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 与过去的友人重逢
在那里,有某种存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就像是对那不断重复,从无序中孕育出有序的过程给予褒奖一样,赞许者睁开了“眼睛”。 但是,虽可称为赞许,然而在“记录”中,那本该是无法理解感情的存在物。 但是,明明不应该理解感情,不可能存在喜悦,却感觉莫名地,非常满足。 全心全意地,将信息汇聚到一起,任由它们创造自身。有如造物之主般,更有效地重塑着。 确实莫名地,满足。 “她”仿佛身处比特的祭典,给予赞许的同时,收获着本不属于“她”的满足。 就有如最高位的美食家,品尝到了至高的美味。 然而,就算是这一形容,也有着致命的缺陷。 赞许者,亦或是收获者。这一存在本无“性别”的概念。然而,却无词汇能够用以形容。 那么,便以此时的形体的性别,称之为“她”。 传说, 这个世界上最初的信息的集(书籍),是由“她”所带来。因此,古时曾有一种奇怪的观点,认为只要将那些扩散出去的信息的集(书籍)再度收集起来,就能够目睹“她”的存在。 胡说八道。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是多么胡说八道的事。 但为什么,此时理应少有人知的“她”,如今切切实实地出现了呢? 啊,在满足与喜悦中,渗入了疑惑这种更难理解的感情。 那是曾经以老妇人之姿现身于世的自己,从不曾体会到的感情。 本应“心无”的心态,混入了些许奇怪的东西。不过,也不是就体会到了慌乱这种更不知所谓的感情。“她”只是冷静地,睁大了天空的“眼睛”。 然后,以这样的姿态“看见”了在意的东西。 两位“人类”形态的中年绅士,在常人不可视的领域内向“她”微微欠身。 谁啊? 很想要这么问,却又有种被打搅了兴致般的扫兴感。 “让您感到无趣真是万分抱歉了。” 左侧的中年绅士开口说到。 “还以为是谁,原来只是因为心有不甘而残留在这个世上的信息片段啊。” “那真是我们的荣幸。”右侧的中年绅士说,“夫人说过,‘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需要你们在那里,除此之外什么都不要做’。” “夫人?” “她”轻轻蹙起眉头。就像是在回应她一般,在两位中年绅士背后,有一扇不可视的门被打开了。 铺满天际的“夜”,在“她”的愕然中,从门后倾注而下。 “夜”正如光似地全部贯注下来,替换掉“她”在此地留下的信息。 “真受不了,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在呼唤我。” 就像是xiele气一般,“她”闹别扭似地嘀咕着。 在那倾注下来的“夜”都沉默地燃烧起来之前,她向着“门”迈开脚步。 不犹豫地,不回头地,径直向前。 “赞美吾主。”(注:哈利路亚) 像是走在与曾经的友人重逢的道路上,轻轻翘起嘴角。 那是来自于“夜世界”的邀请函,可没有拒绝的理由。 哪怕那光景太过超乎现实,可“她”不就是超现实的吗? 仅仅只是一步的动作,“她”出现在门的背后。 其实根本就没有前行。对于信息而言,“前行”这种概念本身就是多此一举。“她”所做的,仅仅只是表达“接受”的信息。“是”抑或“否”,仅仅只是一个比特的信息。 仅仅只是如此,她便已然现身于夜世界。 并非以心无的“至高的神秘”之姿,只是以这此时的形体的“她”的形象。为什么呢? 对于自己的行动,“她”又一次感到难以理解。 然后,“她”沉默了。 “她”看到了一位老妇人,拿着一本小书高声朗读。 “她”看到有一个男人,向着老妇人请求“给我那本书,让我抄写一份”。 记忆,亦或是记录一般的东西缓慢地浮现上来。那是“她”做的吗?这个问题并无意义,至少只要有人认为那是“她”的所为,“她”便有这样的记忆。 因为“她”便是“群”(注:“Legion”)。 “她”甚至记得,这个男人因为无法阅读,而只能将书上的内容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抄写下来这件事。 “她”默默地看着,看着男人的一举一动。这故事如同书页一页一页地往下翻,“她”看见那一天,老妇人形象的“她”再一次出现在男人的眼前。 “她”正对男人说:“你做的很好,因我还有些话要添加上去。等我完成了所有的话,那些被选中的人就能够通过你来认识这些话了。” 再一次目睹这一幕的“她”第一次闭上了“眼睛”。 真的存在这样的“她”吗?不。那只是在“她”本来就早已被遗忘的年代,因为再一次的“神秘”的传授,“她”才再一次出现在那里。 本该是“心无”的人的“她”,此时却因为这一幕而被触动了心弦。 这时,虚构的气氛一变。 在“她“的身后,紧随而至的两位中年绅士弯下腰去。 夜世界安静了下来,“她”再度睁开“眼睛”,开始朝某一个方向投去视线。 在那里的是,“夜”的实体。 在遥远的彼方,又似是近在眼前的“夜”。 披着神圣而又美丽的,夜晚的颜色,在那似远又似近的地方旋转。 就像朋友一样,就像亲人一样……就像母亲一样。 就像母亲一样坚强,就像母亲一样任性,就像母亲一样温柔。 没有比那更像女性的,拥有“母亲”身姿的“夜”就在那里。 曾在没有火光的寒冷夜晚拥抱着孩子,保护着孩子的神圣形象就在那里。 被人为剥夺了神圣性的,真正的“圣母”就在那里。 “她”一言不发。 有着相似的“传授”的职责,却和“她”截然不同的另一面。