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豪门夜宴 （1）
秦少阳并不是很愿意参加这样的豪门晚宴，主动去要任务的时候领导虽然有些诧异，看着情面最终还是给批了。 秦少阳一到现场就后悔，这果然就是那个他工作以来一直逃避而不愿面对的那个世界，撒着金粉的浮华衬映着更分明的阶级，司机是开车的，门童是开门的，保镖是不准笑的，服务员是要弯腰四十五度的，而秦少阳是要站在媒体区的。这次的晚宴竟然只允许群访主办方的公关发言人，记者一律不准进入内场， 他真的有些为前天的冲动懊恼，财经记者几时受过娱乐记者的这种苦。 秦少阳站了许久，正万般的不耐烦，却看见在他不远处缓缓走过的林子成，在这样的场合竟还是闲亭信步似的，仿佛这个世界里只有他这么一个人。 林子成也看到了他，很是客气地微笑地和他点头招手打了声招呼。 秦少阳目送林子成走到宴会厅的门口，保安只将厚重的巨大的雕花木门开了一个供一人进出的小缝，林子成微微一闪身进去了。门立刻就又被关上，可这瞬间门里面的华丽悠扬的音乐各种低低却又繁重交杂的交谈声并着层叠交错的霓衫掠影就钻了出来，惹来一阵此起彼伏的镁光灯。 秦少阳立时心又被狠狠抓起来揉搓了一把，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膝盖，快回去吧，继续在这个媒体区呆下去就是傻子了。今天要见到丽安似乎已经是不可能。 他正这样打算着，却突然看见林子成不知怎么地又从那扇门里走了出来，竟还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林子成走秦少阳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学弟，刚刚我和丽总提了下上次没能见面的记者朋友也在这，丽总觉得那天对你很不好意思，所以让我特地来请你过去同桌用餐。” 秦少阳掐住手心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又有些恨自己太草率出发前衣角熨烫的不够平整，还好今天穿了杰尼亚的西装，不至于太怯了场。 他跟在林子成身后转了好几个圈才进了内场，林子成贴着他耳朵嘱咐了一声，只要不拍照就好，丽总可是把秦先生当朋友的。 秦少阳点了点头，心里像被别针别着似的，说不出的复杂纠结，这种看着示好的话实则却是警告，这个林子成怎么就这样的厉害，只是未免也有些太小瞧了他。 但，终于可以见到丽安了，他突然想起那天办公室里照片上那双冷潭似的眼睛，心头又是一阵剧烈跳动，竟有些像儿时第一次父母带着去见世面到南京西路西餐厅吃饭时那样头脑发起涨来。 他随着林子成走到那木门口，保安并没有询问就帮他们开了门。 他满耳朵都鼎沸起来。满目都是各种深深浅浅的红，那些层层叠叠漂浮在空中撩拨人心的红色鸵鸟毛，那些招摇而过端着盛放各式酒水托盘的穿着紧身鲜红马甲蓬蓬裙的女招待，让眼前这个世界竟像极了他懵懂时幻想出的冒险故事里的那个奇幻国度，而他自己却成了那个冒失闯入这个奇幻国度中不知所谓的那个人，是他平日里最看不起的那种傻瓜，可如今他却觉得原来这个傻瓜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好不容易到了主桌旁，林子成径直带着他坐到了一个位置上，离开时给他信心似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等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还是没有任何人与他说话，秦少阳的心越发沸油般guntang起来。 “你好。”一个清越的声音穿过嘈杂进入他的耳朵。 抬眼映入他眼睛里的是一双波光流转的眼眸，带着浅浅的让人安定的笑意。 他忍不住仔细看了眼前这个人几眼，是与这里的繁华完全地格格不入的，带着安然自处的惬意，总有些抓不住在手心的缥缈，却又有俗世里那份让人心安的沉静，并没有什么可以形容出的特别，可如果让他世间再找出这样一个同样的，却再也不可能了，他立刻就知道，她就是丽安。 