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与满清的第一次交锋
安达满早已投靠女真人，现在又帮着女真人打算奴役阿喳嘎人，尽管大家对之恨之入骨，但家人在他们手上，一时也不敢发作。 安达满恨极了拜巴音，所以他掌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杀了此人。正打算动手，却见一个浑身是血，一路上跌跌撞撞着急摸爬的人跑进营寨，大声喊道：“合赤惕人打来了！合赤惕人打来了！林子里到处都是。” 莫不是此人也是安达满安排的？ 但部众都想错了，他确确实实是阿喳嘎部外围负责警戒之人，合赤惕部大军也确确实实已经来了。先前安达满为了让正蓝旗甲士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驻地，特意将驻地周围负责警戒之人都换成了自己人，或者干脆派往他处，这正好给合赤惕部行了便利，大军已经抵达驻地附近，而阿喳嘎人却还浑然不知。大汗布尔罕一声令下，护军营在前，骁骑营、健锐营包抄，就在安达满发作之时，合围已经基本完成。 “不要听他的，给我杀了拜巴音！” 拜巴音是一定要杀的，别说合赤惕部大军杀来，就是神明亲至，拜巴音也必须死。 合赤惕人杀来了，拜巴音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他并没有过多的担心自己，安达满要杀他，他反而挺起胸膛，只是为了掩护一人，快速的从一个树洞中穿过，朝着北边的林子深处跑去。 “杀了他！不要让那小子跑了！” 萨哈廉的正蓝旗戈什哈站在高处可以俯视全局以便更好的控制局面，有人当着他们的面要跑，当即几支利箭就朝着那人射去。那阿喳嘎人却也身法了得，一个鱼跃飞身越过木栅栏紧接着就是一个前滚翻，很巧妙的躲过了利箭，反而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行进的速度，左右闪避令戈什哈们无法瞄准，只能以量取胜。覆盖射击是很好，也最为有效，但也要分清地方，这里是森林，随意支出的树枝灌木使得此法大打折扣。为了寻找有利地形，戈什哈们不得不占据制高点，虽然可以掌控全场，但却也很好的暴露了他们。“嗖嗖嗖！～”从林子中窜出数支利箭，正中几人后心，短小的箭身居然可以轻易穿透两层棉甲。 合赤惕部专门用于劲弩发射的弩箭，是箭头细长的三棱箭簇，使其有很好的破甲能力，再配上钧制无羽箭，可以在百米之外精准射杀敌军，装填方便，射速极快。但这种短小的箭支射程短，威力小，虽然是三棱形箭簇增加杀伤力，但止动性不佳。所以合赤惕人才会在箭头上浸润药物，虽然不足以致命，但却能很快使人产生麻痹感，从而丧失战斗力，此法仅用于护军营。数名士兵倒地不起，虽然还没有死去，但已经丧失战斗力，三棱形创伤增大创面，使得空气进入，血流不止，如果不加以救治，很快便会因流血过多而亡。是以，但凡被护军营劲弩射中者，最终大多都会死亡。 这几个士兵仅仅是个开始，不及反应，弩箭就从四面八方射来，那些目标显眼的后金士兵最先倒霉，然后是叫嚣着的安达满的拥趸！ 突然遭受袭击，森林中有越来越多的身影闪现，合赤惕部进攻的号角也已经吹响，阿喳嘎人立马乱作一团。扎都罗意外死亡时，他们就知道合赤惕人一定会来报复的，现在终于来了，人们摆脱了安达满和女真人的控制开始四散逃命，但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弩箭让他们无路可逃，没跑出几步就被弩箭射中倒地。 合赤惕人人数众多又盛名在外，安达满立即找到范文程和萨哈廉两人，说道：“范章京！贝子爷（萨哈廉是贝子爵位）小人掩护二位快撤吧！合赤惕人马上就攻来了。” 不需要他提醒，两人也能辨清状况。正蓝旗五百戈什哈虽然人数不如合赤惕人，但无一例外都是军中精锐，但自被突袭开始就被压制着无法发挥实力，不断有士兵倒地身亡，长此以往，等合赤惕人围上来，他们想走就不容易了。 “朝那里速退！”范文程指着东北方向说道。早在扎都罗意外身死时，他就已经想到了，总有这么一天的。不管是为了应对合赤惕人还是彻底压服阿喳嘎人，大金必须出兵。而大汗鲁尔哈赤也很痛快的命额亦都率领一个甲喇（五个牛录，每个牛录300士兵）镶黄旗士兵以及征服野人女真时征召的3500辅兵凑足五千大军前来助战。那日安达满杀死首领文阿宝时，额亦都大军已经距离此地不足百里，他们向东北方向退却，应该很快就能与大军汇合了，到时候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好！