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湘西县最后的尊严！
1987年10月24号晚，十一点多钟，接近凌晨的时间。 在水货大舞厅最隐秘的一处包间内，只有小五一个人，沉默的抽着呛鼻的大前门。 在他面前，透明玻璃茶几上，放着吴涛早已僵硬的尸体。 他的半个头，都被子弹尖锐的冲击力给整个撕裂，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什么都没了，只有血rou模糊的一滩rou泥，流淌着粘稠的血液。 血，从透明玻璃上缓缓流淌，流了小半个包间的地面。 从吴涛死去，被人从后门抬进这里，已经是快要四个小时过去了，他的血，已经流干了。 沉默无言的抽着烟，昏黄的灯光照耀在小五苍白的脸上，让他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疲倦感。 “啪！” 给自己启了一瓶啤酒，小五头颅仰天，便将啤酒往嘴中灌去。 吞咽着冰冷的啤酒，小五的眼角，有一滴又一滴晶莹的泪水划过。 “南哥，田哥，我想，我可能有点累了！” 1987年10月25号，凌晨一点钟，正在办公室内闭眼沉睡的铁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唰！” 深沉的暗夜中，铁柱猛然睁开双眼，紧了紧手中的匕首，掌心中已是一片湿润。 “谁？”铁柱沉声道。 “是我，二炮！”办公室外，传来二炮的声音。 铁柱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站起身来，将四六式手枪拿在手中，背负在身后，走到办公室的门边开了门。 透过狭窄的门缝，看到来人是二炮无疑之后，铁柱才小心翼翼的将门拉开。 “怎么了？”铁柱寒声道。 “大哥，小五来了！！”二炮的一句话，让铁柱神色一怔。 小无来了？他来干什么？ 这是一个装潢的很是典雅的包间，铁柱记得这个包间。 在一年前，他，便是在这个包间内，失去了自己的右手小指。 一年前，铁柱七兄弟与慕容雪姬的那一场战斗，说来也是学校里的打打闹闹， 直到铁柱走进了这里，得罪了南霸天，与南霸天在北山约架，他这才真正的踏入了江湖。 可以说，这个包间，便是铁柱江湖路的见证！ 包间内，小五此时正沉默的站在窗户前，抽着大前门。 铁柱跨着大步走了进来，却发现只有小五一个人，他连一个手下都没有带。 点燃一根大前门，铁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也是默默的抽着烟，没有一句话。 “七天后，让我们北山见！”小五抽完了手中的烟，转身，对着铁柱说道。 小五的脸，苍白的让铁柱感到可怕，他透着些许沧桑之色的眸子中，是掩饰不住的疲倦。 铁柱曾经找过小五很多次，每一次看到小五，他都是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宽敞的包间里，独自一人抽着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以前，铁柱总是这么觉得，那些老大们，比如南霸天，比如田扒光，是不是当了老大以后，就可以随意的吃着rou菜，喝着茅台，完后玩弄着自己手下的小姐们。 田扒光，南霸天，包括刚哥，都是这么做的。 比如说刚哥，每天刚哥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厨房的厨师们给他准备一桌丰盛的早餐，而每天晚上睡觉前，刚哥都会到三楼搥上几个小姐。 田扒光亦是如此！ 因为杠杠硬大饭店，包括水货大舞厅都是他们的，可以随便怎么玩。 但是，那是在湘西县的规矩年代，也是侠义年代；他们不用怕被人背后放黑枪，更不用怕在睡梦中被人给捅死。 可是，现在，一切情况都变了！ 以前的铁柱，自认为自己是个开朗的人，但现在，他不敢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心声。 他成天害怕，胆战心惊，呆在漆黑的办公室里，一步也不敢跨出大饭店。 他害怕白天走出饭店，会不知不觉间便被黑枪给爆头，死在冰冷的大街上。 甚至他现在连办公室的灯都不敢开，只是一个人沉默的躺在沙发上，抽着烟，回忆着以前那些明媚的日子。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天没有真正的，好好的，晒过太阳了。 杠杠硬大饭店，是属于铁柱的，但是他没有吃过那怕一顿丰盛的饭菜，更没有搥过那怕任何一个三楼的小姐。 他每天都在心惊胆战的状态下过日子，他已经习惯了黑暗，习惯了让自己的精神时刻紧绷着。 他太累了！ “约架吗？”铁柱抽着烟，嘴角露出一丝惆怅的追忆之色。 “七天后，11月1号，北山，生死对决，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胜者生，败者死！”这是小五的话语。 “为了什么？”铁柱开口道：“你的力量，比我强，若是在这样纠缠下去，我肯定是输的！” 城东的混子，比城南的混子多，而且素质要高，现在铁柱手下，能派的上场面的，只有一个二炮，而城东小五那边，就算是死了吴涛，还有赵鹏与乔刚，都是可以以一挑三的强悍大混子。 “为了什么？？”小五摇头，脸上的疲倦之色，让人心碎：“为了湘西县最后的尊严！” 小五走了，典雅的包间内，只剩下铁柱一个人。 “为了湘西县的尊严，也为了侠义年代的荣耀！” “湘西县，规矩的，，，最后一战！！” 