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水银灯的心情
“这就是心灵……复刻？”少女有些发愣地看着面前的自己。全身都因愈来愈强烈的恐惧和抗拒感而颤抖着。“我……怕的是自己吗？我……是个会让人如此恐惧的存在吗？那么，为什么那家伙……” “没错，复刻。借由你的心情，完全地复刻出完美的产物。”罗曼的语气兴奋异常。 “那么，你既然能直接复刻的话，所谓的愿望让这个冒牌货来完成也可以的吧。”水银灯开口问道，用的是从未试验过的妥协的语气和颤栗的声线。 “不行的。如你所说，只是个冒牌货而已，我的愿望，非你本人不可。” “是吗。也就是说，必须一战了吗。”水银灯攥了攥拳头，“第一次妥协呢，就这么简单地被拒绝了……你太高傲了，人类！不要以为能用冒牌货打倒我！” ‘不想面对……感觉起来……比我强太多了……’ “但是……好不容易能有这样的生活，平静，安定，不会寂寞，不用战斗……这样的温柔乡，同情也好，怜悯也好，至少让我多享受一会啊！”高声吼叫着，人偶少女背后的双翼如同鬼翼般燃烧起熊熊的青焰，带着破风声化作两条无比巨大的黑龙，夹杂着铺天盖地的黑色羽毛矢箭，瞬间将自从说了第一句话后就没再开口过的复制品淹没。 “还没完！”水银灯咬了咬牙，视线中，对方安然无恙地打破了自己的攻击，只是放了个同样由青色火焰组成的防护罩而已。“好强……这种魔力的凝聚程度，难道说……” “没用的！这可是我从你的心情中创造的最完美的你，但是呢，你自己是没办法一直保持着完美状态的吧？”罗曼嗬嗬地笑着，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地站在复制体水银灯背后大叫着。 “总是说我的心情我的心情……混蛋，我的心情，你到底了解多少啊！”黑翼暴涨到两倍大小，水银灯怒吼了起来，精致的小脸上写满狰狞之色。 我是父亲大人创造的第一人偶水银灯，我是没有蔷薇圣母，不被父亲大人所承认的蔷薇少女，我是残缺的，丑陋的人偶，我是其他6个姐妹必须要摧毁的存在，我是玷污了蔷薇少女意义的人偶。 但是，父亲大人没有抛弃我，寒川那家伙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是接受了我。 而且，那个魔法师说过的，我也是被在乎着的，就算是个不完全体，就算什么也做不到，还是有人在乎我的。 为自己的主人带去一切。 这是，蔷薇少女的意义！ “那么，仅此一次，我，不是完美的人偶，我是作为水银灯存在着的，作为在这个世界上仍有人会眷恋，仍有人会在乎的水银灯存在着。我，现在，赐予你死亡！”迷蒙的紫黑色光芒从人偶周身漫出，附着在她的背后，形成了一对和两倍的黑翼一般大小的紫色光翼，紫色光翼以一种抽象太的放射形状在水银灯背后轻轻闪动着，紫色的诡秘光芒映衬之下，将黑色蔷薇少女的高贵与美丽尽显无疑。 “就算没有蔷薇圣母，我水银灯的尊严，绝对不是你这个冒牌货可以挑战的。既然是水银灯，那就好好地躲在黑暗里颤抖啊！这种完美的形态，是不可能的！” “暗夜……四天龙！”两对巨翅变成了四条恐怖的巨龙，交错着纠缠在一起，紫黑交加的光柱如同神雷般向对方轰击而去。复制体仿佛是感到了压力一般，背后的双翼也同样涨到两倍大小，裹上了扭曲跳腾的青焰，交叉如屏障般护在身前。 近乎结晶化的龙头瞬间贯穿了复制体的双翼，将其撕成了漫天飘洒的黑羽，然后将复制水银灯的身体完全吞噬。 还什么都没做的复制体在一瞬间退场。 “这样就好了……”水银灯露出疲惫的表情，紫光双翼瞬间消散，黑翼也缩了回去。身体无力地伏在墙上，人偶少女轻喘着气。 已经到极限了。水银灯很清楚自己的情况，在没有蔷薇圣母作中枢的情况下，大量地超负荷输出魔力，已经对她的身体造成了无法承担的负荷。说实话，能打出那一击她自己都觉得惊奇。 ‘刚才好像有除了魔力以外的力量呢……是错觉吗。’ “但是，还没完。”水银灯抬起头，面前的苍白男子已经再次吟唱起了咒文。 ‘不是心灵复刻……为什么，只能用一次吗？但是，现在的我，连躲开攻击也做不到了。’ “……贯穿之光！”罗曼手中再次亮起夺目的光芒，纯白的光柱化身为催命的死神，在水银灯的眼前不断放大，最终化作满目的光华…… 然后，水银灯的视野，歪斜了。 ———————————————————————— ———————————————————————— “终于赶上了。” 水银灯傻傻地仰躺在地上，看着扑倒自己的少年的脸庞上由衷的笑容，然后听见了他柔和的声音，一时语塞。 紧接着，自己似乎被抱了起来，一对双臂就垫在身下，感觉上略显瘦弱，不过倒是给了自己一丝丝安全感。但是仅此而已了，胸腔急促地鼓动着，自己强行发出的一击已经把自己给毁了。 ‘这个是……可以依靠的人吗？’一直倔强而冷漠的人偶此刻产生了点偷懒的想法。 张了张嘴，水银灯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说什么，索性脑袋一歪，头槌在少年的胸膛上，虚弱地发出任性的宣言：“笨蛋！你来的太晚了！” 不过落在少年耳里像撒娇多过责怪。 ‘不对不对，这么说的话，会让他伤心的吧？明明已经有过前车之鉴了的……’ “是，是。但是没办法啊，爬到这个地方来费了点时间呢。” “这个地方？”水银灯有些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随即才发现，自己战斗的场地不知何时已经转移到了小巷中别人家的阳台上，而且是四楼。 ‘这个地方，他爬上来的？！’身体一轻，能感觉到是少年跳了起来，大概是为了躲避对方的术式攻击吧？又是那种光？话说回来，在这种地方跳跃是很危险的事情吧？ ‘真可笑，什么时候我也会为别人担心了？水银灯啊，你本来就是个自私到无可救药的家伙啊。但是，刚才他没有生气呢？这家伙，是因为不是重要的人才能忍受对方的无理取闹吧？’ 水银灯胡思乱想着，冷漠也好，坚强也好，残酷也好，憧憬也好，不知不觉地在此刻完全放下。不过，她已经没力气将歪在少年胸膛前的头扳回来了，不然也不会因为少年有些急促地心跳声愈发清晰而在脸上升起点红晕。 水银灯微笑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身体的上上下下也逐渐成了模糊的感觉，她用尽力气发出蚊呐般的声音咿呀几声，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个就是被保护着的感觉吗？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的样子，这次的清醒时间真是短的不行呢，但是好歹弥补了一点点遗憾呢……不过，大概是再也不会醒来了吧？’ 水银灯知道自己的状况，没有蔷薇少女，恐怕连父亲大人也不一定能把自己的意识从那个遥远的地方拉回来了吧？而且，自己只是被父亲大人抛弃的人偶，更是没可能会被花费大量精力修好的了。 “那么，对不起，永别了……” 小脸上构成了安详的睡态，人偶少女水银灯在少年不安定的怀里，轻轻合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