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政变落幕
12月6日整个凌晨发生的事情，对于现在的白银武来说，宛如做梦一般。 明明在他上个世界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过类似政变的东西，甚至圣诞节之前应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在这个飘雪的黎明之前，他却驾驶着三代机吹雪，在米国最强悍战术机F-22A的护送下，在原本同为大和人的起义军围追堵截中狂奔了数个小时。 本应执行保护任务的战友出意外拖累了全队，本应被大家重重保护的将军却在起义军面前勇敢地站了出来。 刚刚还以为驾驶着不知火击破两台F-22A的沙雾尚哉上尉是怪物，但当驾驶着初代战术机击震的将军真正出手时，白银武才终于发现，这个世界上果然有比怪物还怪物的存在。 白银武并不认为选择七四式长刀的沙雾上尉是在对政威大将军放水，因为他刚才亲眼目睹了66机甲大队沃肯少佐在轻松击伤两台起义军不知火后，在正面对决中被沙雾上尉仅凭长刀斩下。 同样地，他即使没有纵观全局的眼力，却也在链路中注意到了将军的击震使用八七式突击炮，连伤数台不知火与F-22A的诡异战绩。在他看来，将军大人的驾驶技术的确很出色，具体出色到什么程度不是他这个菜鸟能估算出的。但从刚才乱军之中突击炮的命中率来看，将军很可能是射击专精的卫士。 所以当他亲眼目睹煌武院悠阳将军横刀挑战沙雾尚哉上尉的时候，曾经一度以为前者是想赐予自己忠臣一个更加体面的葬礼——相对于斯卫军月咏中尉动手来说么——所谓的胜负估计并不重要，因为大约在一个照面内应该就有结果出现…… 然后白银武发现，他错了，错得相当离谱。 在这场对决中率先全力出手的，居然是沙雾上尉那边。 位面主角对自己的眼力并不十分信任，也有想过第一个冲刺或许还不算沙雾上尉全力之类的问题，但第一回合不知火的速度绝对凌驾于之前败下沃肯少佐的那次，而将军大人驾驶的，本应笨重迟缓的击震居然单手正面接下了沙雾上尉势若雷霆的这一击。 是的，单手。 而且在之后的持续交战中，击震居然始终仅靠一条右臂，便将沙雾上尉配合着不知火机体爆发速度的斩劈们全数接下。 最为恐怖的是，击震所运用出来的刀法，在白银武看来居然每招每式都相当熟识？！ 没错，就是在横滨基地的cao场上，御剑冥夜每个晨练或者夜练中，都要全神贯注舞上一遍的，标准基础剑术（明明是长刀用剑术这词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本来这和国都是这个剑圣那个剑圣，也没真听说谁自称刀圣的……顺便一提，白银武当然不知道什么基础不基础，我也不想硬编说是御剑冥夜告诉他的，就当是文字节奏需要吧……） “怪物，真的是怪物。” 在白银武的怀中，从头到尾来不及换下将军服装的御剑冥夜以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喃喃自语着。前者能够看到的东西，她当然也能看到，白银武看不懂的东西，她能看得更加明白—— 现在击震用出的那套剑术，理论上只是将军家用来进行剑道热身的普通动作而已。同样是这堆招式，在她手中施展出来，连明显对格斗没啥常识的白银武都战不过。可眼前沙雾上尉驾驶着不知火完全可以轻松斩下她的每一击，都明显在将军的刀下节节败退。 而且，还只是单手而已。 早已经将这套剑法挥出千百遍的御剑冥夜当然知道，剑法中的许多招数都是需要双手握刀才能充分发挥出来的，可眼前的击震压根就没有打算动用左臂的意思…… 这是何等恐怖的，堂堂正正的压制？！ “不对……不应该……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明明在三年前，BETA包围京都的时候，从斯卫军特殊部门那边传来的资料里，jiejie应该和自己的程度没什么区别才对？”这句话，更是在御剑冥夜自己心中默默吐露出来的。 京都防卫战开始的时候，原本帝国大将军全府上下都已经按计划撤到了东京，仙台一带，但由于某些御剑冥夜现在都不明白的原因，煌武院悠阳本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在撤离队伍里。当时帝国上层虽然表面上风轻云淡，实际上早已经乱成一团，起码三四个势力都频繁拜访御剑家，建议御剑冥夜随时以将军身份在临时政府登场亮相。 那种时候要模仿，当然要模仿得彻底。身高体重相貌谈吐之类都还好说，将军本人的爱好习惯之类才是身为影武者所必须要牢记且能充分模仿出的。 那时从京都府邸流出的情报足够翔实生动，加上十几年来的针对性训练，御剑冥夜曾经有自信将自己的双胞胎jiejie模仿到九成以上。