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 万寿节上百花争艳
万寿节这日,宫内张灯结彩,宴会设在太液池边的含光殿,后宫诸人早早便盛装打扮,扶着贴身宫女翩跹而来。 江娑月也着意打扮了一番,描眉敷粉,脸颊着了淡淡的胭脂,眼角淡淡扫了些金粉,唇上抹了色彩鲜妍的口脂,如此修饰一番,整个人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穿上那套寒烟紫绣水仙花外罩淡紫色绸纱的软缎衣裙,系上深紫色的腰带,直显得腰肢纤细,盈盈一握。 最后再戴上御赐的那套红叶首饰,着珍珠捧上贺礼,带着她和珊瑚来到了含光殿。 在殿门口恰好碰到了在储秀宫时比邻而居的杨筱伊,她至今尚未承宠,在新人中也属罕见的了,听说为此受了不少冷嘲热讽。 江娑月看得出今日她也费心修饰了,一袭雨过天青色绣栀子花玉锦衫,底下是梨花白的水纹凌波裙,横挽一支紫玉镶明珠流苏簪,当真是清爽宜人,衬着她近来有些消瘦的身形,颇有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 她行了一个屈膝礼,道:“今日倒巧,竟与jiejie遇上了,jiejie的衣裙真是好看别致。” 江娑月抓住了她眼里稍纵即逝的不忿,又听得她只夸自己的衣服,哪里不明白她那点嫉妒的小心思。再想到当初与其交好并且资质胜于她的严姓秀女并未选中,便可知道这杨筱伊也不是什么善茬,想必当初她在储秀宫设计自己未成,便让那严姓秀女着了道。 不过现今她江娑月才是胜利者,犯不着放下姿态与她争执,遂淡淡开口道:“meimei的装扮也十分清秀,想必皇上一定会喜欢。” 江娑月见她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心中暗笑,皇帝的生辰你穿得如此素净,你以为你是那宠冠六宫,清高自许的瑶昭仪么,只有那样的人才可以自恃宠爱和才情,在皇帝的生辰宴上着素装,你是什么东西!即便想搏个与众不同,那也用错了地方,真是急昏头了。 江娑月也不与她多言,只静静地在自己的位置落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身边的张容华聊天。这张容华芳名张雪薇,是永昭四年诏选入宫的,当年戎狄来犯,皇帝诏选了几位武将家族的女孩,她便是其中之一。 或许正是因为出身武将之家,这张容华很是直率爽利,江娑月倒是与她相谈甚欢。 不多时,德妃、淑妃、静妃、梁妃等一干高位分的妃嫔都到了,少不得一番行礼寒暄,只是仍未见帝后身影。 这是江娑月第一次得见静妃其人,但见她穿着一件翠色联珠团窠纹散花锦直襟褙子,芳草连天纹的宫裙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摆动,与淑妃、瑶昭仪的倾城之貌相比,这位静妃只能算得上秀丽端庄,然其浑身上下散发出一派书卷之气,倒使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出尘的意味,并不逊于后宫诸人。只是她脸色略显苍白,身形有几分羸弱之态,似乎身有病症,因此稍稍减了几分神采,显出一丝暮气来。 也不知这静妃是原本便有不足之症,还是在后宫中经历得太多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到底是怎样的惨痛经历,才能让一个年纪尚不过三十的女子成了这般心灰意冷、病体残躯的样子! 江娑月微微叹息,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又过了约一盏茶的工夫,外面有太监通传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起身跪拜,高呼万岁。皇帝携着太后,皇后身后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进得殿来,想必那女孩就是皇后所出的长公主沈嘉嬛。若不算上现下跪着的诸位小老婆,倒还真是一幅美满的合家欢乐图。 四人落座,皇帝沈诺晟漫声道:“平身,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礼。” “谢皇上。”众人纷纷落座。 