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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绿树藏新蝉,熏风送微雨,空气中隐隐飘着槐树的清香,芭蕉掩映的窗下坐着一个身姿玲珑的少女,一手捧着书,一手执着一块树根般的物什细细打量,她微微蹙眉,眼神极为专注认真,正是在学习辨识药材的江娑月。

    如今替江庆曙张罗婚姻大事是江田氏最关心的事宜,有了这一心头大事,她对后宅的关注便松泛了许多,江娑月的生活也因此变得轻松又充实。早间听女先生讲授琴棋书画,下午女先生指导江皎月练习的时候,她便不去做背景了,而是偷偷去宁姨娘处学习医术。同样是为了提升自己而努力,江皎月有现成的资源,很多事情不必亲力亲为,而她却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花费更多的心思。江皎月不必为将来担忧,她却不得不为将来可能面临的困难做充足的准备。所以,每天她都会额外抽出些时间看看医书,寻着药材来同书本上描写的参照比对。

    珍珠从外头回来,进得院子,四下里打量了下,见左右无人,便轻声进了屋子走到江娑月身边,道:“小姐,我回来了,这是卖绣活得的银钱。”说罢,递上一个荷包。

    江田氏向来对庶女吝啬,每个月的月钱只将将够用,要想保证生活质量却很难,那些下人看当家主母的脸色,对他们这些庶子庶女很不客气,平日里别说加个宵夜,便是多要一桶热水都要费些口舌,少不得要塞几个钱。她和宁姨娘倒还罢了,只是江庆晖业已开蒙,笔墨纸砚哪样不是花销,江肇林虽对小儿子颇多关照,只是他公事繁忙,很难面面俱到,那些下人刁钻圆滑,时常觑着空子少这个短那个,必得收些银钱才能罢休。

    江娑月实在讨厌这种手头拮据的感觉,便带着宁姨娘、珍珠和知秋做些绣活,让张mama出去换钱,一来她可以练练针线女工,二来也添个进项。她毕竟通晓笔墨,虽画艺不精,但几年耳濡目染下来,画个花样子还是不成问题的,绣出来的东西总比外头绣娘做的多几分灵气精巧,倒也能卖上好价钱。

    珍珠却很是心疼自家小姐,本来像小姐这样的闺阁女子是不该将亲手绣的物件流出去的,实在于清誉有碍,况且大家闺秀身份贵重,岂能和绣娘一般以针线手艺换取银钱。只是小姐心疼幼弟,才这样委屈自己,她捏着银子的手只觉沉甸甸的。

    江娑月不知珍珠所想,即便知道也会一笑了之,她本身就不在意那些,卖绣活也不全是为了江庆晖,更是因为她自己。

    她放下书本药材,接过珍珠手上的荷包,取来床头藏着的一个匣子打开,将荷包放进去锁上,捧着沉甸甸的匣子,心中顿时多了些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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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庆曙的书房内,江皎月从食盒里端出两盘点心,放在江庆曙的手边,笑眯眯地说道:“大哥,快来尝尝点心,刚做的,还热乎着呢。”

    江庆曙放下书本,宠溺又无奈地看着她,道:“说罢,这次又想让我给你买什么?”

    江皎月一跺脚,嗔道:“大哥,你怎么这样说你的亲妹子,我可不是来求你给我买东西的。”

    江庆曙笑道:“那便是来求我在母亲面前给你当说客,你又想干什么,母亲不依你?”

    江皎月白了他一眼,道:“大哥真是的,我来给你送点心便一定是有事求你么。”

    “既然无事,点心我都收了,你还不走?”

    江皎月却突然红了脸,扭扭捏捏地扯着衣袖,吞吞吐吐道:“是有一件小事要麻烦大哥,可不是你方才说的那些,就是……就是想向你……向你打听一个人。”说到最后,声如蚊呐,几不可闻。

    江庆曙却听清楚了,见自家妹子这等情状,心中“咯噔”一声,忙问道:“你要打听谁啊?”

    “就是……就是上次来我们家……那个蓝衣公子。”她生怕江庆曙想不起来,又补充道:“你们……你们来园子里找的那个。”

    江庆曙面色凝重,回忆了好一番,这才想起来江皎月说的是萧彦,说道:“哦——你说的是季庭啊,他是襄陵侯家的嫡次子,名叫萧彦,字季庭。你打听这个做什么?”他虽对meimei打听萧彦的原因有所猜测,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江皎月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她自然不敢承认她心中仰慕那位公子。

    江庆曙见她不肯坦白,涉及少女心事,倒也不好相逼,只是皱眉道:“他与我同一门下,我本不该在背后议论他,只是咱们不是外人,我就略说一二好了,此人家世显赫,性情很是风流不羁,听说他已经定了亲,我要是女子,只怕不愿嫁与这样的人。”在他眼里,背后论人长短实非君子所为,只是一想到萧彦那招蜂引蝶的名声,自家妹子又芳心萌动的样子,实在让他头皮发麻,不得不出言敲打提醒一番。

