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坟前的悲怆！
“我爹呢？”铁柱双眼赤红，望向了女人。 女子与身旁的中年汉子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欲言又止之色，沉默半响，道：“你爹被狼咬了，王四带他去镇子上包扎清理伤口去了！” “去你·妈的！”铁柱大吼，直接冲上去一巴掌扇在了女子的脸上。 “找死！”那个一直沉默的中年汉子终于开口了，他暴喝一声，犹如发怒的野兽，抡起拳头，便欲一拳轰向铁柱的脑袋。 “叶青帝！”女子冷喝，一双桃花眼微眯，粉嫩的红唇紧紧抿着，望向了汉子。 看着近在咫尺的叶浮萍，那双微眯桃花眼，那紧紧抿起的红唇，叶青帝慑人的身躯不禁狠狠打了一个寒颤。 熟悉叶浮萍的人都知道，这是她真正想杀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的面部表情。 “对不起！”叶浮萍望向了面红耳赤，满脸泪水的铁柱。 “我爹要是没了，我杀了你们！”铁柱嘶吼，那一双狭长的眸子简直快要瞪裂了。 没有在理会叶浮萍与叶青帝，铁柱径直提着一壶烧刀子，向着自家土窑的山坡上走去。 很快的，半山腰处，一个微微凹进去，方圆不足五丈的平地上，铁柱见到了他久违的爷爷。 “狗曰的，我来看你了！” 一屁股坐在自家爷爷的坟前，铁柱拿出烧刀子，直接仰天灌了一口。 烈酒入肚，浓郁霸道的辛辣味瞬间冲上铁柱的脑中，呛得他流了满脸的泪。 “狗曰的，你走的时候，说你很冷，在那边多喝点酒，你活着的时候，欺负了我和我爹一辈子，下辈子再也别和我有任何瓜葛！”将手中的酒往微微隆起的坟包前倒了整整大半，铁柱越说越心痛，温润的泪水布满了黝黑的小脸。 铁柱恨，恨他的爷爷，那个叫做王三千的江湖神棍。 十几年前，王三千带着王诸佛来到了李家沟，做了全村唯一外姓，皇甫家的上门女婿。 就在王诸佛与铁柱他娘结婚的第二年，王铁柱出生了，也就在那个时候，王三千像是该挨千刀的南蛮子，拿着扁担，直接将铁柱的娘赶出了李家沟。 李家沟的村民至今还记得那天，时常对铁柱谈及。 那是一个细雨绵绵的秋天，喝醉酒的王三千将还未苏醒的王诸佛用麻绳绑在了炕上。 紧接着他直接将那个苦命的女人从炕上，揪着头发拉到了满地的泥泞中。 衣衫单薄的女子手中抱着铁柱凄厉嘶喊，只求王三千可以让她生活在这里，抚养铁柱成人。 但喝醉酒的王三千便是东北林子里的黑瞎子，他赤红着双眸，拿起扁担，在雨水里狠狠抽打着那个苦命的女子。 那一天，铁柱娘哭红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王三千从她怀里抢走了铁柱。 最后，在王诸佛似狼一般的嘶吼声中，那个女人，阴沉着一张俏脸，那双如铁柱一般狭长无二的眸子中闪着寒光，衣衫单薄的消失在了那个雨天。 每当听到村民谈及这件李家沟的悲惨往事，铁柱恨，恨不得拔了王三千的皮。 自小没娘教养，那个一辈子疾病缠身的爷爷耗尽了王诸佛当牛做马赚到的所有钱。 铁柱穷的时候，一天只吃一顿饭，其余的时候便是狂喝水来充饥；到了后来饿的实在受不了，便开始在村子里东摸西偷，他不想被全村的人戳着脊梁骨，说着孩子没教养。 但他没有办法，他要吃饱饭，更要为老爹着想，那个将自己的一生，全部用来赚钱卖药，养活王三千的男人。 “铁柱啊，你不要恨爷爷，爷爷所做的一切全部是为了你啊，等你以后知道了，能到爷爷坟前，叫我一声爷爷，告诉你的孩子们，我当年没有对不起你，这就足够了！” 这是铁柱爷爷常常对他说的一句话，而铁柱一年时间里，却根本没回过他一句。 三年前，那个时常坐在那截白桦树墩子上，晒着太阳，喝着烧刀子酒，抽着呛鼻的老旱烟，笑眯眯的望着铁柱玩耍的老人终于走了。 那天，铁柱哭的像是个泪人！ 由于这个该死的爷爷，铁柱没了娘，也没钱去上学，更没钱去穿新衣服，还受到了全村人的白眼。 但铁柱也不知道为何，当那个老人死在冰冷的土窑里，当他僵硬的尸体被放入棺材的时候，铁柱还是哭的声嘶力竭。 就在铁柱爷爷的葬礼上，和铁柱爷爷乃生死之交，晚几年从东北过来的李八百看着铁柱趴在他爷爷的棺材上哭的身子都软了，他走到铁柱身边，拍着铁柱的肩膀，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你爷爷没有看错你！” “自从我随大王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害的从百姓困苦颠连！”灌了一口烧刀子酒，任由泪水遍布黝黑的小脸，铁柱口中猛然传出一记标准的花旦唱腔。 这是《霸王别姬》，在铁柱爷爷没死的时候，总爱喝醉酒以后唱上几句，以前铁柱没听明白，总以为这是死了娘的鬼哭狼嚎，如今从他嘴里唱出，似也有那么几分他爷爷的味道。 那是一种饱经风霜以后，看透世间浮华，却不忍心放手的，近乎沧桑的执着。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喝着烈酒，漆黑的夜空，只传来铁柱哽咽中带着悲怆的嘶吼声，他瘦小单薄的身躯，在叶浮萍的注视下，竟也不知为何，微微佝偻了下去。 “我叫叶浮萍！”不知为何，叶浮萍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一般，走到了那个男孩的身边，蹲下了身子。 “王铁柱！”饮了一口烧刀子酒，铁柱抹去自己满脸的泪水，望向了身旁的女人。 