皇后一挥手示意,宴会便在一派和乐气氛中开始了。宫人们穿梭不息地上菜斟酒,轻巧熟练,没有一丝多余的响动。绵绵丝竹之声中,一行衣着鲜艳飘逸的舞姬上前翩翩起舞。 皇后端起酒杯,对着皇帝道:“皇上,臣妾先敬您一杯。” 皇帝沈诺晟端起身前酒杯,淡笑道:“皇后辛苦了。”说罢,一饮而尽。 高敬忠连忙将空了的酒杯斟满,沈诺晟又端起酒杯,对着太后道:“母后,儿臣敬您。” 太后笑容慈祥,饮了杯中的酒,复又笑言:“今儿是皇帝的好日子,你们好好尽兴,不必顾忌予这老太婆。” 皇后道:“母后说笑了。”少不得又与皇帝、太后谈笑几句。 皇后所出的长公主沈嘉嬛带着她的皇弟、皇妹行至大殿中央,恭祝道:“儿臣恭祝父皇万寿无疆。” 长公主不愧是金枝玉叶,又得皇后悉心教导,行动落落大方,淡定自若,一派天家贵女的气度。大皇子沈廷玙似有弱症,生得有些单薄瘦弱,但一双灵动的眼睛透着早慧的光芒,虽然他的生母只是微贱的宫女,但得德妃教导,年仅八岁已经小大人一般成熟稳重。二皇子沈廷琰年仅五岁,长得白白嫩嫩,看着有些憨实,倒也十分可爱。二公主沈慧婧是贵嫔薛莲如所出,年方四岁,长得粉雕玉琢,长相极肖其母。 没有人会不喜爱自己孩子的衷心祝福,皇帝也不例外,沈诺晟看着殿中四个可爱的孩子,心情很是不错,道:“免礼。能得皇儿们亲贺,朕心甚慰。你们的母后和母妃教导得很好。” 四个孩子的母亲自然一脸自豪和欣喜,其他妃嫔的脸色则有些不大好看,到底这后宫的荣光就是那镜中花水中月,谁知道哪天便成了空,只有自己的孩子才是一生的依靠。她人已得一生所赖,自己还一无所有,如何能不羡慕嫉妒呢? 淑妃袍袖下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掐进手心,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状似无意地看了一眼太后。 太后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淑妃,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又一番觥筹交错之后,太后以不胜酒力为由提前离开,回了慈安宫。甚少出席后宫场合的静妃也因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她们一走,江娑月感觉在座的诸位妃嫔立时蠢蠢欲动起来,竟有些摩拳擦掌的意味,叫她心下好笑。 皇后之下便是德妃位分最高,她起身道:“臣妾恭祝皇上寿与天齐。” 德妃话音刚落。她身边的贴身女官秋雨、秋桐立即捧着锦盒上前跪拜。 德妃笑得很是温婉,又说:“臣妾给皇上做了一件寝衣,针线粗鄙,还望皇上不要嫌弃。大皇子为表孝心,亲手抄写了《孝经》献给皇上。” 沈诺晟打开锦盒,只略略看了看那件寝衣,倒是那本《孝经》翻看了许久,似乎很是满意,道:“爱妃有心了,多亏爱妃教导有方,玙儿如今很是成器。”又叫赐一对白玉福寿吉庆纹如意给德妃。 德妃忙行礼谢恩,仍是那温婉稳重的笑容,脸上没有现出一点得意之色。 淑妃整一整她那身蜜合色串珠弹花暗纹浣花锦衣裙,站起身来,说道:“皇上,臣妾日前得了一株千年灵芝,灵芝乃是瑞草,有祥瑞之兆。概因皇上治国有方,泽被天下,上天才降此瑞草。臣妾特此敬献给陛下,恭祝陛下与我九州千秋万载。” 淑妃身边的贴身女官鸣莺呈上一个锦盒,高敬忠接过打开,送到沈诺晟的面前。 沈诺晟伸手取出来细看,果然是一株千年灵芝,菌盖完整,自带一丝药材的香气。 大殿内甚至能听见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灵芝又叫瑞草,意义本就非同一般,千年灵芝更是世所罕见,大约也只有淑妃背靠太后和窦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才能拿得出来。众人心中暗道糟糕,只怕今晚没人能越过淑妃了。 皇后一脸贤惠的笑容,道:“恭喜皇上得此宝贝,实乃上天赐宝以彰显皇上恩德。” 沈诺晟端起酒杯,朗声道:“赐酒——高敬忠,将今年新贡的东珠取来一匣赐淑妃。” 淑妃接过高敬忠手中托盘上的酒杯,举起来遥祝皇上,两人同饮一杯。 众人又羡又恨,背靠世家大族就是好,不仅入宫位分高,连贺礼都这样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