即使是刚才，她提出以身代之的建议时，也同样是信心满满的……可到现在稍微回想一下的话，沙雾尚哉上尉那边，好像一开始就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是了，如果自己的jiejie在三年中已经变化到眼前这种凌驾怪物之上境界的话，那么沙雾上尉从一开始便看穿自己的替身身份，好像的确不怎么难呢。 “看来自己之前对悠阳jiejie的担心，完全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明明是自嘲之类的无声言语，可御剑冥夜无意中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在笑，发自内心的，开心地笑着。 jiejie她，果然是整个大和的，太阳呢。 …… “你的小姨子表情好像不太对。” “迟早要宰了那个白银武。” “你少趁机公报私仇。” “彼此彼此。” …… 虽然眼前这场超高水准的决斗从一开始，便震撼住了全体起义军，以及207分队这边大多数人，但场中毕竟还是有几个人对此早有预料的，比如神宫司教官，比如月咏中尉。 其实不必等到现在，大概从击震身上战乙女标志亮起，罗杰虚影闪烁之时开始，在她们的眼中，这场对决的胜负便早已注定了。 对于这两位本身实力在场中绝对顶级的资深卫士眼里，将军大人到目前为止完全没有动用出超过正常击震水准的战术动作，这就意味着沙雾上尉不论有多强，还是压根碰触不到煌武院悠阳的实力底线。 将军大人那句“在我手中挥霍”，果然不止是漂亮话呢。月咏真那中尉这样想着。但在神宫司军曹那边，这位207学校教官心中翻转着的，完全是另外的念头： “的确有罗杰的影子，但如果仔细看起来的话，跟他完全不一样。相对来说，没准真的更接近于战乙女中队的独特习惯。如果一定要选取某个人来做类比的话，恐怕更加适合的，是速濑水月那边。” 在明星作战之前，曾经同自己的几位爱徒依次交手的神宫司教官，估计是战场中最为接近真相的罢，而且她看到的显然还不止上面那些。 “假设更进一步，速濑水月的风格也并不完全符合将军现在的表现，但如果两人的关系不是敌对，而是配合作战……煌武院悠阳为何从一开始便使用单手，她的八七式突击炮运用技巧与之前链路中传来的速濑水月战绩结合在一起的话……” 明白了，神宫司麻里裳终于明白了自己潜意识里觉得古怪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或许连政威大将军本人都没有意识到，也许速濑水月那边同样连她自己都不太明白，但假如有一天她们真的有机会再度联手应敌的话。 对，再度。 这套心有灵犀的合击战术，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一个人准备的！而那个人，也的确配得上她们在潜意识里都无法忘却的追逐与超越。 因为在明星作战之前，神宫司教官自己都毫无悬念地输给了那个人。 因为在两年前横滨HIVE的最底层，仅凭一台不知火便生生拦住了速濑水月和煌武院悠阳的那个人，今天其实也一直在看着这里。 “这么看来的话，沙雾尚哉上尉，还真有一点点可怜呢……” 这一句失礼的话，神宫司教官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尽管在她心中转到这个念头的同时，帝国大将军驾驶的击震，就已经轻描淡写地将七四式长刀收在了对面不知火的胸前。 “殿下……我……”虽然沙雾尚哉竭力在用最为平常的语式说话，但通讯频道中任谁都能听出他的气息紊乱。 刚才这场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大概撑死都没有五分钟。可在场的有心人纷纷通过链路惊讶地查询到，沙雾上尉驾驶的不知火燃料竟然已经消耗到了98%以上，而机体的几个关节耗损也已经明显超过了红线。 这也就是说，即使他接下来收刀改用突击炮作战，恐怕不等弹仓用完整台不知火便已经撑不住了。 至于击震那边的资料数据么，当然是一串的“未知”。不过单从链路中没有任何警报来看，在机体这方面的胜负也已经无需赘言。 “虽然动用了罗杰机体的我，这一场明显有些胜之不武。”看到沙雾尚哉已经选择了认输，煌武院悠阳的声音也随之在公用频道中响起，“但你既然已经失去了左右自己未来的资格，那么你这条命，从此便交给我保管罢。” 在公用频道中一片压抑着兴奋与激动的低呼声中，沙雾尚哉的不知火再度低首行礼。而在他的背后，起义军全体不知火，都早已摆出了持剑肃立姿态。 十二五政变，到此，结束。 …… “真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胜利。” “你又准备给谁打镇定剂？榊千鹤，彩峰慧，还是白银武？” “不觉得名单里掺进了奇怪的东西么？” “你居然真的想打本身才奇怪吧？” …… 正如DG与罗杰在远处嘟哝的一样，尽管起义军一方欣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沙雾尚哉上尉也没有如同原计划中那般为国捐躯，可谓胜利得空前绝后。