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关尽缟素（下）
见马贼退去，杨百川随手捏碎了木野的喉咙，脸上没有一丝的怜惜，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黯然。他的表情没有逃过沈缜的眼睛，只是关系尚浅，不便多言。埋葬了同伴的尸体，便整装上路。出了大漠，杨百川辞行，沈缜自是不舍，千恩万谢，并赠予重金被婉拒了，只讨了一匹马，两袋干粮便独自上路。 大周立国百年，前有刘贵祸国，刘贵与其党羽被灭后，严松北上顺天，正式复官。在此后的十多年内，严松先后在京城与金陵的翰林院任职。周道宗时，君王沉迷道教，好长生不老之术，对政事漠不关心，朝中事务皆交由朝臣处理。礼部尚书夏仲春得到君王的宠信，又是严松的同乡，于是在严松的拼命讨好之下，终与夏仲春结为朋党。再后来夏仲春官至首辅，自视甚高的他谏言君王不要沉迷方士之道，渐不为帝王所不喜。此时正当盛元年间，严松一党羽翼已成，跋扈专权、铲除异己。 夏仲春、杨雄二人，一文一武匡扶社稷，杨雄虽职级不比一班文臣，但功勋、人望尤却胜之。只是自古名将多不善庙堂之事，故而难以位极人臣也是常事。而坊间流传夏、杨二人不和，但多是政见不同，论人品时，二人却是英雄相惜！夏仲春常言：“大周立国百年后，可保境安民者，唯杨将军尔！”在重文轻武的时代，这等评价已是极为难得。而杨雄却讲：“匡社稷、扶百姓、直言纳谏而不畏死，独夏先生！” 严松上位，对付一个敢于谏言的文官自是不难！可有一个手握重兵，威震华夏的倔人当对头，便真的让他头疼了！想要权倾朝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杨雄！老将军身经百战，若论兵法战阵、带兵打仗自是世间少敌！可惜人却并非天下无敌！于是他便定下了计策后便勾结马匪及朝廷的谍子机构“同影”，联合血洗了杨家。“同影”原名“铜影”是仅拍在金雀、银鱼之后排名第三的杀手组织，只是大周立国后，隶属朝廷的“铜影”只能屈居第三，朝廷的脸面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所以开国君王御笔一挥便有了“同影”之名。可怜老将啊！军当世英豪，最终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杨百川协父作战，后被父亲大徒弟孙震打昏，带出了杨府，他悲催的一共被打昏了两次，第一次醒来，他身处的地方便是大漠，孙震告诉他此地距雁门关已五百里，杨将军已死，让他好好活着，然后又被第二次打晕了。再醒来孙震则踪迹不见。 杨百川梳理了许久，心中悲怆泪水却是不住的簌簌落下。良久他脑中思路逐渐清晰，最终具象到早年听闻过的六个字上：抉生死、鬼谷门！ 他反复念着这六个字“抉生死、鬼谷门”。他出身将门，对所谓的鬼谷门自是不陌生，父亲曾说，鬼谷四门能人辈出，文、武、术、法皆是惊天的学问。当年闲谈时，父亲也曾说道：他带兵的本事不算厉害，较之鬼谷门生更是远远不如。他说他上面至少还有两个层次！一曾是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莫测的御兵之术。还有更高的层次的，据说可至一人怒而诸侯惧，一人息则天下安的境界，而这种人反而善战者无赫赫战功！当然也可能有更高层次的。父亲说，那种人就不是他这个层次的人可以洞悉的了！ 想到了父亲，杨百川的神色又不觉黯然！但他知道，现在决不是哭天抹泪的时候，他要做的是——报仇！可他并不知道，杀父亲的背后主谋是谁！但是他知道，以父亲的武艺和自家的威望，能做到这个程度的，这个人无论是在朝堂上或亦在江湖中又或者是番邦内一定是个顶尖的风云人物！当然这个范围也并不太小，而且以这个层次的人来看，一定会知道我没死！我明敌暗，我弱敌强！这到底该怎么办呢！想到这里不由得眉头拧的更深了！ 纵横捭阖，生死之抉！八字入心。“纵横捭阖，生死之抉！纵横捭阖，生死之抉！哈哈哈哈！我就用我的命跟你们玩上一玩这生死之局！”他仰天长笑，笑声癫狂。 杨门血案震惊了整个朝野，雁门关杨府，缟素满堂、哭声震天。厅堂之上高座一人，身材修长、面容俊秀，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杨雄的大公子杨百川！此时距杨府灭门之日已有一月，杨公子回府之后，处理丧事，招待宾朋，安排后事，一诸般事情可谓处理的井井有条！如此镇定、气度、凡见者无不慨叹，此子真乃将门虎子也！这时朝廷的丧文讣告已到山西，杨百川三拜九叩谢了圣恩！杨将军一世豪杰，交友四海、桃李天下，丧文一出，奔丧吊唁者无数。此刻厅堂之上的无不是将军的挚友、爱徒。 “孩子，你不该回来的！”说话的是一名老者，莫约七旬的年纪，身材提拔，剑眉虎目，不怒自威。此人正是杨雄生前挚友，山东都督府都督辛景通。说话间，老人已是双目含泪！ 杨百川深施一礼沉声答道：“世伯，杨家儿郎没有怕死的，我父喊冤，小子身为人子，唯死以当大事！” 老者闻言叹了一口气道：“罢罢罢！孩子，你随我回登州，我便是舍了这条老命，也定为你报了此仇！” 听了老者的话，杨百川的心不由一暖，正待答言，忽听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老将军大义！恩师的仇还是由我们师兄弟自己报吧!常言道，若解心头恨，拔剑斩愁人！师弟，你放心，我们师兄弟就算是粉身碎骨也便要寻得仇人，将其千刀万剐！”说话这人名叫林海，是杨雄的二徒弟，不过说也奇怪，杨雄一生所教之人莫不是军中之人，唯独这个林海是个绿林。可说虽是绿林，但他口碑不坏，其绿柳庄在四川也是响当当的字号！ “世侄，你到我那去吧！老夫定然保你周全！”“师弟，你到我那去吧！”“孩子，去我那吧！”杨府都被灭了门，明知是极危险的事，可是堂上之人竟没一人退缩的！ 杨百川闻言，内心不由长叹一声：“罢了，父亲啊，您的在天之灵能看到么？您这辈子所遇所交尽是铁骨铮铮的真英豪啊！”想到此处，起身向众人施礼礼道：“诸位叔叔伯伯、师兄们，多谢诸位挂怀，小子带家父谢过诸位！今日报仇之事，小子已有计较，不便说明之处，还请您各位海涵！小子今日所求无它，只希望有朝一日，小子登门求助之时，叔叔伯伯能帮衬一二，便是感激不尽！” 辛景通闻言长叹一声道：“孩子，我们知道你懂事，不愿让我等牵扯进来！也罢！杨门虎子，我等便从了你的意！老夫也会睁大眼看看这贼老天到底有没有眼！” 杨门丧毕，杨百川奉了圣旨，领三关同知将军，正二品官职，代为节制三关兵马。 “这次任务便是辛老将军倾尽家财向金雀楼发布的，只是老将军清廉、忠义，楼主又岂能收他的银子？而经我们调查，偷袭将军府的除了马匪竟还有四百“同影”高手！同影是朝廷的人，我们并不敢公然袭杀，所以便有了这六千马匪的任务！”董小宛有些无奈的说道。 听完她的讲述，杨萧咪起了好看的眸子平静的说道：“同影么？我知道了。小宛，你们这六千马贼似乎少了些，我便再给你们加上两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