湘西县混子界第三代守山人，城南老大王曌，与城东水货大舞厅老大小五要在11月1号生死对决的消息，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便宛若一股飓风，席卷了整个县城混子界。 太多的混子振奋，都很激动。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场生死对决，将会是湘西县混子界最后一场对决，也是为侠义年代划上终结句号的最后一战。 时代在进步，规矩，却被人们摒弃。 在这种年代，活着的人，都是遭罪的人，而那些死去的人，或许是幸运的。 县城，混子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大街小巷，每到晚上，没有混子们为了上位而提着砍刀火拼了，就连县城的盗窃之风都弱下去了很多。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侠义年代的最后一战！ 时光飞驰，日月如梭，这几天的时间内，铁柱去了北山，和高卫所喝了一顿酒，他很想在看看陈大富与赵刚，可惜，高卫所联系两人，他们却说，只要铁柱不退出江湖，他们死也不会再见铁柱。 听到这样的回复，铁柱的心，宛若刀割一般疼痛。 终于，过去的，就这么过去了！ 转眼间，已是87年10月31号，明天，便是生死对决了！ 这一天，铁柱起的很早！ 大早上六点多钟，穿着厚厚外套的铁柱，开始沿着湘河边的马路一路小跑，在他身后，是一辆破烂的桑塔纳小轿车。 这辆车原本是南霸天的，在南霸天死了以后，到了刚总的手中，刚总死后，小艾与小飞还没潇洒两天，这辆车便到了铁柱手上。 而铁柱根本没时间去考驾照，也只有扔给手下的兄弟们开。 现在，这辆小轿车内，二炮正带着五个混子，一路紧紧跟随铁柱，就怕发生什么意外！ 跑了一个小时以后，铁柱将二炮几个打发走了，他则是提着两瓶二锅头，向着南山走去。 站在老王的墓前，铁柱将两瓶二锅头的瓶盖拧开，将酒全部倒在了老王墓前的土地里。 “喝吧，老王，明天过后，我可能就要去陪你了！” 最后，在老王的墓前站了两个小时，铁柱给老王和南霸天点了三根烟，放在了墓碑之上。 此时，已是十点钟，铁柱将兜里的鸭舌帽戴上，紧了紧衣襟，走下了南山，一路向着县城的职业小学走去。 职业小学，等铁柱赶到这里，已是中午吃饭时间。 而铁柱，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俏生生的十一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白皙红润的鹅蛋脸，十一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校服，而且铁柱也得到了消息，十一已经不在水货大舞厅打工了，这让他感到安心。 怔怔的看着十一充满柔情蜜意的小脸蛋，铁柱叹息，最后，他转身离去。 只要十一过得好，他便在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在铁柱刚刚离开不过五分钟，一辆崭新的银白色雪铁龙停在了职业小学的校门口，一袭名牌服装的上官俊走下车，手中捧着一束鲜红色的玫瑰花，递到了十一面前。 “上官，这是给我的吗？”十一素白的小手捂着粉嫩的红唇，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清澈的杏眼中，更是迷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当然！！”上官俊轻柔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 “谢谢你，上官！”接过一大束玫瑰花，十一粉嫩的脸蛋由于兴奋而涨的通红。 “轰隆隆！” 在雪铁龙的轰鸣声中，上官俊载着十一，不知道去了哪里！ 县城，职业中学，食堂！ 一袭佝偻的背影，坐在远远的饭桌上，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远处的两男两女。 那是陈大富，茜梨，还有赵刚，李秀宁！ 他们四人，吃着午饭，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洋溢着畅快的笑容，显然心情很是不错。 “大富，赵刚，只要你们过得好，那就行了！！” 压低鸭舌帽的帽檐，铁柱转身走去了食堂。 就在铁柱前脚走出食堂，后脚茜梨便转过了身子，一双泛着春水的秋水眸子望着食堂的门口，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了小梨？”陈大富也转身望着空荡荡的食堂门口。 “没事！”茜梨摇了摇头，转过身子，继续吃饭。 转眼间，已是深夜，杠杠硬大饭店内，铁柱拿着电推，站在镜子前，将自己长长的刘海，全部推得干干净净。 一缕又一缕乌黑的发丝飘飘然的掉落在地，镜子中的铁柱，始终面无表情。 最后，只留下一层青茬的铁柱，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伸出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受苦了，王曌！” 将办公室打扫干净，铁柱打开台灯，拿出一页信纸，开始在纸上，写下自己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