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江肇林初试娑月才
江娑月的猜想很快得到了印证，她身上的伤好了没多久，江肇林便把她叫到跟前。 江肇林看了一眼如出水芙蓉般清冶秀致的小女儿，心中暗自点头，缓声问道：“六丫头今年也有十三了吧，平日里跟先生学了什么技艺？” 江娑月回道：“回父亲，琴棋书画均有涉猎，相较而言，女儿擅书，琴艺和棋力次之，画技则堪堪入目。” 她几乎可以肯定江肇林是在估摸她的实力，以决定是否送她入宫，在这种关键性的考核面前，她自然不会藏拙。 江肇林微微颔首，道：“既如此，你便去那边书案写上一幅字吧。” 江娑月走到书案边，心中暗想，写些什么才能更出彩呢？最好是顺带展示下文采，在江肇林的心里加上些砝码，只是短时间内叫她吟诗作赋也实在太难为她了。 幸而江肇林书房的窗子对着院子里的一棵桂花树，时值九月初，农历八、九月正是桂花馥郁香浓的季节，微风送来阵阵甜香，让她想起了李清照一首咏桂花的词，便提笔蘸墨，将之题于纸上。她心无旁骛，全力施展，只盼将自己最高的水准发挥出来。 不多时，便得了一幅字，捧给江肇林看。 江肇林接过一看，字字隽永，更难得的是少了一丝女儿家的秀气，多了几分大气和风骨，在女子中已属难得的好字了，书**底之深厚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时下女儿家多习簪花小楷，工整秀气，而江娑月从前习过许多大家的帖子，自然比平常女儿家的字多了几分飘逸和风骨。 江肇林轻声念道：“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sao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他抬头打量了一眼江娑月，问道：“这词是你自己作的？” 江娑月厚着脸皮，道：“是，女儿适才闻到阵阵桂花香，心中有所触动。” 她心里暗暗惭愧，心中有所触动，这才想起了李清照的这首词…… 江肇林自然不知她的那点小心思，心里很是惊讶和满意，这六丫头平日里不显山露水，没想到书法和文采俱这般出众，而且从这词中的“花中第一流”、“冠中秋”，分明可以看出她是有些志向的。这孩子不乏野心和才学，又能韬匮藏珠，这分聪慧伶俐和识时务，实在是太适合去那宫里一搏了。 比起六丫头，五丫头除了出身以外，其他真是有些提不上筷了。罢了，就让两个丫头都去试试好了，将来造化如何就看她们各自的命了。 他心中有了决断，也不再考问其他三艺，便道：“唔——你学得不错，日后还须勤加练习，再接再厉。” 江娑月一脸欣喜，仿佛是听了父亲的称赞，心里不胜欢欣，道：“谢父亲夸赞，女儿平日里常做绣活，于才艺上疏于练习，父亲如此称赞鼓励，实在叫女儿汗颜。” 江肇林道：“日后绣活便不要做了，咱们这样的人家，针线上自有服侍的丫头，你的针线也不必多精通，拿出去丢不了女儿家的脸面便是了。” 他心里想的是若是嫁与其他人家也就罢了，这要进宫的姑娘，绣活能起多大作用，还是琴棋书画这样的才艺能邀圣心。 江娑月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这……绣活是母亲吩咐的，女儿若是不做，恐母亲会以为女儿偷懒。” 江田氏把她当免费劳动力好些年了，每每还要对她上交的绣品挑三拣四，借机申斥一番，她心里早就不耐烦了，如今有这样的好机会，怎能不争取一下。虽说她给江田氏刺绣时并未用上全部的实力，但有那个时间，她宁愿多绣几幅绣品去换钱，何必去那江田氏面前挨骂。 江肇林道：“这事我会与你母亲提的，你日后在才艺修习上多上点心。” 江娑月自是应下不提。 ~~~~~~~~~~~~~~分割线~~~~~~~~~~~~~~ 晚间，江娑月正清点着钱匣子里的存款，前世她家境优渥，衣食不缺，从未将钱财之事放在心上，每日里所求的不过是爸爸早日回家陪陪自己。