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宫试状元
一个月前米足凭考证，进入了圆明园，圆明园里果然清静许多。园子里的大师傅们不急不躁，娘娘派下的考题有三个，本意是在一场考试里用不同的考题防止有人作弊。可师傅们看了看三个考题一致认为三个考题之间的难度有一定的差别，考试应以公平为原则，否则不同的类别评分标准也完全不同，难以决定最终成绩。 “老兄，娘娘所出考题有考文的，有考画的，还有考诗的，若让她们在一场考试中用抽签的方式决定考项，咱们其实到挺省事儿，只后头阅卷难度也大大增加了啊……” “您说得有道理，那么一来也搀杂了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对考生来说，能选到简单或是擅长的类目就更占优势，反之一开始便处在劣势。” “如此这般，岂不失去考试的公平与意义，那样的话，可能有的孩子明明有自己的才能却无法在考试中展露出来，有的孩子却因为一时的好运留下却无真才实学。” “对于咱们来说，准备三场考试也不过是时间长一些，准备一场考试三门要准备的东西咱们同样要做周全，且阅卷时，评文与评画的标准如何统一？” “咱们圆明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呵呵，以我看，三个题目，分成三次考，统一评分，评判标准细节咱们再商议。” 大师傅们商量后决定将考试分作三场来。每考一场，便可比出考生在这个类目的水平的高下，打出分数作为标准。 米足心中十分紧张，大师傅们却优哉游哉地坐在考官椅上，“这次你们一共有十二个人，每场得分最低者无条件淘汰。其余的人将三门分数相加总和由高至低排，总分最低者淘汰。总分第一名的奖励是五十两银子，宫里的常在（皇帝的妃妾中第八等女子）一年的年例也不过这数字了呐，孩子们有空可多用功呐。” “王老兄，你出第一道题罢。” “美人心，以此作题，作画一幅，十日为限，风格不定。” “‘美人心’这可是什么怪题目…”几个姑娘大眼瞪小眼，唧唧喳喳议论了起来。 大师傅们拍一拍茶案，“安静安静……作画意境最重要。为师指点你们也只能点到为止，是否参悟，全凭造化了。” “唉，小寿子在旁边就好了，他古怪精灵点子最多了。”米足趴在空空如也的大桌子上怎么也想不出头绪，谁才是美人呢？这…不是考文字论语么，怎有这么个怪题目，又有最低分无条件淘汰的规定，众人抓耳挠腮没办法。 此时，一位大师傅走进考室，在桌子上留下了几个大字“书中自有颜如玉”，便离了考室。 考室有一面墙上有一面书柜，大师傅是告诉孩子们冥思苦想无用时，倒不如查籍阅典以获灵感。姑娘们各自散开选对自己有用的典籍查阅，米足翻到一本“牡丹传奇”实则讲述武则天一生荣辱，她无法得知武媚娘容貌，却想到以牡丹代替武媚娘。而美人心之题又可以武则天人生荣辱成败应其景，以武则天晚年的辉煌与孤独为主题，画牡丹之华美却绿叶众中一点红，已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孤寂，此画是否成功只看米足有没有领悟作画精髓，如此以象征寓意而作之画最重要的反而不是在画者运笔功力之上，恰恰是看其人能否将要表达的意境用牡丹的神态展露出来。 “那种孤傲的味道能否让人看到，否则一朵呆呆板板的牡丹又凭什么说她就是武皇（武则天）的化身呢？” 十日之后，姑娘们各自展示了自己的画作，大师傅宣布得分者最低的首位淘汰者，齐丽雅，她的画作虽基本功扎实，却欠缺灵性。