就按范章京说得做，我们朝那里撤！”当萨哈廉下令撤退，正蓝旗的戈什哈们拥着几人朝着东北方向且战且退。 看到敌人尸体，脑后细长的辫子，布尔罕恨恨的说道：“该死的老野猪，居然敢将手伸向我合赤惕部？还敢暗算我的弟弟？我要让你有来无回！传令下去，不留活口！” 大汗布尔罕下令，合赤惕部将士更是用命，紧紧咬着萨哈廉等人不放。而脱离人群之后，使得他们变成了合赤惕人最好的标靶。 …… 北方丛林里，一队护军营将是正在小心的向阿喳嘎部驻地围上来，这里静的可怕，越是这样就越要小心谨慎。这里暗藏危机，不仅仅是因为死寂死寂的，还因为这里周围的环境景观似乎经过认为布置。果然！一个士兵在一队枯叶之下发现了一个陷阱。 “大家小心！有陷阱！” 这一声提醒，护军营的将士纷纷拔出匕首，左右摸索探查，他们都接受过特殊训练的士兵，对于埋设和清理陷阱自然不在话下，阿喳嘎人的陷阱对他们而言都是小儿科。 终于清理出一条通道，直达一棵枯树及一些杂乱的树枝堆砌而成的一个窝棚旁，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就是寻常的枯树败枝。 噌！为首之人拔出匕首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但他还没有探查清楚，就见一个黑影闪到他的面前。后有追兵，阿喳嘎人一回头前面居然多了一个全副武装之人？手中拿着利刃，不用想也知道是敌人。两人距离不过三米，就这样对峙着，护军营士兵将手背到身后，打算拿出劲弩射杀此人。可手还没抬起来，一支利箭就射中他的左臂，劲道将他的身形向后一带，那阿喳嘎人很快冲入窝棚，而他自己左臂已经失去知觉无奈的垂下。 女真人追来了，阿喳嘎人知道窝棚里的这个合赤惕人必须活着，尤其是在合赤惕部大军杀来之际，就更需要他活着，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一把抱起那人，向着北方跑去。 “这是……？扎都罗殿下？”护军营在赤那思大营训练了那么久，对于扎都罗殿下自然不陌生。他当即呼唤伙伴，说道： “他抱着是殿下！扎都罗殿下！快！掩护他们离开！” 此时，铺天盖地的箭羽朝着三人袭来，为了掩护那个阿喳嘎人和扎都罗殿下，这位护军营士兵拔出弯刀不停的阻格射来的利箭，但终归是太过密集，很快他的胸前就被插满羽箭，最终无奈的倒下。 正是他的牺牲为扎都罗两人赢得时机，他被那阿喳嘎人抱在怀里，快速穿插于灌木丛林之间。其他护军营将是也立即涌了上来，组成人墙为他们掩护，同时开始有序的反击。 南面过来的敌人毕竟是少数，但他们发觉，怎么东北方向也有了敌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这却是额亦都所率领的五千大军到了。前来探查的护军营士兵毕竟是少数，只有一个都（合赤惕部军事单位，人数100人），面对越来越多的金兵，自然被压着打，不断有士兵中箭伤亡，但更多的是为了掩护扎都罗而死。这不是个办法，都统（都所在的军事主官）当即吹响了唿哨请求支援，哨声可以传到很远的地方，他们的身后不仅有护军营一部精锐，还有嫩真万户部的一万大军呢。 “三长两短？”哨声传入耳中，护军营都尉（合赤惕部军事编制主官，部，人数1000人）托亚里心道：这是求援的信号，难道他们遇到了麻烦？此时托亚里已经顾不得营建防御工事了，当即知会嫩真万户宋义（宋老神医之子）率领大军前往支援。 大汗布尔罕害怕阿喳嘎人从北逃窜，所以早已经命二人率领所部人马在此阻隔阿喳嘎人北逃路径，他们还正在设置路障，却不想敌人就已经先至，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敌人越过他们的防线。 …… “獸！”熟悉的口令在都统耳边不断响起，接着一个个矫健的身影穿过枝条，朝着金兵阵线扑去。这是合赤惕人的捕犬，作为侍卫亲军最神秘的一营，他们怎么会没有一些秘密？而这些捕犬就是护军营秘密之一。一人一犬是护军营将士的标配，这里有一部人马，上千只相比狼还要凶悍的捕犬，本身在气势上就已经令金兵阵线松动，再加上捕犬矫健的身形和快速的扑咬，很快就将这阵线撕得支离破碎。 而随后赶来的护军营将士，左手持盾，右手劲弩，快速射杀着慌乱中的金兵。额亦都曾幻想过上千种与合赤惕人遭遇后的境况，但他却没有料到第一次却是这种情况。合赤惕人居然用猎犬来打仗？貌似效果还不错？ 