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是我的错
那夜,她陪着我守在无妄殿前,紧紧的抱着我,只知道哭,那还是我第一次看她流泪。 她说:“阿妹,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要不是让你淌乐戎这浑水,你也不至于弄成这副模样……阿妹,你打我吧……这样我心里也会好受些……” 我紧紧的回抱她,跟着哭。 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哪里能怪得了谁。 只是乔冉这一出,让他以好面子著称的爹知道,他爹觉得自己闺女在别人门前跪着实在丢脸,差人来拖,乔冉死活不走,虾兵蟹将只好将她打晕,带回去关了整整三个月的禁闭。 东海这一闹影响力甚大,尚被禁锢在锁仙链里的三哥亦得以听闻。 后来我听人说,三哥知道我被晚盈侮辱后,拖着刚受了雷刑的身子,一举挣脱锁仙链,气概雷霆怒动天地,一路大开杀戒来找我。 我还听说,说他手持利剑,满眼红丝,对着天帝沉沉怒喝:“神挡杀神,佛挡**。” 那日,看到三哥带着一身猩红站在我面前时,我眼泪便忍不住决堤,心狠狠的抽痛。 三哥急忙抱住我,略有些站不稳,他说:“五妹,你怎么这样傻。” 我声音哭得发哑,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我怕三哥受了那雷刑之后,就会像飞升上仙时一样,丢下五妹不管。” 他将我抱得更紧,虽是笑着,却有泪水打转,“我的五妹真是傻,那雷并不是历劫天雷,你看,三哥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眼前么。” 我在心中将晚盈和她的祖宗骂了千万遍,恨她说话时不解释清楚,让我白白多受了这么些苦,而我那三哥,从九重天一直闯下来,又哪里会容易? 那日三哥将我抱着飞至紫徽宫宫门前时,我方再次见到乐戎。 他的紫徽宫早已是一片血色,映着新开的那一院子的海棠,倒是和衬。 不知是不是眼睛哭肿了的缘故,那日总是读不懂他的神色,于是我索性不看,将头深深的埋在三哥怀里,闻到那些刺鼻的血腥味时,胸口被扯得发痛。 但是乐戎不但让我读不懂他的神色,就连话也让我听不懂,他说:“仙君就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三哥抱着我的手一紧,沉沉道:“为了保护她,错了又何妨。” 疾走几步后,三哥又继续开口:“你终究不适合她,还是断了这念想吧。” 乐戎声音略略发哑,“从前我混帐事做了太多,但,孰能无过?仙君就不信我会改。” “浪子从不会真正的停留。” 他们俩的这一问一答让我一头雾水,听不出什么头绪,便在云头发问。 三哥将我搂紧,答非所问,道:“睡一会儿就到家了,三哥给你做好吃的。” 那天夜里,三哥高烧不退,我虽也有重伤,却只伤及皮rou。 我又像幼时那样守在他床边,听到他喃喃自语,“五妹,三哥是为你好……你会不会怪三哥……” 我又哭得一塌糊涂,“三哥,你一向顾着我,我哪里会怪你,你快些好起来吧,宫里的厨子手艺一点也不好……” 后来水落石出,晚盈被逐出天族,永世不得踏进九重天半步,都是后话了。 我一直都记得天帝请三哥重掌仙君一职时,他抱着我笑的模样,他说:“你连雷刑天劫都分不清楚,我实在不放心,还是多陪陪你,也好对你言传身教,让你学聪明些。” 自此之后的一千多年,我再未见过乐戎,再未见过晚盈。 我还是那个傻傻的葵倾,整日和乔冉在她爹和我三哥的庇护下窜天窜地。 三哥还是我三哥,毫无保留的宠着我,在北荒乐得清闲,养出一幅闲情逸致。 我很刻意的不去记起这些糟心事,所幸也做到了。 不忆往昔,不畏来日,活在眼下,是我快乐的法宝。 …… 与伏胥说完这段往事,月已西投。 我望着此刻醺醺的夜色,听着周遭浅浅的虫鸣,有些乏。 伏胥满目疼惜,伸手将我拉到怀里,我也没推脱,顺势在他身上坐下,被他一个怀抱圈紧。 他下巴抵在我头顶,声音沉沉:“今日之后,这些往事就不可再提了,因为我不许你再忆起这些。” 我轻轻一笑回他。
平白无端的记起这些做甚,为何非要沉浸在从前的伤痛里而忘记今日的欢愉? 莫让昨日的阴雨打湿今日的华裳。 只是方才,不知怎得,伏胥一问,便勾起了我倾诉的欲望。 大抵是那件我虽不敢穿但很是稀罕的鲛绡群裙起了作用。 唔……我实在没出息,果然好打发,让我吃饱,让我穿好,就妥了。 虫鸣一向宁心静气,我很快便入睡。伏胥将我抱着回了房间,仔细掖好被角,在床沿坐了半晌,一下一下抚着我的脸,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都怪我。” 我睡得迷糊,全然不懂怪他这话从何说起,瓮声瓮气的问:“怪师父做什么……” 伏胥略带凉意的手指依旧在我脸上,他说:“若我早些出来,你就不会受这些苦了,——怪我未能护住你,怪我四万年前……” 我渴睡非常,有些嫌他吵,意识也朦胧,喃喃开口:“三哥,我想睡觉了……好困……” 片刻,我感到一个紧紧的拥抱,耳边又响着他的声音,他说:“我是你夫君,日后绝不让人欺你半分,亦不会少你三哥一丝疼爱。” …… 这夜我零七碎八的做了好些梦,都是一幕幕的往事,纷乱复杂。 梦中乐戎冷漠决绝,三哥周身血迹,晚盈满脸讥笑,还有一些东西我不懂,像是连连的震天战火,像是染红的沙场疆土。 这个梦我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它虽然无甚章法,但却在深夜里出现过无数次;而说它陌生,那是因为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我从未遇见过,而且连正儿八经的战场我此生都从未身临。 但,不管如何,一切都过去了。 只是今夜和伏胥这段话,我故意跳过了一段,和乐戎相知那段。 唔,不提也罢,况且和他说这些事也不大合适。 道理很简单,你愿意和长辈讨论自己豆蔻年华的懵懂爱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