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坠崖
从山顶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项燕倾立在悬崖边的一株矮松上,仰头望着上方,忽然觉得内心一阵抽痛,仿佛有利刃从她的心头划过。 那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毕竟伴随了她数年之久,毕竟前不久还在她的耳旁萦绕。 “颜大哥……”不用多想,她就已经知晓颜青一定是出了意外,不,应该说遇险才是在预料之内。 绝谷死地,一人之力,面对数以百计皆有着不错的功夫底子的江湖人士,想要毫发无伤地杀出重围,除非发生了奇迹,不,是神迹! 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乌黑的长发在凛冽的山风中凌乱,颜青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一星半点黑色的魔气,他的脸色苍白无比,此刻仅仅是闭上双眼,没有其他的动作,任由自己向着悬崖下坠落,神色中透着一骨子解脱与放松。 颜青坠落的速度很快,但是项燕倾还是在短短的瞬间捕捉到了颜青脸上的表情,那样的表情是她从未在颜青脸上看过的,那样的孤独与无助。在她的印象中,那个男子应该是无论遇见什么样的危险都会临危不乱,所有的问题在他的手中都会迎刃而解,他就是强大与永不言弃的代名词。 “颜大哥!”项燕倾欲伸手拉住一头栽下悬崖的颜青,但是奈何她所处的那棵松树距离颜青坠下的地方实在有点远,即使她已经竭尽全力地向那边飞去,也依旧未能及时拉住他,仅仅只是指尖触及到了他宽大的衣袖。 触及的一瞬间,项燕倾心中的那种惊喜难以言喻,但是在一触即逝之后,那一份失落与恐惧却又比之前来得更猛烈,像潮水般将她淹没,使她呆愣在空中,一时间颇有些手足无措。 幸而理智最终战胜了慌乱,眨眼间项燕倾就分清了事情的轻重缓急——当务之急是要救下颜青! 云宗的踏云步果真是独步天下的绝世轻功,就算是在这悬崖峭壁之上,仅仅借着偶尔冒出头来的稀疏的松树,项燕倾也仿佛如履平地,急速向着不断坠落的颜青追去。 项燕倾紧紧咬着牙,她一直伸着手,想要将下放那个白色的身影搓在手心,却无力地发现那个身影居然在不断地远离。此刻她心急如焚,在脑海之中一遍一遍地念着:“快些,快些,再快些!”她第一次觉得天下第一轻功的速度竟是如此的慢,就仿佛地面上艰难前行的蜗牛。 咔—— 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那该死的树枝居然断了! 项燕倾瞬间失去了前行的力量,一个踉跄摔倒在一棵斜着生长的松树上。她伸着手,想要抓住那个即将逝去的身影,最终却只能匍匐在树干上,任由泪水布满脸庞。 “颜大哥!!!” …… …… 绝谷中,一身红衣的郑凯望着迎面走来的白衣青年,脸上的怒色毫不掩饰,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青年面前,指着青年的鼻子破口大骂:“上官云,你这个卑鄙小人,你分明说过只要那两人胜了我便放他们离去!” 上官云也不生气,他轻轻拢起手中的折扇,微笑着说:“大师兄,你也知道这次我从宗内只带了十几人出来,围住他们的可是有成百上千人。并不是我不放他们走,而是各位武林豪杰不愿让他们离开啊!” 那些身穿黑衣,连真面目都不敢显露的人也能称之为武林豪杰?然而从上官云的口中说出来却没有一点违和感。 “你……”一时无语,郑凯气得浑身颤抖。即使他身为大师兄,也不能轻易责难九阳宗主的长子——那个天赋异禀,已经被确立为下一任宗主的男人。 “而且啊,他们这不是应该还没死么……”上官云走到缺口的尽头,看着下方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嘴角露出了莫名的笑意,“啧啧,云宗的踏云步,多少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绝世轻功啊!” 是了,云宗的踏云步据说练至最高深的境界,真的能够踏云直上,天大地大皆可去得,真正能做到逍遥世外。这么一想的话,那两人都会踏云步,即使距离最高深的境界还很远,但是在这处深渊里求生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郑凯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许。 然而,这只是他自我的想法,他完全没有发现颜青冲破重围之时脸上的决然与解脱,那是对这世间已无眷恋的表情! 项燕倾和颜青已经先后坠下悬崖,可是上官云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两人。他望着被飘渺的云雾掩映着的深渊,眼眸中闪过深邃的光,而后微微眯起双眼,冲着背后招了招手。 “少宗有何吩咐?”一身青衣的赵长老躬身走了出来。 “你带人前往山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最重要的是魔剑必须要拿到!” “是,定当不辱使命!”
…… …… 这悬崖不知有多高,这深渊不知深几何,然而项燕倾还是落到了深渊底部,踩在了铺满了树叶的土地上。 深渊之中到处都是高大茂密的树木,墨绿色的枝叶将这片土地遮盖的严严实实,终年都难见得到一缕阳光。不过在这不知通向何处的深渊中有一处却不在那片仿佛无尽的树荫之下,深渊中有一条河,一条水流湍急的河。 项燕倾找遍了悬崖下的每一寸土地,依旧没有发现颜青哪怕一丝一毫的踪迹。想起在悬崖上看到的那张脸,她已经准备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可是一直都寻不到颜青的踪迹,这让她在忐忑中又多出了一份希望——那个男子或许还活着! 寻遍了颜青可能坠落的所有区域,项燕倾没有放过丁点的蛛丝马迹,最终来到了这条河边。 湍急的河水不断地流向远方,化作白茫茫的一片,其上根本就不可能找到颜青是否坠落于此的痕迹,即使真的掉进了这条河,他的一切也该早已被这条河淹没了吧,就像被洪荒猛兽一口吞没,没留下点滴痕迹。 眺望着河流尽头,项燕倾的眸子里仿佛有一种火焰熄灭了,她低下了头,眼前逐渐模糊。 然而,在她低下头的瞬间,漆黑的眸子里却又闪过了一道明亮的光,她的视线完全被地上的某一样东西吸引了! 白茫茫的河水旁边,是沉积着枯枝烂叶的灰黑色的河岸,在一块岩石后面一柄漆黑的长剑正安静地躺在那里,就像一个黑色的魔鬼正栖息在幽深的地狱。灰黑色的河岸上,它是多么的不起眼,以至于项燕倾一不留神就要将它忽略。 弯下腰,项燕倾拾起了飞燕剑,轻轻地抚摸着剑鞘,眼眸里满是追忆,渐渐地,热泪滚滚而下,划过脸庞,顺着下巴低落到地面的枯叶上。 剑还在,人却不在了。 站在河边,迎着风,项燕倾独自在哭泣。 不知哭了多久,深渊中逐渐传出嘈杂的声音,可是项燕倾却恍若未闻,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河流的下游——可能是那个男子的安息之地。 就在项燕倾的精神几乎崩溃之时,一只手悄悄地从后面伸了过来,伸向她纤细的颈脖,仿佛想要将她拉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