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镜破钗分

    无为老道却并不在意，目光投向远方，喃喃道：“美，美是极美的。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女子。当日我上台，本意是想压压下那女子的气焰便走，谁知她摘下面纱望向我的那刻，我竟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再也动不得了。”

    “然后便是成亲，洞房，穿着凤冠霞帔的她好美，仿佛一朵天边的红云般飘向我……”

    “咳，咳。”慕容景风突然清了清嗓子。

    “大师兄你嗓子不舒服吗？”阿星关心地问。却又被慕容景风瞪了一眼。阿星被瞪得莫名其妙，十分委屈，气鼓鼓地嘟着嘴，不吭气了。

    无为老道这才反应过来，板了板脸，继续说：“总之，我就这么成了她家的女婿。”

    “婚后，起初倒也美满和谐。我有时会练功练到很晚，但不管多晚，她总会静静等着我，陪着我。她在闺阁时从未下过厨，有一次，我谈起以前游历巴蜀时吃到的一味三色鸡酪十分美味，恰好府里有个四川来的针线嬷嬷，她竟巴巴地去问人家讨了方子，又求着府里的厨子指点，精心为我做了一道一模一样的三色鸡酪出来。”

    忆及曾经的甜蜜，无为老道脸上满满的全是徒弟们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但说着说着，他的神色又黯然起来，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可惜，好景不长。我和她都是极争强好胜，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性格。尽管爱极了对方，但还是常常为一些小事争吵。我那时也不懂得女儿家的心态，更不知如何哄她，每每气得她独自伤心落泪。有一次，我们又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起来，我犯了混，竟负气独自离家出走，在外面喝得大醉，又去青楼流连了一夜方归。”

    “谁知，待我回到家里，却发现家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一切都没了，我的岳父岳母、家丁、丫鬟、马夫……还有，我的新婚妻子，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疯了似的，扯住邻居们，一个个问过去，才知道，昨天夜里不知怎的，家里发生了一场大火，火势十分凶猛，街坊四邻们足足扑了半宿才将大火扑灭，更无人敢进去救人，全府上下，竟无一个人逃出来……”说到这儿，无为老道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了。

    弟子们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也都大为震恸。雷震子低着头不说话；白玄霜早已掏出手绢沾着眼睛；上官殿一脸肃穆；阿星更是泪光闪闪，不停地用手背抹着泪。只有慕容景风以前对这个故事略知一二，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一回头，看见阿星泪光盈盈的样子，十分惹人怜爱，不由得心头一动，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安慰一下她。刚一抬手，却已知不妥，忙又将手放回，在心里狠狠的压下了念头。

    半晌，无为老道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便继续往下说道：“我一个人在断壁残垣里，边痛哭边翻找，只找出了一堆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其实以我当时的修为，早已感受到这片废墟里，已经半点生气也无了。但我不忍接受这个现实，仍旧不停翻找。我痛哭了三天三夜，也翻找了三天三夜。三天后，我终于明白，我再也找不回我的妻子了……我好后悔，如果上天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宠着她，护着她，永远不跟她争吵，更不会为了一点无聊的小事跟她计较……”

    说到此处，无为老道已是泪水涟涟。大殿里也一片肃静，只有阿星抽鼻子的声音时不时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