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肖晨！” 听到有人叫他，肖晨停下脚步转身，看见夏凉音从楼梯走上来，径直向他走来。 肖晨站在原地等她，问道：“找我什么事？” “那个……”夏凉音刚要开口，唐静突然从肖晨背后的转弯处走了出来，她看到夏凉音，停了下来，刚要说话的嘴半张着却没有出声，夏凉音也看着她，空气中出现了几秒钟的停顿。 肖晨看了她们一眼，然后问夏凉音道：“小猫，找我有事？” “哦，受伤的护士小姐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她。” “她情况还算稳定，现在正在病房休息。” “知道了。”夏凉音转身走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唐静才开口：“肖晨，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雯菁这两天好像有些不对劲，经常往居住区跑，我问了她几次，她都说没事。我有些担心。” “好的。我有时间找她谈谈，你放心吧。” 夏凉音来到李一妍的病房。何医生已经给她换过药了，病房里只有一妍在休息，夏凉音轻轻推门进去。 一妍的上身和左脚被纱布包裹着，满头的秀发都被剃光了，用纱布盖住了大半张脸，脸消瘦了许多，显得她的鼻子更加秀挺。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住地抖动，嘴里偶尔发出梦呓声。 夏凉音静静地站在床边，同样身为女人，她深知容貌对一个女人的意义。虽然看似柔弱的一妍表现出她坚强的一面，除了积极配合治疗外，她几乎没有痛哭过一次，咬着牙坚忍到现在，但夏凉音却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等她康复后，她不得不面对一个更残酷的未来。 夏凉音正胡思乱想着，李一妍的睫毛突然动了几下，微微睁开了眼。 “雯菁？”李一妍隐约感觉到身边有人，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等她看清楚她的面貌时，忍不住吃了一惊：“怎么是你？” 夏凉音收回思绪，嘴角动了动。 “你来看我？”一妍问道。 “嗯。” “谢谢！”一妍的声音十分虚弱，小猫的到来让她有些意外。 “救世军他们的烧伤药比一般医院里的药都要先进，你的伤应该很快会好起来的。” 一妍垂下双眼，似乎没不怎么在意：“无所谓了，能保住命就行了。” 夏凉音感受到她语气里的绝望和无奈，忍不住心头一紧。 换成是自己，会不会把自己关起来狠狠地痛哭一顿呢？但是哭又有什么用，她此时有些理解一妍的心态了，一妍是个聪明人，坦然接受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有效。 一妍捏了捏发酸的鼻子，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她换了个话题：“你还习惯吗？” 夏凉音有些意外：“你说这里？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只要不是露宿街头就行。” “我是问，跟我们相处，还习惯吗？” 夏凉音明白了她的意思，露出一脸鄙夷的神情：“你说他们？一个比土匪还凶悍的野蛮人，一个毫无情调的大头兵，一个容易冲动的警察，一个拿惯手术刀切人rou的医生，一个自大的小毛孩，还有一个什么事都往身上揽的笨蛋。要能习惯才怪了，哎，你们跟他们处了这么久，怎么没疯掉？” 一妍被她的话惊到了，隔了好久才用手捂住嘴笑了起来，还不停地用另一只手去揉自己的肚子。 别说，夏凉音的话虽然不好听，倒都说到点子上了。 夏凉音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烈，想了想自己的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由于她特殊的身份，肖晨团队一直跟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雯菁更是毫不掩饰对她的反感，但细想起来她并没有任何的错，而且她现在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一妍和夏凉音年龄相仿，这次的谈话让她们的隔阂变得模糊起来。 “他们都是好人，相处久了你就会明白的。” “我没说他们不好，在乐园的时候，什么样的人我都见过，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好人不一定有好报，我倒希望我们都能做随心所欲的坏人，自由自在。” “我也觉得这样过的好累，一直逃亡，提心吊胆，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不用再担惊受怕。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不会有。” “这些都由不得我们选择了。你只管养好伤，其他的事情有他们顶着呢！” 一妍心里宽慰了许多，笑着点点头。 夏凉音站起身，从身后的包里取出一只半脸面具。这只面具做工精细，漆面纯白光亮，透着光泽。夏凉音把它轻轻放在一妍的被子上面，一时想不好怎么措词，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昨天出去的时候，我在一个房间里发现了这个。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如果用的到的话……” “谢谢你！”一妍将面具拿起来放在手里看着，突然从眼睛里滴下大颗的泪珠。 “真的谢谢你，我会收好它的！”一妍没有擦脸上的泪水，面带微笑地向夏凉音致谢。 夏凉音没再说话，暗暗叹了口气，告别了一妍。 OOOOOOOO 淋了大雨后，老周发了高烧。 杨雨潇和王初初成了基地里最忙的人，前些天忙着照顾秦楠和天乐，后来为抢救一妍连续两天没休息，刚刚等一妍情况稳定一点，又等来了老周。 一开始以为只是简单的感冒发烧，测体温时吓了杨雨潇一跳，41.6度！ 老周已经虚弱到半昏迷状态，直到半夜烧才稍微退了些。杨雨潇本想向雯菁多了解点情况，却发现她早已经走了。 柳辰晓和李文正在仔细地登记肖晨他们运回来的粮食。除了米和粗粮外，尤为幸运的是他们还带回来不少腌制好的rou类，这些腌rou和腊肠足够他们渡过即将来临的冬季了。至于蔬菜，他们也有打算自己种植，但条件还不允许，所以只能趁天气好的时候出去郊区的菜地里寻找还没有烂掉的菜。 这天上午，他们照例准备出去搜寻蔬菜和其他物质，却看见雯菁径直向他们走来。 这个从第一天见面开始就一直板着脸的女生平时几乎跟他们没有交集，他们也听说过雯菁的故事，知道她是思念成疾才会这样，但万万没想到她会一大早地来找他们。 李文和柳辰晓对视了一眼，同时转过身站在原地等着她过来。 “喂，那个谁……”雯菁指着李文叫道。 “……我叫李文。”被这位有些酷酷的美女点名，李文有些不太自然。 “哦，帮我带点凤仙花的种子回来。” “啊？”李文和柳辰晓有些反应不过来、 雯菁又重复了一遍。 李文面露难色道：“这个……这个不太好找吧！而且我们时间有限……” 雯菁的眉头微微一蹙，眉宇间闪过一丝忧伤的神情，然后眼圈泛红，细细的水珠正在她的大眼睛里面汇集。 “那个，也不是不行，只是……”柳辰晓见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样子，心一下子软了，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化了，只剩轻柔的一声叹息。目光小心地跟着雯菁的眼里的水珠，生怕它们随时会掉下来。 “没什么，不怪你们。这只是我自私的想法。”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滴落，无声地落在她的脚边。雯菁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凄然的笑，这泪中带笑的动人脸庞让两个男人的心都少跳了一跳。 “请问雯菁小姐，你要这些花做什么呢？” 雯菁的脸一下子严肃了：“说了你们可能不太明白，但真的很重要，它们代表了一个父亲对死去的女儿的忏悔！” 李文和柳辰晓信誓旦旦地走了。 雯菁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嘴角翘了翘，轻呼了一口气。 女人需要男人做苦力的时候，几乎没有失败的案例，只需要一点点的楚楚可怜，一点点的娇弱和一点点的泪花就可以了，这些比其他任何东西更能刺激男人的肾上腺！ 罗飞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在遇到难题的时候，罗飞总会把自己独自关在房间里，这是他处理问题的独特方式，冷静的思考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尤其在他的决定会影响到几十个人的生息存亡的时候。 队员们都知道他的习惯，一般很少有人会主动来找他。 复活节就要到了，江芽儿和陈俊分别向他建议说应该举办一个晚会。