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变得很没有安全感，似乎只有揣着银钱，觉得即便自己变得无依无靠也不至于一无所有，心里才感觉踏实。 珍珠提了一个食盒进来，放在桌上，对江娑月道：“小姐，今儿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方才吴嬷嬷竟然来给您送鸡汤，说是前些日子您受了苦，夫人特意吩咐厨房为您炖来补补身子的。” 江娑月微一皱眉，这江田氏搞什么鬼，难不成是江肇林吩咐的？ 她走到桌前，道：“不管她，既然有鸡汤，那咱们就好好补补，待会儿你也喝一婉。” 珍珠盛了一碗给她，江娑月喝了一口，才刚入口又急忙吐了出来。 珍珠奇道：“怎么了小姐，这鸡汤不好喝吗？” 却见自家小姐盯着那食盒，眼中一片冷意喷薄而出。 她也是个伶俐人，立马觉出不对，环顾了一下四周，轻声问道：“小姐，可是这鸡汤有问题？” 江娑月缓缓点头，岂止是有问题，分明是要害她，她跟着宁姨娘学习医术，只一口便尝出来这汤里加了好几味或是大寒或是微毒的药材，喝上一碗或许不会有什么事，但多服几次恐怕便会断了子嗣之路，且身体里存着毒性，以后连身子也会虚弱下来。 想不到江田氏已经这般按捺不住，如今竟连下毒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可惜终归棋差一招，她恐怕万万没想到江娑月竟已学会了医术。说起来也是宁姨娘聪明，她跟着父亲学会了医术却藏得很深，便是江肇林也不知道。再加上时下医术一般都传给男子，宁姨娘的父亲是因为只得了一个女儿，疼爱非常，这才教了她，所以江田氏自然不会想到宁姨娘竟身负娴熟的医术，还教给了江娑月。只怕她现在还等着吴嬷嬷回话，做着已经坑害了江娑月的好梦呢。 珍珠见江娑月点头，唬了一跳，忙道：“既然喝不得，那赶紧倒了吧。” 江娑月摇头，她还没弄清楚她身边的梨儿是否也参与了此事，若是参与其中，这梨儿可留不得了，帮着江田氏监视她是一码事，要害她性命可就不能轻饶了。 她将那汤盅里的鸡汤倒进痰盂里，只留了一碗左右的量，拿给珍珠，道：“你去把这汤送给梨儿，就说是我没吃完的，给你们几个派了吃。” 见珍珠脸上现出犹豫之色，江娑月知她心下不忍，便道：“你放心，只是喝一碗并不碍的。” 珍珠问道：“小姐可是怀疑梨儿？” 江娑月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她是那位的人，我总得试上一试才能放心。她喝不喝不是最要紧的，你要注意的是你让她喝这鸡汤时，她的神色如何。你细细看了再来报我。” 指不定那梨儿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喝下这汤，所以梨儿喝不喝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让梨儿以为她已经喝了鸡汤，所剩不多，这样江田氏才会以为她已经喝了。其次便是试探一下梨儿乍见这汤时的反应，好知晓是哪些人下的手。 珍珠答应一声，忙捧着鸡汤去了。 江娑月以手支颐，心中暗想，若是以后真的入了宫，只怕这样的事情很多吧，而且肯定更加防不胜防。不过她再活一世，性格坚韧了许多，倒也不惧这样的危机和挑战。来日狭路相逢，她未必会输给旁人！ 不多时，珍珠带着空了的汤盅回来，对江娑月道：“小姐，奴婢方才试了梨儿，见她神色间虽有些惊讶，但并不慌张，鸡汤也喝完了，看着不像是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江娑月点头，道：“知道了，日后吃食上咱们要多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