齐丽雅画的是一名美丽的女子的肖像，一切中规中矩，谈不出什么特色或韵味。几位大师傅一致认为齐丽雅非可造之材，也许她是个勤奋老实的好姑娘，可以在其他方面有所成就。但学艺者天资灵气最重要，少了这一点，其余的努力大抵是白费。 接着大师傅读了第十名至第四名分数“宛佳佳、六分，李念柔，七分，和罗小云，八分，西林月儿八五分，舒诚诚九分，果果尔九分，王芝兰九五分。剩下三个丫头画作颇有些意思，师傅给你们十分，但你们前三名画作将展给姑娘们评评，看看谁能得加一二三分的附分了。 巴颜米足，画作为牡丹一朵，“丫头，你且说说你的想法。” “回大师傅，我想以这朵孤傲牡丹寓武皇，因武皇一生荣璨，担‘美人’之称绝对受得起。而主题为‘美人心’，武皇晚年繁华落尽时定是孤寂。牡丹本身华美非凡，颇具年轻武皇的风采，晚年孤寂以牡丹花瓣略卷垂象征一种失落之情，再以绿叶之仰慕反衬其曾经辉煌至今被崇”。 “米足丫头呐，你要表达的东西画作上已表达的不错了，师傅也给了你十分，不过作画之前的意境构思却尚不成熟，武皇一生的功过世人皆知，你认为她成功么？” “当然成功！若谈过失，谁人无过？” “那就是了，构思之前，需把握好大的方向，武皇的人生已是足够精彩，要以她为画作精魂，自是风采盖过失落，却能让人品出她风光却偶有无可奈何的感觉。米足丫头你过分突出她的孤寂与悲凉晚景，故而此画会给人一种压抑之感。此乃构思之失误，但初学者能有这般领悟，知道作画要融入情感已属难得。不过日后作画也要注重立意，画者画的不仅是画，也是自己的心境，该活泼开朗的年纪切莫强行诉愁呐，孩子。” “米足谨记大师傅教诲，如今确是不足。” 钮钴禄和师丹，画作主题为“憨湘云醉卧芍茵地”，以美人醉卧配满地芍药之景感人动人，为佳作一幅。“丫头们可来观看观看，为师为你们大致讲解，这幅画作透出一种凄凉朦胧之美，且主人公本身命运悲凄，让人顿生怜惜之情。虽同样以悲情为主题，却只让人觉得美且深切怜爱并无沉闷压抑之感，成功的构思因画题相符可让画者与观者达到情感共鸣。” 博尔济特晨朗，作画为美人对弈，图中女子身着上裳下裙华美旗装，头梳一字髻，面容美丽，神态自若，似因拥满腹才情而对此局自信满满，手握棋子，兰花指拈起，正微笑着斜睨对手，眼神里是飞扬娇俏，棋盘中的棋局略懂棋之人一看便懂此局胜负已分，美人稳cao胜券。因用正面作画，对手不知是何人，也成功地避讳了一些争议。 “此画甚佳，画者一般最怕画人，米足丫头以花喻人，和师丹以卧姿掩面人物为主题，而博尔济特丫头的高明之处正在于敢挑战最难，画人画骨难画魂，博尔丫头却将人物自信美丽的魂都画活了，且画作洋溢着青春活泼的气息，将明明斗争很激烈的棋局以主人公的自信心态淡化，乃以柔克刚之典范！” 丫头们凑上去看师傅评价最高的那幅画，仔细一看，那不是画得西主子么，这马屁拍得，比八月的桂花儿还香，丫头们谁也不傻，纷纷将三分投给博尔济特，不过对于米足与和师丹的排名丫头们只觉得不公了，同样是悲凉，为何将米足贬得那样低，将和师丹却捧为佳作呐。有几个丫头作画也是因米足以牡丹比武皇而得到美人可以名花为比喻的灵感，大多数丫头纷纷将二分投给米足，将一分投给和师丹。 一日的评判过了，博尔济特十三分，巴颜米足十二分，和师丹十一分，齐丽雅淘汰。 孩子们休息了几日后，大师傅拿出第二道考题“今日是考卷，卷中一百句名诗名句，会答的就答，不会就空着，以实际答题分数计，十句计一分，全卷十分，全对者加一分。全场考试为闭卷考试，抄袭舞弊者一经查处，直接淘汰。” 