但现在在场的全体人员中，并不是所有人都为此感到高兴的。 白银武这个从头到尾搞不清楚状况的蹩脚穿越者除外，从光州作战起便被自己父亲悲剧折磨的彩峰慧这边虽然婚约者留得了一命，但她肯定也不会有多畅怀。 更不用说整个政变事件中，唯一失去了至亲的榊千鹤了。 无论作为大和人，还是作为榊是亲首相的女儿，她原本都应该为将军大人的义举振奋不已。可那个亲手杀害了自己父亲的家伙居然得到了赦免，不管如何理智固执，心里那道坎始终还是迈不过去的。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点一般。刚刚在将军面前敬礼完毕的不知火便转到了榊千鹤吹雪的方向。但没等沙雾尚哉迈步或者开口，将军大人驾驶的击震便再一次拦到了他的身前。 然后，真正走向榊千鹤的，是煌武院悠阳。 “榊千鹤同学，正如我刚才说过的那样。”通讯频道中传来的声音，已经恢复了一国元首的正常声线。“现在沙雾尚哉的命，是属于帝国大将军的，所以即使是与他有血海深仇的你，也不会被允许将其取走之类。 207B分队长并没有回答，而且在这种时候，无论榊千鹤的那个身份都显然没有什么好回答的。更何况比起心中的些许不甘来，大片大片的理智都在劝说她认同这个观点。 就算把处于现在这个立场的自己换成父亲他本人的话，恐怕也会欣然接受将军大人敕令的吧？此时此刻的榊千鹤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理智。尽管双手悄然握成了拳头，眼角又有些涩。 “总之，如果你有任何不满的话。煌武院悠阳，愿随时接受你的挑战！” 是的，不是以帝国政威大将军的身份，而是以煌武院悠阳个人的名义，以煌武院悠阳的生命，来换沙雾尚哉。将军大人想要表达的，仅此而已。 然后，在榊千鹤自觉内心已经逐渐坚定的情况下，只是纯粹偶然抬头发现，将军刚才这句所对应的，似乎并不止是自己一人。 因为击震的七四式长刀不但一直没有收回，此刻还明明指向了战场之外的某一个方向。 而在那个被长刀所指的位置上，赫然矗立着一架涂装着明显战乙女标志的， 九四式，不知火。 02机，速濑水月。 于是下一刻，一声冷哼响遍了公用频道。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开口。 就算是白银武他们不明白，可起义部队那边却清楚得很。战乙女中队的十一台不知火的确已经被驹木中尉舍命堵在了半途之上。但速濑水月中尉的这一台，早在成功截击66机甲大队A中队后，便已悄然不知所踪。 至少起义军这边，没人能够掌握，也跟不上这位战乙女王牌的动向。 换句话说，即使刚才将军大人没有亲自出手的话，不管是米军机体还是沙雾尚哉上尉，恐怕依旧照样讨不到什么好。如果速濑中尉不允许的话，自裁之类大概也是实现不了的。 至于速濑水月中尉为什么和政威大将军有些不对盘么，不了解的，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去了解。而隐约知道个一鳞半爪的，更加明白有些事情轮不到他们这样的外人去追问之类，所以一个个都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嘴角正露出一抹苦笑的沙雾尚哉。而且在他的眼里，向来被视为偶像的某位人类英雄，少佐大人，唯独在这一点上实在令人有些…… 但是的但是，将军大人的那句话，似乎指的依旧还不止是速濑水月中尉。 因为在各频段中都诡异地保持了数十秒沉默之后，一道在这个凌晨中响过无数次，却至少被白银武每次都毫不犹豫地忽略过去的声音仿佛带着点迟疑般，轻声响了起来： “不是应该……你和水月……挑战我的么？” 沉默，继续。 …… “喔喔喔，后宫战输的真丢人哦。” “去去去。” “话说，你好像从来没有想过放弃陈弈之类。” “那家伙又没有死。” …… 白银武到最后也没有搞清楚，公用频道中作为结束语的那句话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就算再蠢也看得出从击震中走出的将军脸色不太好。而远处毫不犹豫掉头而去的那台不知火驾驶卫士的心情显然也不怎么样。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不是基地里一个普通CP将校的声音么？为什么不管是将军还是起义军那边，甚至自己的队友们都完全没有对此表示异议呢？ 看神宫司教官和月咏中尉的表情，她们好像也知道什么的样子。不过想来就算是去问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吧？“或许将来时候到了，等冥夜主动告诉我会比较好些。”白银武犹犹豫豫地做出了决定。 然后，雪真的停了。 朝阳，照常升起。 不过此时此刻的白银武终于有些确定，这个世界，与他曾经熟悉过的那些，确实已经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