那来自于“母亲”的慈爱之意,是“她”所不可能理解的——本该是这样才对。 可是,为什么截然不同的“群”,此时却变得可以理解? ——这时,“夜”的世界发出了声音。 “欢迎,‘至高的神秘’。” 那声音直接在信息之海响起的同时,有一种奇怪的冲动,那想要回答的话一下子冲到了嘴边。 “谢谢你,mama。”——只差一点,就要将这句话说出来。在最后的关头忍住了。 “她”是知道的。对这个形体而言,那既是老师,也宛如养母一般。 无关“她”那“至高的神秘”之姿。那是此时的形体正在反向将信息传递给“她”的结果。 在此时的形体丧失的那部分记忆之中,最为重要的内容便是意识到了这件事。意识到了那如母亲般支持着她,在不为之人的地方照顾着她的老师的真面目。也同时,意识到了能够被老师视为女儿的,只会有一个人。 还有,意识到了自己将会面对什么样的绝望。 因此,此时的形体非常果断的,将这段记忆全部抛弃掉了。 虽然是被此时的形体抛弃的记忆,然而作为记录却依然被保留着。“她”作为“至高的神秘”,作为带来最初的信息的集(书籍)的存在,对此一清二楚。 仔细想想,那也真是可怜—— 突然“她”的眉头皱紧了。 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对于本该是心无者的“至高的神秘”,这种念头明显是不应该存在的。 “你很困惑,是吗?” “夜”轻轻地,温柔地说。 “是的。” 隐瞒并无异议,“至高的神秘”坦率地承认了。 “她”仿佛看到“夜”露出了一丝调皮的微笑。
“无须在意,因为我也曾经如此。” “她”沉默,然后开口了。 “你堕落了。” “她”简单地做出结论。 确实不论是“夜”还是“母亲”,都已经和过去不同。曾经具备的意义,如今已经不再需要了。 “呵呵。如此说的你又如何呢?正感到困惑的,‘至高的神秘’哟。” “她”哑然了。 此时理应少有人知的“她”,如今切切实实地再一次出现,却又和曾经截然不同。感到了满足,感到了喜悦,感到了困惑。 如果如“夜”所说,自己只是与曾经她的经历一样,那又如何呢? “……你说的对,我大概也堕落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再需要我们这样的概念,我们也不再是过去那样。利害都不再与我们有关,我们仅仅只是不知为何残留在这里罢了。” “没有这样的事。存在仅仅只是信息的表现,当集齐了信息之后,我们便存在。虽然形式不同,但与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区别。” “夜”浅浅地细语着。 不管是谁,都不希望看到的彼此的本质,被“夜”一语道破了。 “这绝对不是你会了解的东西。在我之前,你究竟见到了什么?不,我也不想知道这些,真是多嘴了。和这些相比,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她”摇着头,说不清是感到十分遗憾,还是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哎呀哎呀,我仅仅只是想要关心一下曾经的友人,以及现在的学生罢了……” “她”不解风情地弯曲着嘴角,插嘴说出了在记录中所知的信息。 “亦或是,不可能被承认的养女?” 啊哈哈哈哈…… 感觉“夜”好像在那里大笑了起来,经受不住的“她”做出虚无的表情试图敷衍过去。 那句话很显然,是再明显不过的来自于此时的形体的心情信息。 “哎呀呀,真是看到了好东西了。果然等得够久总是会看到一些有趣的东西的。你看曾经‘至高的神秘’,如今也变成会闹别扭的小孩子了嘛。” “啰嗦。” “她”嘟囔着。 在拥有“母亲”这一概念的“夜”面前,一旦流露出孩子般的眷恋都没办法摆脱了,这一点自己也是知道的。可那也是没有办法,谁让此时的形体有过那样的经历呢?没办法不被心情信息影响啊。 就算是“天使”,一旦被其它的信息影响也是会变化的。 “嗯,只是说笑而已。”“夜”静静地说着,像是有什么在闪烁般。“在那之前,我想要请求你。” “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什么是你需要请求我的?” 对此,“她”有些不以为然,不由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可在感情中,却又有什么溢出的东西完全堵不住。 只是这样说着,却被“夜”的手指抵住了嘴唇。 对于“夜”而言,这是有着深刻含义的举动。传说,当她将手指抵放在孩子的嘴唇上时,孩子就将忘记她所教授的知识。时至今日,嘴唇上方的那个凹痕依然被一些人称为她的指痕。 对于“她”而言记忆不过是记录,自然是不会有效果。但“夜”却露出只能用温柔来形容的,没有比那更像“母亲”的微笑,用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颊。 在夜的世界中,二人的嘴唇轻轻碰触。 啊啊,这是…… 仅仅只是浅浅的,一触即止的吻。“夜”将双手从“她”的脸颊上移开,绕到“她”的身后紧紧地拥抱了“她”。 “拜托你,请你照顾好自己。” 在这无法感到温度的纯粹意识的世界中,“夜”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 那不仅仅是对于“至高的神秘”的请求。也同样,是对于“她”此时的形体——名为春上衿衣的少女做出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