽然狠毒凶残，但却极爱他的这个宝贝儿子，有这位掌门公子在我们手上，何愁杀不了张志得，我千叶门为报当年的那桩血海深仇，筹备多年，如今胜利的曙光终于在望了。袁公子，自从当年九华山一战，贵派销声匿迹，我们还都以为你们当时惨被灭门了，还好老天有眼，如今你们再也不用暗无天日地躲着了，快通风报信叫你们的人过来，咱们联手抗敌，且看那张志得是如何死无葬身之地的！” 袁野忽然发现周围的这些人一个个也都变得异常激动，有的甚至都亮出的兵器，一股nongnong的杀气扑面而来，他顿时觉得压抑，但又好生奇怪，就听那张二公子冷笑道：“想灭我烈火派？别做梦了！我父亲是谁，他动一动手指，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地捏死你们！” 袁野心想这小子不长脑袋，这种情形下还不闭嘴，不是自找苦吃，念头刚一转过，果然一弟子伸脚便将他踢翻在地。 袁野见吴森憋的满脸通红，口中嗬嗬作响，显然有话要说，便伸手抽出了他口中的布条，冷冷地瞧着他。 吴森大喘了几口气，抬头瞧着袁野，面上微露诧异之色。 袁野冷冷地看着他，心想难怪这段时间他们都没动静了，原来是沦落为阶下囚了，自己还侥幸地以为他们已经放手了呢，正欲开口，就听他叫道：“你们有什么冲着我来，要打打我！别伤害我家公子！” 他身旁一名千叶门弟子骂道：“想挨打是不是？老子成全你！”伸脚便在他身上乱踢。 袁野冷眼瞧着，想着自下山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次在他们手底下死里逃生，一瞬间自己和思卿所受的屈辱折磨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伸手就将那名弟子推到了一边，铛的一声便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一股凌厉的寒气随之溢出，吴森顿时露出了恐惧之色，袁野咬牙切齿道：“你也有今日！”正要一剑劈下，宰了这个大仇人，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万千叶已挡在了面前，按住了袁野右手道：“公子息怒，这些人罪该万死，但现在还不能杀他们，我们要靠他们引出张志得，杀他们不但不能报仇雪恨，还会让张志得疯狂反击的！” 袁野并不缩手，凌厉的目光看向张二公子道：“有这个掌门公子在手上不就行了，其余的人皆可杀了！” 万千叶摇头道：“不行，这一层我们已经考虑到了，张志得太厉害了，我们只有留着这些活口，精心筹划对敌之策，才有可能一举全胜，而不能激怒张志得，让他疯狂出击。”他说着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道：“我千叶门为报大仇，筹备了这么多年，不也一样忍住没动手么！如今有这几个人在手中，一定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这几个人绝不能轻易杀了。”见袁野依旧不放手，便又劝道：“袁公子，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呀！” 袁野狠狠地瞪着吴森，半晌长叹口气，才将自己的剑从万千叶手底下抽出，合上剑鞘，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去坐下。 万千叶急忙挥手命人将张二公子等人带了下去。 万碧云见他十分不甘心，叹了口气道：“公子的心情我们知道，这些人不是不杀他们，而是还不是时候，等到抓住了火派三杰，公子要杀这些人随便。” 袁野摇头长叹，红着眼道：“这些人欺人太甚，这一路上我吃了他们太多的苦头，几次险些丧命，如今仇人就在眼前，我却不能即刻报仇雪恨。” 万千叶冷冷道：“你以为老夫不想杀他们么？我们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千万要沉住气，若不杀张志得，哪里能算是报仇雪恨！只有灭了烈火派，才能给惨死之人一个交代、才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袁野见他目中精光四射，满面杀气，心中一凛，缓一缓神，问道：“不知前辈们与这烈火派有何恩怨过节？” 万千叶眉头一皱，和万碧云对看了一眼，神情甚是诧异。 袁野瞧在眼中，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想了想道：“方才前辈说，让晚辈快通风报信叫我们的人过来，想来两位前辈定是误会了，我并不是你们想象中的人。” 