她并不和秦少阳自我介绍，带着一种似乎早已与他熟矜的样子对站在她旁边的人说，“若慈，这位边是秦少阳，多伦多大学毕业的，说起来，还是你的学弟呢。” 随着丽安的话，秦少阳才看到立在她身后的另外一个女人。 那是十分张扬的一张脸，大红的唇，挑挑的细眉，闪动着各式宝石光芒的低胸礼服，美艳里透着岁月沉淀下来的霸气，竟有些像秦少阳在埃及博物馆看过的肖像里的女帝王，听丽安的介绍这大约就是在城中极富盛名的女富豪木若慈，如果不是丽安在她旁边淡淡一笔压住了脚，却是有些人间牵绊不住的恢弘。 “多伦多还真出人才。”木若慈淡淡地夸奖了一句。 秦少阳恍惚中想起父亲一贯的嘱咐，连忙站起来敬酒，丽安笑着喝了个满杯，木若慈嘴唇轻点了下酒杯，并没有真的喝下去。 丽安又接着一一介绍了同桌的人，秦少阳都是有耳闻过的，清一色的名媛贵妇，倒也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珠光宝气俗不可耐，竟是各有千秋谁也不输了谁的。 只一位晚到许久的身份有些特殊，是近日众多绯闻在身新晋当红影星的林可绮。果然也是比照片中更夺目的姿色，眉眼之间的风情，因为年轻更显得动人，一身鲜艳的红色礼服，不知是什么面料，却是惊人地压住了这满屋子的红，衬着那裸露出的整个背部的丝缎般的肌肤，灼着人的眼睛。 秦少阳又一一敬了酒，强忍着管住眼睛目不斜视，还好主桌视野极好，旁边几桌的人一扫就能入眼。 虽说是女子慈善晚宴，除了主桌，其余在坐的倒还大部分是男性，众星拱月似地把主桌这一众名媛淑女托了出来。 在场的倒有许多位秦少阳并不陌生，有几位曾经接受过秦少阳的专访，一些大佬级别的足以震慑财经界的人物虽然没访问过却是耳熟能详的，连他所在的环球杂志隶属的集团昊天集团主席任承志也在座。 环球杂志虽然号称是本独立财经杂志，实则却隶属于国内最大的房地产集团昊天集团，知道这层关系的人并不多，秦少阳也是因为家人的缘故才得知。做为中国体量最大的地产集团，昊天集团不仅造的楼宇横贯了整个中国，另外还涉猎文化传媒影视娱乐饮食等大大小小十数个行业。 去年昊天集团主席任昊天被各种财富排行榜公推为中国首富，任承志做为昊天集团创办人任昊天的大儿子在五年前已经陆续接手父亲的产业，谁都知道，昊天集团的当家人实际上已经是任承志。 当然任承志的出名可不止于此，在大众嘴里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国民男友，许多正经的杂志都戏称他为国内排名第一的黄金单身汉，富可敌国当然是他最大的资本，却还出了名的英俊，女朋友的花名册从各路名媛到女明星，是真正可以出个群芳谱的。 在他身边隔一个位置坐着的那位秦少阳也认识，就是那日听说的送丽安茶盘的目前财经界公认唯一有可能与任承志的父亲任昊天一较跃居中国首富的苏化龙。 听说苏化龙和任承志不仅是多年同学，还是至交好友，只是看着他们这样近坐在一起，却发现他们真真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 苏化龙是与任承志的那种凌霄绝顶完全不一样的闲逸，散散漫漫的，在这样的场合也不过就是穿了件T恤。他看着就像是你在公园里散步会偶遇的那个人，是大学里睡你上铺的那个人，是与你红着眼睛在电脑前通宵达旦并肩作战的那个人，只是他不小心竟成了苏化龙。 近日他们二人正在风口浪尖上，这两位竟公开在一档财经节目上豪赌五亿，赌未来十年传统实体行业和电商到底谁会被谁吃掉，看似赌气似的一场游戏，里面的深意却是让最资深的财经分析师都不敢深究。 他们这样同时出现在一个私宴上被拍到照片，倒是真会掀起不小的波澜，秦少阳多少理解到了些主办方不让记者入场的原因。而能把这两位人物同时请到场，他意识到现在同桌坐着的木若慈的软实力必定远超她的实际财富。 秦少阳看完这两位大人物，忍不住突然又有些吃惊，在任承志和苏化龙中间竟坐着的一个他从没有见过的人，这是一张陌生的脸孔，斯文俊秀，身上穿着的有些过分随性的蓝色亚麻衬衫也与会场格格不入。 他看着与任承志和苏化龙都十分熟悉，有说有笑的像是熟识多年的老友，可到底是谁可以斡旋在这两人中间竟还泰然自若，竟连他这样专业的财经记者对他也是一无所知。 