    已经定亲了啊,江皎月完全没有注意到哥哥话里的暗示,心神完全被萧彦已经定亲这件事所吸引,脸上难掩失望之情,欲盖弥彰道:“我不过随口一问,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我后头还有事,先走了。”

    江庆曙目送江皎月出了书房,轻轻摇了摇头,暗中希望她只是小女孩心性,过后便能撂下对萧彦的心思,萧彦虽然家世学问样貌样样拔尖,但已然定亲,又是那样的性子,实非自家妹子的良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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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庆曙却不知道萧彦感兴趣的根本不是他这个同胞亲妹,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庶妹。却说萧彦那日对江娑月留了心,回到家中后,便着人悄悄打听江娑月的身份,本来直接问江庆曙是最快的方式,但他知道他这个同门最是规矩守礼,他要是上前打听人家养在闺阁的meimei,只怕会招一顿骂,反而不美。

    以他的手段身份,打听一个人的来历可谓随手拈来,很快他便得了消息。

    庶女么,萧彦将手中的字条一攥,向紫檀木椅背上一靠,望着桌案上的融融烛火,心中很是舒畅,他本来还有些担心这个叫江娑月的女子是江侍郎的嫡女,若是如此,他已然定亲,自不能再娶江家女,侯府门第虽高于江家,但讨人家的嫡女作妾自然是不成的。既然是个庶女就好办多了,等这女子再长大些,若还像现在一般貌美慧黠,他便纳了她。

    萧彦生来家世显赫,身份贵重,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自然觉得这世间想要得到什么都手到擒来。他虽是家中的第四子,但一母同胞的哥哥未留下子嗣便病逝了,另两个哥哥都是庶子,父亲有意请封他为世子,将来他一堂堂侯府世子,想要纳一庶女作妾,哪个女人不欢欣应承?!因此,他从未考虑过江娑月是否愿意,自以为美人在怀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消待这女子长大而已。

    这样想着,萧彦微笑颔首,他难得对一女子有兴趣,又自觉那女子必是他囊中之物,自然称心如意,心情舒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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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却说那江何氏也正打着江娑月亲事的主意,她自那日赴宴,动了做媒的心思之后,越想越觉得这门亲做得,正巧她弟妹何李氏带着侄子侄女上门做客,江何氏便将她的这番打算说给弟妹听。

    “这姑娘真有这般好?”何李氏问道。

    江何氏觑了一眼旁边的给他听,微微提高音量,道:“我的好弟妹,这么大的事jiejie能骗你么,那姑娘生得好似那画里的人一般,又文静知礼,端庄贤淑,再好不过了。”

    何李氏却有些犹豫,对方门第高了些,虽说是家中庶女,他们倒也没有高攀,只是这门第高,眼界也会随之水涨船高,只怕将来过不到一起去,遂道:“这姑娘家的门第高了些,只怕瞧不上我们家。”

    江何氏不以为然,道:“门第虽高,她却不过一个庶女,配骏哥儿还能委屈了她?”

    何李氏沉吟不语,她本身是想找门第相宜的女子为媳的,小门小户也有小门小户的好处,姑娘安分守己,她也好拿捏。

    江何氏也是做婆婆的人,自然明白她心里的顾虑,便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出:“门第高有门第高的好处,骏哥儿读书好,将来必是要出仕的,这为官最是讲究人脉关系,若是能搭上这样一条线,日后骏哥儿必能更胜我那弟弟。”

    身为母亲,最关心的自然是孩子的前程,何李氏一下子便被说得心动了,点头赞同,道:“倒是这个理。”

    江何氏又补充道:“你放心,那姑娘的母亲是良妾,原是好人家的女儿,本本分分正正经经的人,姑娘错不到哪里去。”

    何李氏这下连最后一点顾虑也没有了,说道:“那便有劳jiejie替我们骏哥儿筹谋一二了。”

    江何氏含笑点头:“你放心,我把骏哥儿当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这件事一定会尽心的。改日我找机会让你和骏哥儿瞧瞧那姑娘,若是看对眼了,我再去探探她家的口风,想来是不会差的。”

    一旁的何骏驰原本支着耳朵听母亲和姑母说话,毕竟涉及到他的终身大事,心中难免好奇。听见姑母说起那姑娘对他的仕途有所助益时,他心里涌起一股羞愤之情,他少年心性,难免孤高自许,以寄托女子和岳家的力量谋前程为耻,只是碍于长辈所言,不能出言反驳。实际上他没有察觉到的是,他之所以没有反驳,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也知道这是事实,只是他自己不想承认罢了。在他的潜意识里,面对这样的门第,他其实是自卑的,不过到底年少轻狂,总觉得将来有一日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改变现状,便将心底的那一点自卑和不甘忽略了。

    何骏驰听到最后见母亲首肯,心中又好奇害羞起来,好奇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一想到她将与自己相伴终身,脸都隐隐发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