罗飞并不想这样做，面对即将来临的寒冬，过多地浪费粮食并不是明智的选择，过节无非是一个仪式，一切以实际出发。但是江芽儿的话却改变了他的想法，她说人们自从灾难爆发以后，第一天都过着精神紧绷的日子，每天都生活在崩溃的边缘。外面的世界像是一个炼狱，无法想象没有尽头的磨难最终会变成怎样。而复活节晚会会唤起人们原先的记忆，能够让他们想起以前的美好，这或许会成为许多人活下去的依靠。 罗飞思索着他们的建议，桌上的烟蒂已经装了一缸，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进来吧！” 罗飞听出了是罗晓的脚步声。 罗晓推门进来，冲罗飞点了点头。 “你果然在这里！” “嗯。找我有事？” “没什么，就是找你聊聊。” 罗晓跟刚出学校那会比起来，黑了许多，话依旧不多，但做事干脆利落，双眼里偶尔射出锐利的眼神，有一股男子汉的气概。罗飞兄弟从小就是孤儿，罗飞为了生计经常去一些社会福利机构帮忙，一次偶然的机会被救世军的人遇见，将他带进了救世军。 罗晓在学校里成绩一直优异，但在罗飞眼里他一直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孩子。直到疫情爆发，外面陷入一片混乱，罗晓跟着自己东奔西走，罗飞这才明白他已经是个有想法有担当的大人了。 “说吧，什么事？你的心思还想瞒的过我？” “好吧，有一件事我一直有些不明白，想问问你。” “嗯，你说！” “我们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肖晨他们？我觉得隐瞒下去不利于我们今后的合作。” “哦？”罗飞眉毛一挑，“你是说这事！你觉得告诉他们更好吗？” “没错。现在我们两只队伍已经绑在一起了，我认为肖晨他们有权知道，至于对于那件事情该怎么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至少比这样瞒着要好很多。” 罗飞用手敲击着桌面，仔细推敲罗晓的话。 罗晓等了好久，却听罗飞说道：“或许你是对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这个基地只是临时的，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开辟出一个足够安全，能够容纳所有人的避难所。再等等吧！等渡过这个冬天，那时我自然会将事实告诉他们的。” 罗晓没有再多说，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罗晓问道：“你确定？这是你的最终决定吗？”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好吧！”罗晓站了起来，“过了冬天再说吧！走了！” 罗晓刚走没多久，门再次推开了，这次却是JOHN站在门口。 “坦克，你的烟瘾越来越大了！这里简直像一个核反应堆！”JOHN不满地抱怨。 “得了吧你！”罗飞咧嘴一笑，丢过去一根雪茄。 美国派来的JOHN曾经是罗飞的上司。那个时候邢龙还没有接手他们的分队，空降过来的JOHN成了二分队的队长，比罗飞高了一级。心高气傲的罗飞自然不服，两人针尖对麦芒很快“打成一片”，结果不打不相识，一场架打出了深厚的友谊。 “现在很闲吗？你们怎么都往我这跑？”罗飞笑着问。 “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啊！”JOHN整个身体靠在椅子里，两只套着军靴的脚高高地翘在罗飞的桌子上，嘴里叼着雪茄，派头十足。 “再不说我把你赶出去了啊！”罗飞很奇怪这些人明明有事却个个藏着掖着。 JOHN慢慢品尝着雪茄，双眼望着天花板，好像那上面有花似的。 罗飞等了半天没反应，不满地用脚踢了踢JOHN高高翘着的双腿。 “昨天的事，你没觉得不对劲吗？” “你说。”罗飞不动声色。 JOHN放下双腿，表情也严肃起来：“我们到那里的时候，里面恰好一片混乱，有许多刚刚转化成丧尸。你不觉得这个时机太巧了吗？” 罗飞默不作声。 “还有，昨天的行动应该取消才对！那样子冲进去太冒险了！虽然事情的结果是可以接受的，但是这样的事情容不得第二次，否则我们很有可能会被连累。” “这个我明白。想要合作就要先磨合，目前来说他们仍是最好的人选。” “冒不冒险，取决于值不值得。” “我心中有数。相信我一次吧！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整，平稳地渡过最艰难的这几个月，才是最重要的！” JOHN低头琢磨着罗飞的话，连烟也忘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