万千叶一怔，随即淡淡一笑，提起酒壶，给袁野斟了杯酒，道：“到了这个时候，公子又何必再隐瞒身份，抓住张二公子，此乃天赐良机，趁此机会咱们两派联起手来，必能一举灭了烈火派，如此不但你们能报了数十年的血海深仇，我们也能得报大仇，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袁野苦笑着直摇头，“前辈真的弄错了，和世人一样皆误会了，在下并不是寒水派弟子，我只是西蜀雪山中的一名隐士，烈火派与我本没有任何仇怨，只是我为了保护我这位朋友，才不得已与他们为敌的。” 万氏兄弟都是一惊，又互相瞧了一眼，万碧云老脸一寒，冷笑道：“公子何必睁眼说瞎话，我们是诚心要与贵派联手抗敌的，你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不相信我们么？”语气已十分不善。 袁野心中一凛，抬头扫了一眼，见众人都冷冷地瞧着自己，心想：“这些江湖武人，只怕杀人放火样样都干，我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恐怕我和思卿都走不出这九丈石。”当即站起身子，朝万氏兄弟一揖到地，正色道：“晚辈和苏姑娘自西蜀雪山而来，一路上受了烈火派许多算计，几次差点没命，若前辈们对付烈火派需要晚辈效力，那晚辈万死不辞，但长辈面前，晚辈绝不敢有半句谎言，晚辈真的只是雪山中一介隐士！” 万碧云怒道：“你……” 万千叶一挥手，制止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问道：“你说你是西蜀雪山中的隐士，那老夫倒想问问，你与苏姑娘又怎会在一起的？” 袁野道：“这个……”叹了口气，缓缓坐了下来，他心下虽不愿将自己和思卿之间的事情告诉旁人，但眼下情形，不说只怕是不行的，便只得将自己为何下山，如何与苏思卿相遇相识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万氏兄弟都懵了，过了好一会儿，万碧云才怒道：“世上哪有这等巧合之事，你撒这等谎话是以为我们两个老东西都老糊涂了么？” 袁野满面严肃，“晚辈所言句句属实，两位前辈抓了张二公子等人，也算是为我和苏姑娘出了一口气，我何必还要欺瞒二位前辈！苏老夫人临终前曾托晚辈将苏姑娘送到她母亲身边去，可是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苏夫人身在何方，更不知道寒水派还究竟有没有人，我若真是寒水派弟子，身后要真还有后援，这些天来我何至于如此狼狈！” 万碧云怔了片刻，还想说什么，万千叶一摇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火光映照下，万千叶见袁野和苏思卿目光澄澈，表情坚定，那是一种清澈的、未被世俗所沾惹的稚嫩面孔，不由的心中对袁野的话就信了几分，看着苏思卿淡淡笑道：“姑娘，当年你父亲、母亲成婚之时，老朽还曾受邀前往祝贺，没想到如今你已长这么大了，你父亲苏掌门是当年就……就殒命在张志得那恶魔手中的？还是后来才去世的？” 苏思卿神色黯然，幽幽道：“我父亲他……他……我也不知道，奶奶说他是被坏人杀死的，而且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神色黯然，已有些哽咽，但随即她又抬头道：“我袁大哥所说句句都是实话，我们真的只是在雪山上才认识的，还请你们相信他！” 两个老者面上都露出了既诧异又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着袁野和苏思卿。 袁野一看便知他们心中想着什么，是呀，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知人心险恶，不知江湖风雨，就敢强自出头，英雄救美，说好听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说难听些就是不自量力，而思卿呢，更是离谱，竟然对自己父母之事几乎是一无所知，天底下恐怕没有比自己和思卿更无知可笑的人了，这两个老头心中一定是这样想的，袁野心想，但又无法解释，只是无奈一笑。 一时间四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万碧云才皱眉道：“这么说你们也不知道寒水派中人蛰伏于何处了？” 