秦少阳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他也似乎看到了秦少阳，对着他微微一点头。 秦少阳立刻有些不自在起来，不知丽安为何请他同桌，实在是有些不合适的，这一桌子的女性分明是今晚的主角，一举一动都被全场看着的，他在这一桌上真的是说有多突兀就有多突兀。 还好丽安并不大与同桌的其他人交谈，却总与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倒像她是这个酒席的局外人，任同桌的佳丽争奇斗艳也不上心头的样子，而这桌另外一个局外人就是他，于是有些一点一滴叠着之前的就这样上了心头。 慈善晚宴的重头戏当然是拍卖物品，展品从清代掐金梅花发簪到香奈儿本人亲手设计的花呢洋装，捐赠者都是这一桌子的女性，当然，竞拍者都是这桌外的男人们。 最后的大赢家是林可琦，她的一条粉钻群镶项链以120万的高价被拍走，大大出了风头，不仅如此，最让在场人震惊的是拍得者竟是苏化龙。 苏化龙向来在男女之事上低调，秦少阳倒没想到在这样的私人场合竟会这样半公开地对林可琦示好。 全桌的名媛淑女自然都殷勤地向林可琦敬酒恭贺，赞美林可琦的美貌和大方，偶尔话锋微转，也有称赞苏化龙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对他传闻中的女友痴心一片的。 这说来倒也是个在当时震惊中国的传奇故事。 苏化龙作为全民偶像，私生活自然备受关注，无数记者穷追猛打要套取苏化龙的私生活，可苏化龙却总是深居简出，男女之事上无一绯闻，直到五六年以前，苏化龙在某个深夜一个公开社交媒体平台上上发布了一篇仅有八个字的小文：“此生挚爱，终生不负。” 瞬间这八个字就成了当时网络最热门词，掀起的轩然大波超越了任何一个明星的绯闻，全中国人民口耳相传人人都在猜苏化龙的这个此生挚爱是谁，可终究时至今日，还是没有一个确切答案。甚至有号称娱乐狗仔第一人的记者专门把苏化龙接触的女性排列了一个表格，可最终只得出结论他身边和他亲密些的连个母蚊子都要选极丑的。 “好男人都死绝了，起码还有苏化龙”这句调皮话已经成为网络聊天习惯用语。 今晚苏化龙的这个破例这样看来倒真的不是件小事，林可琦大红大紫是指日可待了。只是在场众位都没把林可绮往苏化龙的此生挚爱那方面去想，毕竟她出现在这个社交舞台并不久，按照常理推想也不可能是她。 “可绮，你皮肤可真的好的出奇。”坐在秦少阳对面的一个二十出头模样的少女对着林可绮举杯。 “可不是吗？没有这好皮肤，这珠宝也不能卖出这好价格。”她身边另外一位名媛淑女捂着嘴巴嗤嗤笑道。 顿时桌上嗤笑声一片。 林可绮却是并不答话，只是起身说着要去补妆。 秦少阳听着心惊，又联想起刚才她们的殷勤和那些个话里话外，这才觉出了这里面的滋味。 林可绮走后众淑媛的态度更加鲜明肆无忌惮起来，只木若慈却还是镇定自若高高在座低眉垂看人间的模样，真真不愧女王风范，接着便只有丽安淡然浅笑，偶尔也随人举杯，温惋可亲。 最后的环节是华尔兹。舞池里却并没有多少人在跳，只一些看着还十分年轻大约还是初入社交场所的少男少女们。 丽安微笑地看着秦少阳说：“一起跳一曲吧。” 秦少阳大出意外，却还是强作镇定轻轻地扶起丽安。 一众名媛淑女当然立刻适时投过来一阵意味悠远的目光。秦少阳瞄了木若慈一眼，发现她脸上也有微微惊讶之色。 还好秦少阳满心只有了丽安，是她随着舞动飘过来的发丝，还有礼服下微微发着热的皮肤，他也不知为何竟就问了她：“为什么选我？”说完又立即后悔，选这个词真的是有些用过分了。 “选？我们是朋友。”丽安笑了。 秦少阳这才知道什么叫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 今晚他有些醉了，在那如丝缎般流淌着的一瓶瓶香槟中，在那摇曳飘荡的一屡屡裙摆和柔软滑过的一抹抹纤腰中，那个永远卓然而立的丽安。 如果每个人都有个梦是七彩琉璃色的，那么，在他的人生里就是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