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浮士德如是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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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一四年，十月的最后一天。W

    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

    当所有思绪都一点一点沉淀

    爱情究竟是精神鸦片

    还是世纪末的无聊消遣

    罕见的，手机列表中一首莫文蔚的《阴天》，轮换成了这一通电话的铃声。

    坐在桌前，一直处于行尸状态的我被这道铃声惊醒，心脏开始收缩，向其他脉络供血。扭转僵硬的脖子，望了眼最后的黄昏，我知道，到最后的时刻了。

    平静的伸手拿过电话，按下灰色的接听键。“友布瑟哟。”我没有掩着嘴，就那样开口说道，因为烟味不会搭乘在电波之上。

    “纳呀（是我）。”尹恩静的声音像没有加糖的全脂牛奶，温润可人，但是全无味道。

    “我本来是想说老地方见的，可是我突然发觉，我们两个之间，好像没有所谓的老地方。”尹恩静继续说着，电话另一头的她，嘴角挂着一抹自嘲。此时此刻，我没有说话。沉默在两个人的手指上爬了好一会，尹恩静抿了抿嘴唇，继续开口：“西桥洞358号的那家咖啡店，还记得吗，我们在那见吧。”“恩。”吞了口guntang的唾沫，我答应道。

    洗了把脸，穿上黑色风衣出门，没有K5，而且西桥洞附近的公车路线很复杂，所以我选择了搭地铁。

    搭乘四号线，途径东大门站，忠武路站，明洞站，到达三角地站，然后换乘六号线，梨泰院站，上水站，望远站被我甩到身后。下了地铁之后，徒步十分钟，爬满了爬山虎的咖啡店外墙出现在视野里，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衣服的下摆，因为长久没有打理的缘故，尹恩静送给我的这件风衣已经起了褶皱，皱着眉伸出双手捋了好久，可惜那皱褶实在是太过顽固，我没办法抚平。叹了口气，不再执着这道皱纹，我迈动步子，进入到咖啡香气四溢的店内。

    在一楼将所有人纳入瞳孔，没有发现丸子头，于是我踏着旋转楼梯，上到二楼，紧接着，眉毛紧成川字，因为在二楼，我同样没有发现丸子头。等等……我看见她了，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长至腿部的浅灰色外套，内里是一件高领的条纹针织衫，发型……发型变成了柔顺的长直发，一丝刘海飘在一侧，饱满圆润的额头不再全部露出，缕缕发丝在肩头摇曳，柔和与精致的味道扑面而来。

    在看到了她的新发型之后，我停顿了大概有四五秒，然后重新迈动步子，走到她面前坐了下来，深嗅了一口。与她对视了好一会的我，这才意识到，她，再也不是丸子头了。

    见我坐下。“哇索（来了）。”尹恩静端坐着开口说道。双手平放桌上的她，双颊微微鼓起。我点了点头，恩了一声。“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喜欢喝什么种类的咖啡，所以我随便帮你点了一杯卡布基诺。”她的话音刚落，Waiter刚好端了两杯咖啡过来。我信手接过，往咖啡里加了点奶精，不畏那狂妄的热度，喝了一大口，味蕾上冒着烟，guntang的咖啡在胃里激荡，我什么醇香都没有感觉到。

    味道早就无关紧要了，因为尹恩静她并不知道，我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咖啡。

    低着头，没有去看尹恩静的眼睛，我望着咖啡杯里剩下的旋转着的液体，不知道如何开口，脑海中一片纷乱。

    今天的尹恩静，看不出心情，只是一副姿态恬静无比，她伸出素雅的手指捻住调羹，缓缓的搅拌着咖啡杯里的咖啡，我知道她喜欢卡布基诺醇苦的芳香，所以她没有加奶精。就在这个时候，她皱了皱鼻子，大概是闻到了我身上积累了一个星期的烟味，不过她没有皱眉，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从黑色的眼睛底下，闪现过一抹隐痛。

    “还好吗？”近十天未见，开口后的第一句话，我仍旧免不了脱俗，说出了这句老套到不行的问候。尹恩静点了点头，刘海略微荡了荡，轻轻地恩了一声。

    “我会给赵孝真PD那边打电话的，延长你的假期。你不是说了想要旅行的吗，我们一起去南怡岛吧。”我努力的提着嘴角，想让其上扬成明朗的线条。“我们可以骑双人自行车，沿着春川湖，穿过纵树林，《冬季恋歌》好像就是在那拍的，我们可以在那拍照。”我往前探着身子，雀跃的看着尹恩静的眼睛，自顾自的在那说着。眉宇间已是一片雀跃的神色，我仿佛是已经陷入到了一种非常美妙的幻想的境地。不过这境地，很快便被尹恩静粉碎。