米足翻开考卷，幸好佟姑姑逼着她背了唐诗宋词，全卷考唐诗宋词诗句二十六句，宋代诗句十六首，朱子家训名句九句，四书五经名句四书二十句，五经二十九句，米足在这一百句中答对的大致八九分，实际计分也不会有什么“惊喜”，满洲姑娘对汉文化都懂八九分已经算不错了，得了高分的丫头都是汉人，李念柔，舒诚诚，王芝兰分别得了九七分，十分，九六分，舒诚诚因得了十分而加了一分。米足得了八二分，博尔济特六六分，和师丹六九分，宛佳佳六二分，和罗小云七二分，西林月儿六九分，果果尔七一分。这一轮考试中分数垫底的宛佳佳被淘汰。 第三轮考试比得是上色，“每个人分到的颜色与画作线条是一样的，你们凭自己的本领上色，同样的规矩，最低分者淘汰，其余人每个人给除自己外的画作打分，算平均值。这样的值亦是你们第三轮比试的成绩。” 这门比赛毫无悬念，试卷为一百花争艳图，只考考各人对色彩的感觉。 几个丫头凭各自对色彩的感受涂了一日，博尔济特涂那百花绚烂七彩如彩虹。 米足将花朵涂成蜜桃粉色，紫罗兰色以及玫粉色。再衬托上黄黄绿绿的小雏菊搭配绿叶，同样十分精彩。 更为有心的是和罗小云将花朵花瓣靠里处涂成淡淡的樱粉，搭配浅黄绿色的外瓣，令花朵颇具创新之美。 西林月儿将花朵的颜色配得如火焰一般，下层的亮黄色涂抹百合，搭上红红的果子，配上橙红色边淡黄色的石斛，一串串的金鱼草橙的白的搭在其中如火焰一般跳舞。 舒诚诚把各种形态花朵的颜色的边缘都轻轻做了柔雾处理，花瓣深处再上一层实色，让哪怕是一种颜色也能让花朵瞧着似活的精彩。她把自己认识的所有淡粉色深粉色桃粉色、玫粉色深深浅浅的在那些花花朵朵上涂了几遍。搭上墨绿色的花叶，愈衬的那花朵娇了。 李念柔将画卷左面的花朵整面涂上了紫艳艳的颜色，右边则涂着琥珀色，黄绿色，搭配着墨绿色油亮的叶子，王芝兰花朵的配色同样是以粉淡色系为主，淡淡的鹅黄，浅浅的樱粉，仿佛注入了牛奶的紫色，如少女肤般的透明血色。 和师丹选用的干净的明鹅黄与浅淡的桃粉色涂抹花朵，将重点放在以各种层次的绿涂抹不同的花叶，其效果亦是出人意料的干净纯粹。 还有一副是果果尔的作品，果果尔将硕大的芍药涂上了紫色，牡丹涂上多彩的正红与黄色，这几种极艳的颜色这么突兀的搭配在一起竟十分不协调。 几个丫头都将最高的十分投给了和师丹，米足亦得了两个十分，师傅们总了总孩子们给的分数，西主子交待过，文人需心无杂念，因而师傅让孩子们彼此自己打分，也是为了瞧瞧这几个丫头的审美水准与德行心性以及是否真心向学。 “分数明细出来了，你们都听好了。博尔济特得分六六分，米足得分八五分，和师丹九三分，李念柔七六分，舒诚诚六三分，王芝兰七八分，果果尔五九分，西林月儿八七分，和罗小云八一分，此轮最低分果果尔淘汰。” 三轮结束，大师傅让孩子们算出了自己三轮的平均成绩，博尔济特八七分，米足九六分，和师丹九一分，李念柔八一分，舒诚诚八八分，王芝兰九分，西林月儿七三分，和罗小云七八分，每轮的第一名分别是博尔济特，舒诚诚，和师丹，平均值的第一名竟是巴颜米足，此总值最低分为西林月儿，因为西林月儿没有单轮特别突出的成绩，因而没有豁免的资格，此轮直接淘汰。 如此一来，如意新招收的学徒即为七个丫头，比原定拟招的学徒六名还多出一名，大师傅们刚揽下了替内务府尚服局最高女官荣玉儿出一份‘新式缎髻’设计图的差事，据说此‘缎髻’的发明者正是西宫太后娘娘，娘娘认为传统义髻太伤头皮，钿帽纵是轻巧，却式样老成，此番招收学徒数名，也因万寿将至，太后吉服大样尚画出线稿，期间才二三个月功夫，既要选徒弟，还要琢磨新髻，荣大姑娘哪日撞来了，可哪样准备亦不能马虎，多招几个学徒，也可早些干完这些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