袁野摇了摇头，心内喃喃道：“寒水派……天底下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帮派呢？如果有，为何思卿面临生死危险时就没有人出面来搭救她？师叔为何如此心狠，连自己的骨rou都不管不顾！”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两位前辈，晚辈曾经与家师生活在雪山中，不涉红尘，因而于江湖中事一无所知，这烈火派与寒水派究竟有何深仇大恨，为何他们杀了苏掌门，而且，而且还要连我朋友也不肯放过？” 二老又是一愣，万碧云怪笑道：“你……你……” 袁野忙又道：“晚辈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晚辈，晚辈也曾问过别人，可别人都不肯说，还望两位前辈能不吝赐教，让晚辈去了心中疑惑！”说着翻身跪倒，以头触地，朝万氏兄弟深深一拜。 万千叶楞了片刻，伸手扶起袁野，见他满面的疑惑与期望之色，心中不由更信了，问道：“你问别人，别人都不肯告诉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袁野想了想，道：“他们与二位前辈一样，都以为晚辈是寒水派弟子，所以不肯告诉晚辈其中缘由，还有……我觉得他们似乎忌讳说烈火派的事。” 万千叶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远处，沧桑的脸上浮现出nongnong的伤感之意。 袁野感觉到今晚自己将会知道事情的真像，不由的精神一振，挺了挺脊背，这个困扰他数月的疑团，究竟真像会是怎样呢？袁野竟有些紧张，侧头朝苏思卿看去，见她双眸中也发出了异样的光彩，接着便听万千叶叹道：“是呀，若不是寒水派弟子，谁敢明目张胆地与烈火派作对呢？张志得是何人，只怕天下没几人听到他名字不颤抖的。” 他说到这里，目光移了回来，落在了袁野的脸上，朝袁野看了好半天，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少年侠义为怀，救人于危困之中是好事，只是……”说着又摇了摇头。 袁野脸上一红，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万千叶又道：“烈火派、寒水派……这两派之间的恩怨错综复杂，牵涉极广，要说清楚，还要从三四十年前说起。” 袁野皱眉道：“三四十年前？”心想思卿今年才十七岁，四十多年前她父亲也应该没有多大年纪，何以就结上了这等大仇，就见万千叶点了点道：“不错，四十五年前，九华山云顶宫中有一女子，名叫萧寒水，这女子长得极为美艳，倾国倾城，乃当时天下第一美人，据说但凡男子见到她，无不为她倾倒，此女可说是貌比西施、盛名于世。这云顶宫中还有诸多男弟子，其中便有两人为这女子神魂颠倒，这两名男弟子为搏得美人芳心，可谓是明争暗斗、用尽心思，终于有一日二人挣持不下，最后便决定比武论输赢，赢者便可娶这姓萧的女子为妻，而输者就要离开九华山，遁迹江湖，永远不得再见美人之面……” 万千叶说到这里，咳嗽了两声，他身旁一名弟子忙从火上取过茶壶，给他给他杯茶，又在袁野二人杯中也斟了茶水。 袁野道了声多谢，双目眨也不眨地盯着万千叶，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万千叶歇了歇又道：“二人比武之事一经传出，便引得许多好事之徒上九华山观战，当然也有些年高德劭之辈前往劝阻，但那两名男弟子所中痴情之毒太深，谁的话也不听，大家自必有一场好戏可看，哪知就在比武当天，却发生了一件谁也意想不到的事……”他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若有所思，好像他不是在对着袁野二人说话，而是自己在聆听故事。 袁野忍不住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自禁地朝万碧云瞧去。 万碧云轻叹了口气，接过万千叶的话续道：“就在比武那天，那两名男弟子还未动手之时，那位姓萧的女子竟然当着二人之面，从云顶峰的绝壁之上跳了下去……” 苏思卿顿时轻呼了一声，半晌颤声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万氏兄弟脸上露出悲悯之色，都摇了摇头。 苏思卿一脸茫然地朝袁野瞧了过来。袁野便顺着她的话道：“是呀，怎么会这样呢？要是这位姓萧的姑娘对这两人无意，那大可以明说，要是她，她更倾心于哪个人，也可以与另一个人说清楚，何必竟要自杀。” 