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奈何大和尚

    这条路就是前天晚上他大战群鬼的路，两边依旧鬼火丛丛鬼啸阵阵，却再没一个到大路上来显摆，打家劫舍就更不可能了，原因不外乎是被他杀怕了。他捏紧了拳头，心想再出来一些才好，正好拿他们练练手段。

    一辆皮卡驶过，竟然又在不远处停下，一个光光的脑袋伸出车窗：“喂，小伙子，要不要捎脚啊，免费！”

    方卓志不禁愕然，这家伙竟然不怕鬼魂在这条路上乱停车，这是活腻味了还是艺高人胆大？等等，好像还不只于此，他怎么也能看见我？

    光头听不到回答，把车子倒回来一点，又伸出头：“喂，叫你呢！这里鬼怪横行，你一个人胆子不小啊！”

    方卓志四周看看，确信他是在和自己说话，人家这么好心好意可不能辜负了，忙到：“好啊，那就太谢谢了！”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一辆寺庙专车，看他车贴是葫芦寺的标志，猜想他一定就是葫芦寺的和尚了。

    果然，开车的司机光光的头上九个戒疤，见了他喜笑颜开：“欢迎欢迎来到本葫芦寺的专车，老衲正闲得无聊啊，这一路上可憋死我了！”

    方卓志看他年纪不大，三四十岁的样子，却自称老衲，忍不住笑了：“请教老师傅高寿啊？”

    和尚一愣：“高寿？”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踩油门，车子滑了出去，这才说：“你猜我今年多大岁数了？”

    “大和尚你今年应该五六十了吧？”他其实是在跟他逗趣，只为他看这和尚比较有趣。

    “哈哈，果然从来就没人猜到我的年纪！告诉你啊可别吓坏了，我今年已经八十多啦！”

    方卓志也算是地上地下见过世面的了，这般差距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难道他已经成仙了？和尚见他愕然不语，更是洋洋得意：“你这样的小伙子阅历少，猜不出我的年纪也不奇怪，别说你不相信，就是我自己也搞不懂我为啥就不会变老呢？哈哈！”

    方卓志猜想他一定得过什么奇遇，或者无意间吃过什么增寿驻颜的神品，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否则坐在菩萨跟前念念经吃吃素是绝无可能这样子的。

    又想，这和尚也不知道有没有法术，要是没法术鬼魂倒是乐于分食的。啊呀，他要是没法术，又怎么可能看得见我？都说佛法普度，这和尚难不成是要度我？

    问道：“请教大和尚法号？”

    和尚又笑了：“法号？免了！老衲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尚，连打坐也坐不了多长时间，念佛可以吃素不行，从前叫‘普济’，后来叫‘劫远’，现在叫‘奈何”！”

    方卓志一听岂有此理，哪有出家乱改法号的！好奇心起，问道：“奈何大师，不知道您老这法号是如何起法的？”

    奈何一听连连摇手：“小兄弟你可别乱拍马屁，大师的称号我这一辈子也当不起了，从今而后你就叫我‘奈何和尚’足矣！我原先入佛门的时候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父母为了还愿却说我与佛有缘，就送我到葫芦寺出家，方丈见我骨骼清奇，有意传我衣钵，就给我取法号‘普济’，等长大了他才发现我这人向佛之心是有，但既管不住嘴巴，又没有耐心，多番教导之下仍是我行我素，方丈一气之下将我关了禁闭，然后又改了法号叫‘劫远’，意思是我的劫难还远着呢！但是他老人家还是没看到我改邪归正，而且即便是换了两代方丈也没能改造我，所以现任方丈就将我改为‘奈何’了！”

    方卓志不禁朗声大笑，只觉这和尚才是古今中外第一大和尚，有个性不作假，值得交往。这是他自遭遇劫难以来的第一次开怀大笑，上一次大笑是什么时候已经记不清了，感觉这一笑浑身舒坦，心头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

    方卓志道：“佛之一途，并不是独坐枯灯就能领会真谛，只要心中有佛，自然佛法无边，又何必拘泥于格式呢！大师性情中人，表面看不登彼岸，其实是大彻大悟啊！”

    这大概是奈何做和尚以来听到的最中听的话了，但方卓志也没乱说，你看普天下做和尚的不计其数，虔诚的假意的，念经的苦行的，又有几个修得正果了？修行要有心，有心还要有机遇，否则多数一场空。

    奈何一拍方卓志的肩膀：“小兄弟，难得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日后必定前途无量啊！对了，不知你大号如何称呼？”

    方卓志将名字说了，奈何伸手抓抓光光的头：“方卓志，方桌子，你这名字有点怪啊！小兄弟，你别怪我多嘴啊，这名字看起来志向高远，其实棱角分明太过倔强，从而暗藏凶险，对你本人那是大大的不利！”

    方卓志一笑，心想这还要你说，我这倒霉样儿都摆在脸上了哇。他也不信这些玩意儿，从来没有取个名字就决定命运的先例，所谓的名字好坏只是人的牵强附会。当下也默不作声。

    奈何看他脸色，知道他不信，笑了笑换个话题：“小兄弟，不知道你要去哪儿，是回家还是见朋友啊？”他性格豪放喜欢交友，无聊至极的时候，抓住个蟋蟀也能聊会儿天。

    方卓志却一愣：是啊，我这是去哪儿？回家还是去报仇？犹豫了一下，说：“我去会朋友，只是暂时不知道他在不在。”

    奈何伸手掏出手机，想了想又塞回了裤袋，说：“你暂时没处去的话，可以到我那里去，我那里离市中心也不远，交通也方便。”

    方卓志见他拿出手机，心中一惊，现在这个时候别说不知道能不能打手机，就是能够又能打给谁呢？见他又放回去了，自己的心也放回了原处，但听他邀请自己去葫芦寺，心中却更惊，自己是鬼魂之身，到佛祖脚下那不是找死吗？

    见这个时候已经进了市区，他忙说：“不用不用，我到前面一点就可以下了，我朋友应该会等我的！”

    奈何满脸狐疑地看着他，可能是他一下车自己又没人说话了：“真的吗，要不我再带你一程？”

    方卓志摇摇头：“谢谢大和尚啦，日后要是还有缘分，我一定会再来拜访你老人家的！”话说得真诚，因为这是云崖老客之后他再遇到的第一个让他暖心的人，但心中却也想，他如此年纪，自己也是去赴死，能不能再见确实是难以确定。心中难过，脸上便表露了出来。

    他下了车，奈何又探过身体：“小兄弟，我看你心事重重的，能不能跟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