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节 断舌保命
太医刘书玄查出从王氏身上掉落的瓷瓶上残留的毒物与沾染在婴孩的被褥上的毒物一致，宁通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果，灰色细末确实是符纸燃烧的灰烬无疑。据九渊的回忆在事情发生之前曾经见到小怜带着一位道士进入府中，显然这毒物是从那个道士处得来的，但是即便宁通派出大量人马四处抓捕最后也是徒劳无功，根本没有任何人在那日之后还能再见到那个殷姓的道士。 王氏彻底成了一个疯婆子，整日除了傻笑着自言自语之外，再做不了别的事，宁通似乎也不打算为她寻医问药，只是将她关在原本居住的院落中派了两个侍卫看守着便不再理会了。也许是因为从来也不曾对她动心，到最后甚至连一丝惋惜的表情都未露出过，一个女人最悲哀也不过如此，自己托付终身的男人心里根本没有给自己留过哪怕一点点的位置。 与她成了强烈对比的是主院中的正室夫人陈氏。毕竟大将军府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尽管宁通封住了所有消息避免此事传到闲人耳中，但自己府苑中的人也不可能完全不闻不问。陈氏虽然因为旧疾体虚而足不出户，却还是很快便得知了事情的始末，随后竟然因为怒极攻心而差点一命呜呼，幸好宁通将太医院中半数人手都调了过来，日以继夜不眠不休最后才终于把她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而宁通索性也就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甚至将公务都移到主院偏厅中处理。 如此反差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三日后，徐忠仁接替赵平成之位出任大司士一职入主司士府。 直至最后桓都内也鲜有人知道徐忠仁幼子夭折的真相，作为恩怨亏欠的弥补和掩埋真相的回报，宁通将司士府大权交予了徐忠仁，此事便就此烟消云散。 廷尉卿郭甫也从夫人李氏的口中得知了一切的始末，但是面对这样的结果他什么也改变不了，郭甫当然还没有愚蠢到用这件事去要挟宁通，故除了接受之外，他能做的也只有割下李氏的舌头亲自呈送到大将军府中以表示自己会守口如瓶的决心。 “郭大人又何必如此呢。”当宁通看到锦盒里血淋淋的一截断舌时，只是冷漠的回应了一句，并未作出更多反应，一直立在他身后的宁清远伸手接过锦盒，然后看也不看就合了起来带出了屋子遂不知去向。 郭甫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跟随宁通多年，他对宁通心狠手辣的性格十分了解。此番李氏好巧不巧撞见了王氏在宗正府投毒一事，依照宁通的脾气，他为了保住大将军府的颜面不让此事泄露出去，近几日内必定会有所动作。假如此时选择与他抗衡，那么不止保不住李氏，就连自己廷尉府上下都将无一幸免，正如当年黎氏一族的覆灭。所以郭甫别无选择，对于他来说，李氏少了一条舌头总强过丢了性命，在这样动荡不安的局面下，不愿意屈服就只能挺直腰杆走上一条死路。 “去查，仔仔细细地查。”宁通抿了一口热茶，对着恭恭敬敬站在跟前的郭甫说道，“从赵平成之事，到现在这一堆破事。哪有这么巧都凑在一起了！这一切都是从黎家那丫头出现在桓都之后开始的，你去给我把她的一切都查清楚。” “回大将军，下官照您的吩咐一直派人盯着丞相府，可是这段日子黎夙安连门都没出过半步。相比之下，倒是苍沐流总是与城郊仇宅有来往，虽说苍夫人的子侄常住那里，但是也有可疑之处。”郭甫如是回答。 “那就一并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打发走郭甫，宁通心里也是思绪纷乱。他并非没有怀疑过仇宅之主仇南萧，但是思及仇南萧的背景，他就怎么都觉得此人决不可能插手朝廷中的纷争。倾云山轩景阁，虽然宁通从未去往，可这个地方却是在他眼中这世间的唯一一块净土，连带的他对于身居轩景阁主之位的仇南萧也同样有了先入为主的判定。宁通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老阁主最器重的弟子，如今会站在与自己敌对的阵营中。 正在宁通闭目养神时，九渊忽然叩响了门框：“似乎被何事所困扰？不妨与我说说。” “你来了。”看见九渊，宁通的语气里也温和了几分，“无非是最近桓都发生的这些怪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几乎将司士府的势力瓦解殆尽。你说这背后搅弄风云之人，究竟是谁？”对于九渊，宁通可算是全无隐瞒，毕竟这世间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也就只剩下九渊一人了。 九渊笑了笑，走到宁通身边坐了下来，顾自取了一只茶杯斟满，轻轻吹散了氤氲的热气饮了一口，这才慢悠悠地回答：“除了丞相苍大人，还能有谁。” 这样明摆着的事情自然不用九渊来说，整个桓都所有人心里都是十分清楚的，宁通想要的当然不是这样的答案，九渊这样回应他，显然是不愿参与到朝局中来。但是宁通并没有放弃，又道：“不如与我说说轩景阁吧。” “轩景阁是他耗尽毕生心血所创立，十余年前就已经成为江湖中以无双的剑术而扬名天下的第一大门派。现在他故去，便由他的得意门生仇南萧接任轩景阁主，此人素有‘天下第一剑客’的美誉，自然也未辱没轩景阁主的尊威。”九渊看似是认认真真在回答着，可是他心里很清楚，宁通想要知道的根本就不是轩景阁之事，而是关于仇南萧的身世来历。 九渊刻意不说，宁通也知道他有意装傻，便也不追根究底地问下去，而是突然提起另一件事：“那么锦乐宫呢？听说易容幻音之术十分有趣。” “锦乐宫......”说到此处，九渊语气里有几分异样，但是片刻又恢复了正常，“锦乐宫主年红月来自冗舞，据说是个出尘脱俗的女子，二十年前不知何故移居桓云创立锦乐宫，后育有一子名年锦，正是轩景阁主仇南萧的结拜兄弟。至于此间所擅长的易容幻音之术，着实颇有些意思，此术利用人皮面具与独门丹药可将人的面貌与音色完全改变，但是长期使用有损于体，变幻一次至多可以维持十二个时辰，如果超过这个时限没有卸除，恐有毁损容貌及失声之危。” “不愧是百晓生。”宁通朗声笑道，也无多言。 九渊没有回应他，只是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因为放置了一会儿已经有些凉了，但是他也不在意，放下杯子又好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与仇南萧素有几分交情。” “哦？不如择日于府中宴请仇宅这几位英豪，我倒是也想要一睹风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