万千叶叹道：“话是如此，但我们不是那位萧姑娘，谁知道她那时是怎么想的。” 袁野点头慨叹，想到这两名男弟子既为同门，该当亲睦友爱、情同手足，却为了一名美人而拔刀相向，而结局是不但没抱得美人归，却还害的美人跳崖自尽，何苦呢，真是愚不可及！忽然之间又想到了师父，他不也是为了师叔而放逐自己么？跟着竟又想到了自己，不由一怔，忍不住便朝苏思卿瞧了过去。 万碧云又道：“萧寒水跳崖之后，那两名男弟子伤痛欲绝，都伏在崖畔大哭了一场，其中一人更是黯然离去，从此不知所踪，而另一名弟子则留在九华山中继续修行，这一件事虽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但时间一久，慢慢的也就被人淡忘了，只是那名留下来的弟子则因潜修多年而道行日深，许多人都纷纷投奔其膝下，拜其为师，可这名男弟子道行虽深，却始终忘不掉那萧姑娘，他最后就将自己的门派取名为寒水派……” 袁野恍然惊悟，“原来如此，寒水派，这名字就是这样来的……思卿的父亲是寒水派掌门人，那这名男弟子就是她父亲了，那萧寒水是……难道思卿父亲最爱的不是师叔？而是萧寒水？”好生惊讶，跟着又听万千叶道：“又过了两年，忽然有一人带着一群弟子在泰阿山中出现，泰阿，乃北方神山，极峻极险，与九华山正是一南一北，分庭抗礼，此人更是将自己的门派取名为烈火派，而烈火者，与寒水者正相克也，喻意两派水火不容、不共戴天……”他说着看向袁野，“这两人是谁，老朽想公子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袁野道：“是……是苏清和张志得？” 万氏兄弟都是一楞，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万千叶随即哈哈笑道：“你这傻孩子，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苏清和张志得还都是孩子呢。” 袁野皱眉道：“那这两人是……” 万千叶道：“这两人一个是苏清的师父李霄，一个是张志得的父亲张雪峰。” 袁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这是上上一辈的恩怨了。”心想原来这两派结怨如此之深，可这两人不是极倾心那位萧姑娘么？最后那张雪峰怎么又娶妻生子了？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时光飞逝，眨眼间就过了许多年，这件事情大家早已遗忘，本无人再提起，可忽然有一日那李霄竟带领门下众弟子杀入泰阿山，血洗了烈火派……” 袁野一惊，身子不由往前一倾，道：“什么？” 万碧云在旁又重复了一遍。 袁野皱眉道：“为什么？那萧姑娘不是已经跳崖自尽了么？他们为何还要自相残杀？” 万千叶怅然摇了摇头，“这其中的情由无人知晓，世人皆说这二人是中毒太深，所以才旧恨难忘，以至最终酿成惨祸，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按说那萧姑娘之所以自杀，就是因不想看到他二人自相残杀，可这二人，唉……那泰阿山中一战，烈火派死伤惨重，张雪峰战死，他的妻子、女儿也皆被杀，而那时候张志得才十五六岁，他一下子从一个地位尊崇的掌门公子沦为了丧家犬，惶惶四处逃命，如此天渊地别，可想而知此事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他身旁一名弟子忽开口冷冷道：“就因为这事对他的打击太大，所以他才变得凶残嗜杀，直如魔鬼！” 袁野朝这名弟子瞧去，火光下见他目露凶光，脸上肌rou颤动，显然对张志得是怀有极大的仇恨，心想：“这是水火两派之事，与他们千叶门有何干系，怎么把他们也卷进来了？”问道：“这一战张志得的家人都被杀了，所以后来他又找李霄等人报仇了。” 万千叶并未回答，只是道：“杀死张雪峰后，张志得侥幸逃脱，寒水派并未斩草除根，而李霄带领众弟子归山之后，忽然宣布退出掌门之位，由弟子苏清接任……” 苏思卿听到自己父亲的名字，身子不由一颤，定了定神后才又听万千叶说着，“那李霄闭关了一个多月之后，忽然就出现在云顶峰上，跟着竟也从当年萧寒水跳崖的地方跳了下去。” 袁野早已惊得呆了，半晌回过神来道：“他……他为何也要跳崖自尽？”但话一出口，便已猜到了，这个李霄自是用情太深，虽过了十数年，但依旧不能忘记那位萧姑娘，所以才在大事了了之后，追随萧姑娘于地下，这一点不正和师父一样，忍不住暗暗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