    “刘承宇。”尹恩静突然开口喊了我的名字，她依旧淡淡的看着我，只是目光中多了点别的东西。隔了不知道有多久，她再一次叫我的全名，用的是敬语。这一瞬间，一盆刺骨冰寒的水，将我从头浇到尾。

    “这些天里我想了很多，但是当我坐到这间咖啡厅里，等你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其实无论我怎么想都没有用，因为问题并不是出在我的身上。书上总说，爱情中只要有理解，那么彼此之间便不会有缝隙。但是，刘承宇，你觉得，我理解你有多久了。”语调没有上升，尹恩静还是那么平静，不过我却觉得，她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她从不会这么强势。

    不，准确的说不是她变了，而是我的过火，让一向坚强的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摊牌吧。

    听了尹恩静的话，我静坐着，呼吸凝滞。脑海中思绪纷飞，我在计算，她理解我的时间到底有，多少天多少分多少秒。“为什么你非要我做出选择。”良久之后，我紧紧的握住调羹，开口说道。此时此刻，我的眼皮合的很慢，因为所有器官，都痛苦不堪。

    “为什么？”尹恩静的眼睛望向窗外，淡然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在此之前，我从来都没让你做出过选择，那时候我努力的不让自己有不开心嫉妒的情绪，没错，因为我喜欢你。可是，这一次，我没办法再理解了。因为以前的你只是把时间分给了郑秀晶，而现在的你，已经把感情也分给她了。”

    尹恩静望着窗外，说的话逻辑清晰。听了她的这些话，调羹在我手里被攥得更紧。“我如果喜欢她的话，当初就不会拒绝她了，你到底还要我怎样解释才肯相信我。”布满血丝的眼睛睁的很大，我直直的看着她。

    用眼角的余光将我真挚的急迫的样子收入眼底，尹恩静转回头：“就算我相信你了，我也再做不到和她两个人一起分担你的感情了，我已经很累了。而且照顾两个人的话，你也会很累的，我不想这样。”坐在她对面，离她六十二点八公分的我，深刻的感受到她话里的烟火味道。是的，她静静的端坐着，目光中发散着一抹希冀的光。我知道，今天，她必须要得到回答。

    尹恩静，郑秀晶。郑秀晶，尹恩静。选择了一个，就得彻底的疏远另一个。疏远成一个点头之交的普通亲故，更甚至，疏远成不再来往的陌生人。

    这就是当下摆在我面前的A和B，残忍无比的A和B。缩回身子，我靠在椅背上，垂着头，失去了所以力气。尹恩静依旧安静的喝着咖啡，她可以花一点时间等，但这个时间不会太长。因为一杯热水，你没有在前十分钟喝掉，它就冷了。一份热爱，你没有在期望的时间内回应，它就冷凉。

    时针分针秒针转动着，尖锐的闪烁着寒芒的针头，一下一下戳在我的胸口上，坚定不移。

    就在这煎熬的时间中，尹恩静眼里希冀的光在渐渐变淡，渐渐消散，她嘴唇上的血色在迅速褪去，唯有一丝唇彩在强撑场面。而我，依旧如死人一般，默然无语。随着时间的继续行进，尹恩静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她紧紧的抿住嘴唇，双手攥紧。在选择题摆在我面前，十三分二十八秒之后，尹恩静眼眶泛红，对于这份感情，她同样觉得很难割舍。

    “到底对于你来说我是谁？”再也没办法等下去的尹恩静，烟色嘴唇微张，她用上扬的语调说着，像是在唱一首声嘶力竭的情歌。

    一直处于“懦弱无能”状态的我，缓缓的抬头，与尹恩静的目光撞上。“我可以做出改变，以后对你的照顾多一点，陪你的时间长一点。”没有选A也没有选B，我试图选择并不存在的C。得到答案的尹恩静开始笑，很惨白惨白的那种，她摆了摆头，眼眶中的红色没有再加深，脱离座椅的臀部又重新回到椅子的怀抱中。

    在此之前，我说过我的胸腔是空的，不过在和尹恩静一齐存在的那段时空中，新的心脏又在重新生长。可惜“突然”两个字就是如此深刻，此时此刻，尹恩静再次对我柔软的部位下了杀手。

    “你没必要改变，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说谎话。我们已经不再适合了……”尹恩静说出这句话，到后来，我一直都觉得这句话带着回声。

    人在风中，聚散，原来都不由我。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