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归位，七魄归一

    三魂归位，七魄归一，疫病的疫源也已经不复存在。

    楼乔几服药调理后，村人也渐渐康复，除了两人。

    一是曾在街边的一位孤苦乞丐，一是苏妹的弟弟，苏荣。陆景青探了探两人颈下的脉象。

    “荣儿什么时候才会好？”苏妹有些急不可待。

    陆景青看了看楼乔，摇了摇头。

    这两人，游离的魂魄已经散去，只能埋于三尺地下，收零碎之魂于招魂幡，千百年后慢慢补魂，若得高人相助，方能再度轮回。

    “什么意思？”苏妹问。

    这两人，救不活了……

    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

    “抱歉，还是晚了一步。”陆景青道，但是，苏妹却没有听见，她睁大眼睛，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苏妹的娘亲，在生下苏荣之后就过世了。十岁那年的一个雨夜，苏妹的爹爹一身蓑衣，神色沉重，说是要离家一趟，第二日雨过天晴，苏妹一直在门口等，爹爹却没有回来，永远都没有回来……

    原本应是其乐融融的四口之家，忽然就只剩下了年幼的她和比她更年幼的弟弟，相依为命。

    苏荣第一声叫的，不是“娘”，而是jiejie。

    苏荣第一次走路，是苏妹搀扶着他。

    苏荣第一个字，是苏妹教他识的。

    记得有一次，那时，苏荣的个子还没有灶台高，她和阿布从山上回来，看到苏荣站在一张小凳子上，有板有眼地在锅里挥动着锅铲，见到苏妹，对她笑，“jiejie，你以后不用赶回来做饭了，以后，荣儿做给你吃。”那是他第一次做饭。

    记得有一次，苏荣问她，为什么家里只有jiejie，没有爹娘？为什么别人说他有娘生没娘养？当苏妹告诉他，爹娘死了的时候，他一阵沉默，原以为他会哭，会埋怨，却见他站了起来，“jiejie还有苏荣，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

    苏荣是她的生命，如果可以，她愿意自己去死，换弟弟一命！

    苏妹两眼有些模糊，神情有些呆滞，嘴里一直在念，“jiejie没有苏荣了，jiejie没有苏荣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她感到，阿布一直在摇晃着她，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忽然只觉得眼睛一黑，身体无力地垂了下去。

    苏妹在床上躺着，眼睛睁着，却什么也不说，楼乔给她把脉，她毫无反应。

    穆嫣看着苏妹神情恍惚的样子，也有些着急，让楼乔开服药吧，先压压惊。楼乔却是耸了耸肩，“我无药可开。”

    后半夜的时候，阿布却端着药进了屋，苏妹是村里的村长，也是大夫。阿布从小和苏妹一起长大，耳濡目染，对一些药的疗效也知道些，自己给苏妹配了药方，煎好了药。

    他将guntang的药吹得凉了些，喂到苏妹的嘴边。苏妹嘴也张不开，任药汁从嘴角流下，流到领口里，枕头上。

    一连几次都喂不进，阿布也只好放弃了。

    院子里村民的情况都有些好转，被亲人们领回了家，院子一下显得空荡起来，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张竹席，躺着的是已经死去的人，苏荣躺在正中央。

    天有些微微亮，阿布已经将药热了三次，第三次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穆嫣问楼乔，“你行医这么多年，遇到不肯喝药的病人，怎么办？”

    红匀灵机一动，“要不，我去把苏妹打晕了，再把药灌进去？”

    红匀建议自然没有得到采纳，楼乔上前，接过阿布手中的药碗，闻了闻，药材已经熬成了浓汁，楼乔却依然能将里面的材料一一细数出来，柔声道，“柏子仁，五味子，白术，这是养心安神的药，不过还差了一味。”

    “差了哪一味？”阿布问，楼乔的医术高明，他说的话自然可信。

    楼乔拆下阿布腰间的一个大葫芦，用手指弹开葫芦塞，一股脑将葫芦里的酒全加进了碗里，阿布想去夺，楼乔却是一个轻巧的移身，正好闪开，“就差这一味，酒。”

    楼乔自然不会像阿布一样一口一口地给苏妹喂药，只是将药碗放在了床边的椅上，将轮椅滑动到侧边。

    苏妹并没有看他。

    他也没有看苏妹，眼神有些空灵，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的父亲有两个妻子，正室生下了长子，母亲生下了我和meimei。”楼乔自顾自地在一旁说话，也不管听者愿不愿意听，“后来，我们家族遭受了一场灭顶之灾，家破人亡，整个城的人都受到牵连，死伤不计其数，也就是在这场灾难中，我的右腿膝盖处中了一只毒箭，再也站不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