这里是丛林，不适合战马奔驰，对弓箭也有一定的影响，但女真人生于白山黑水之间，擅长采集渔猎，森林对他们的影响是有，但已经习惯了。然而，当他们遇到悍不畏死，身形矫健的捕犬时，他们才愕然发现，捕犬的作用仅仅是为了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真正的大杀招还是那些护军营将士。 劲弩的射程虽短，但却弹道平直，穿透力强，十分适合在林中射击。只要有金兵被捕犬缠住，下一秒就会有数支利箭射穿他的甲胄，刺入他的肌肤。 前方人犬混杂，已经糜烂，额亦都拔出腰刀，指挥道：“跟我冲！”金兵也放弃了弓箭，纷纷提刀冲了过来，双方距离不过百十米，就算损失一些士兵，同样是近战，要短兵相接，那就各凭本事了，总好过被护军营钢弩在远处不断射杀的好。 额亦都一人当先，先是左挥右砍斩杀了两只捕犬，然后将一个护军营士卒连人带弩一劈两半，果然不愧为鲁尔哈赤得力干将，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都五六十岁的人了，勇武不减当年（额亦都生于1562年）。 额亦都左突右杀，所过之处留下狗尸人命，他身边也汇集了众多女真勇士，不断将战果扩大。见此情形宋义再不能无动于衷了。他们嫩真万户虽然在合赤惕部军事编制中已经沦为第三等（第一等：侍卫亲军、赤那思卫队、那兀鲁斯大营、四大骑军；二等：折冲府军；三等：万户部。），但他们的战斗力却也不差。嫩真万户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虽然是牧民出身，但除了生产之外，他们还要担负起守卫合赤惕部边疆的重责，所以闲暇时节，多半都要进行正规的军事训练。再加上合赤惕部提供的甲胄兵器，以及宋义教授的战阵、战术，让这些刚刚重新拿起弯刀的牧民，可以很快转变为士兵。 “杀！” 宋义长刀指向，上万士兵朝着金兵掩杀过来，那场面十分震撼。别以为他们穿戴着皮衣毡帽就把他们看作是一群乌合之众，刚一接战立马就感觉不一样了。他们三三两两形成一个战斗组，面对一个金兵，大多数情况下是以多打少，占尽便宜。就算女真人凶悍，那种以伤换死打法也令金兵胆寒。 嫩真万户部表现出色，护军营也不差。虽然人数少，可胜在手段高明，都是精挑细选之后严格训练的精锐，是被大汗布尔罕当作特种部队来使用的，功夫自然不差。很快，在合赤惕人两军的合击之下，金兵有崩溃的可能。正此时，远处又传来了合赤惕部悠扬的号角声，这是进攻的信号。 “额亦都将军！我们快撤吧！” 气喘吁吁的萨哈廉终于找到了额亦都，他被合赤惕人追得紧，原本以为找到额亦都大军在此能够稳住阵脚，没想到额亦都这边比他们那里情况还要糟糕，合赤惕人已经占据绝对优势，甲兵大量阵亡，剩下的辅兵到现在没有溃败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额亦都将军！快退吧！合赤惕人主力杀来了。” 远处，布尔罕亲率的大军已经加入战团，如此额亦都这些人马还真不够看的，眼见敌军越来越多，额亦都猩红着双眼，忿恨的转身离开。这是他额亦都从战以来第一次打这么窝囊的仗，想当年他们追随大汗，八十人大破八百何等威风？现在怎么对上合赤惕人我女真儿郎却被压着打？额亦都将这一切都归咎于密林的缘故，只因丛林密布，不利于马战，如果下次在草原上遇到他们自己一定能轻松取胜的，是的，他对此坚信。 “撤！”已经伤亡两千多了，再不撤就要全军覆没了。金兵撤了，但布尔罕不打算让他们就这么轻易逃走，大军继续追击，此刻才算是护军营真正用武之地。捕犬与劲弩的配合，使得额亦都不论留下多少后军，都会被护军营很快吃得干干净净。直到追击出去几十里之后，布尔罕害怕老野猪留有后手，这才命令部队收兵回营。而遭受苦难的额亦都在清点人数之后气血上涌，然后一头栽倒在地。来之前是五千整备大军，回去的时候，包括萨哈廉的戈什哈在内不超过两千人，这让他如何同大汗交代？大金本来就人口少，战兵来之不易，同明廷交战也未曾有过如此惨重的伤亡，可与合赤惕部交战这才多长时间？就损失过半了，难怪额亦都要晕了，就是鲁尔哈赤也要晕了。 虽然消灭了大量的女真人，但合赤惕部伤亡也不小，护军营至少一成战力损伤，而承受额亦都大军绝大多数冲力的嫩真万户伤亡也很重，虽然阵亡者不多，但伤者却接近四成。不管怎么说，都必须承认，合赤惕部在与满清（这里是布尔罕的口吻）的第一次交锋中获胜了，最为重要的是，扎都罗他还活着，布尔罕此行的最大愿望也就算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