她的美，不足以用言语形容！ 清亮的月光下，她终于摘下了她戴了整整一天的太阳帽。 那张完美的鹅蛋脸上，是精致无缺的五官；容铁柱从下至上，一一为大家描述。 那是一场狭而薄的唇，没有任何唇膏的修饰，但就是透露着淡淡的粉红色；她的两瓣红唇微微轻启，月光照耀下，是隐隐的，两口犹如奶玉一般的贝齿。 她的唾液，想必也是如仙酿一般的芳香吧！ 在自家疯癫爷爷的墓前，铁柱这般龌龊的想到。 那是挺直的瑶鼻，不似十一那般秀气，挺直的鼻子，竟也透露着一股男儿的英气。 那是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上翘，像极了两瓣桃花，在那洁白的眼眶内，是两颗漆黑的犹如黑宝石一般的瞳孔；桃花眼，被长长的睫毛所覆盖，里面像是流动着妩媚的水一般，足以勾动任何带把牲口的雄心荷尔蒙。 那是一双柳叶眉，却比最工整的柳叶眉少了些许弯曲的弧度，远远看去，像是两道修长的剑眉一般。 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女子，她很是美丽，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微微眯起，像极了两轮月牙儿；但她发怒的时候，那挺直的瑶鼻，那修长的剑眉，却能给任何人带来莫大的威严感。 乌黑的波浪卷发披肩垂落，纵使两人间相隔约有一米，且今夜风些许，但仍有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传来，撩拨着铁柱那颗孤独寂寞的狼心。 “你多大了！”铁柱问。 “二十一，今年就大学毕业了！”她答。 “大学？大学是什么东西？”铁柱问，他实在孤陋寡闻的可以；其实这也怨不得他，自打毛爷爷血雨腥风的【十年大互掐】以后，高考也才刚刚恢复，在铁柱脑海中，高中毕业便犹如打了胜仗归来，可以卸甲归田了。 至于高考究竟考的是什么？为了什么而考，他从来不明白。 “哈哈！”铁柱的话，让叶浮萍再一次笑了，她笑的很大声，露出满口白齿，那双月牙儿般的水波荡漾的眼睛，没来由的让铁柱丹田处升腾起了一股nongnong欲·火。 “啵！” 没有继承王三千那张铁打的嘴，没有继承王诸佛那生来沉稳的气质，王铁柱自创了泡妞的厚脸皮，连米国的原·子弹都轰不透。 月洒深山，孤坟寂寂，在叶浮萍大笑的那一瞬间，铁柱猛的起身，在俯身，在叶浮萍那张白的如同凝滞美玉一般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哈哈哈！”接下来，看着叶浮萍那一双大睁的美目，王铁柱笑了，笑的猥·琐且豪气。 “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要娶你！”王铁柱信誓旦旦道。 “小屁孩，我二十一，你才十五，我们是不会走到一起的！”叶浮萍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嘴角露出无奈的苦笑。 “我不管，反正在我有钱以前，你不能嫁给别人！” 望着王铁柱那坚毅的黝黑脸庞，那狠狠紧握的拳头，叶浮萍叹息，轻笑，只当做了童言无忌。 十年后，谁都没能想到，包括叶浮萍也没想到，王铁柱，真的娶了她。 十一年后，已是当时威名赫赫的江湖大哥的王铁柱，在叶浮萍的葬礼上，哭成了泪人，比他爷爷死的那天哭的都要厉害。 这是后话！ 这一夜，铁柱很悲伤，很兴奋！ 他狂喝了至少半斤烧刀子，被叶浮萍扶着，晕晕乎乎的躺倒自家土炕上，呼呼大睡了一夜；这若是让他老子知道了，铁定气得捶胸顿足，暗骂着黑货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熟悉的悍马轰鸣声中，暴发户扶着脸色苍白，左小腿缠满白色纱布的王诸佛下了车。 “这是两千块钱！”分别之际，叶浮萍再次拿出了两千块钱。 “我已经拿了，，！” “这是我给铁柱的学费！”叶浮萍打断了王诸佛的推辞。 “好吧！”沉吟良久，王诸佛叹息，从叶浮萍手中接过了两千块钱。 八十年代中期的两千块钱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的同学，请拿《西游记》为例；当年我们最伟大的第一代猴王，六小龄童老先生拍摄《西游记》，据传一集拿的是八十块钱，六年，二十五集先行版，两千多块。 这下诸位同学可得知，当时的王诸佛所拥有的财产，几乎是美猴王整整十二年的工资。 爆发了！ 望着漫天烟尘中远去的悍马车，王诸佛坚毅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铁柱，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铁柱，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不然，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土窑中，布满老茧的手抚摸着铁柱黝黑的脸庞，王诸佛那张青铜色的大脸上，布满了泪水，哭的像是个孩子！ ---------- Ps:关于《西游记》开播问题，《西游记》1982年开拍，1986年春节在央视首播，所以在时间设定上是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