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这位姑娘是?
暮色已临,风渐冷。 福源楼在灯火辉煌之处,也在人声鼎沸之地。 这时正有一群人怒骂着从福源楼中互相搀扶着走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多都带着兵刃,想必是在争斗中败下阵来,赶回去寻帮手的。 骂声开始还很小声,走得越远却越大声。 “李页火那个小王八犊子,明明已经有牌子了,还来跟我们争什么争!?” “真是欺人太甚!难道全部十二块玉牌都要归了六大门派不成?” “我看呐,这场比试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这些人进去,就拿上次凌霄顶论剑来说,能入场的也不还是只有寥寥数人。” “说什么人人都有机会,就他娘的在放屁!” 他们虽已渐渐走远,可远远的还能听见他们将音量把握得恰当好处的骂声,听起来大声,实则连一句都没有传进酒楼——他们连骂人都是骂给自己听的。 酒楼的门已关上,连窗户也已封死。 灯光穿过门窗缝隙偷偷照出来,从马车中望过去,那福源楼就仿佛一个四处散发出金光的大大宝箱。 苏小婉目光垂落,忽然道:“看起来他们打得并不激烈,恐怕那应乘风还是得挑上一挑。” 司空忌酒道:“是因为有六大门派的人镇住了场子。” 苏小婉道:“我哥哥也在?” 司空忌酒点点头,道:“不错,应该在的在,不应该在的也在。” ——可谁该在? ——谁又不该在? 他没有明说,发亮的双眸中却带着一种很奇怪的表情,也不知那是种复仇的兴奋,还是近乎悲伤的恨意。 第五小楼裹紧了身上的绒毛大氅,哈了口热气在手心不停搓来搓去,接道:“可是六大门派的人不都是已经有玉牌了吗?他们为什么还要来掺和?” 司空忌酒冷笑道:“这种东西只怕少不怕多,一块玉牌的价钱在黑市长都涨到了十万两银子,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不是吗?” 第五小楼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我记得你也是有玉牌的人,莫非也是为了钱,才来搅和这趟浑水?” 司空忌酒道:“我不缺钱。” 第五小楼道:“不缺钱的人通常都有很多赚钱的法子。” 司空忌酒道:“我要是想赚钱,早就把手里的玉牌卖了,又怎会留到现在。” 第五小楼道:“兴许你早已经卖了呢?” 司空忌酒叹了口气,道:“我在你眼中就是如此低俗的人吗?” 第五小楼道:“那倒也不是。” 她也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在我眼中,是个比如此低俗还要更加低俗些的人。” 好像并没有哪里说错——高尚的人至少不会去烧人家衣服。 司空忌酒却笑了。 别人说他低俗,他不去反驳,居然还自顾自笑了,也不知是为何发笑,兴许这两人都有着旁人不可捉摸的笑点。 他笑了片刻,才道:“说了这么多,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小婉迟疑着,道:“我们要怎么进去?我有点怕我哥会把我丢出来,这种事他也没少干过!” 她越说火气越大,咬牙说到最后,又气得嘟起了嘴。 司空忌酒笑道:“没关系,有我在没人敢把你丢出来。” 苏小婉嫣然道:“真的吗?到时候如果有人想丢我出去,你就得把他丢出去。” 司空忌酒点点头,笑而不语。 苏小婉笑得更甜了,眨着眼,道:“好长时间没见,我发现你这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心了呢,要放在以前,第一个要丢我出去的恐怕就是你了。” 司空忌酒干笑道:“人总是会变的嘛。” 夜更深,风更冷。 长街冷雾凄迷,福源楼里却是灯火通明,还摆着好几桌酒菜。 门刚才还是紧锁着的,现在已被司空忌酒一剑削断门闩推开了,苏小婉和第五小楼就跟着在他身后,在里面寻了个座位静静坐下。 没有人说话,仿佛连看都没有人去看他们一眼。 这小小的酒楼中竟似充满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连风也似被挡在门外。 但赵惊涛就不同了。 司空忌酒一行人刚进来,他那尖刀般锋利的眼神,就一直盯着司空忌酒和第五小楼两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咄咄逼人的凌厉之气。 第五小楼被他盯得仿佛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才在几个时辰前杀了他亲弟弟。但司空忌酒还是面无表情,慢慢地吃菜,慢慢地喝酒。而苏小婉却是没敢跟他们坐在一起,偷偷溜到他哥哥苏孟秋那桌坐下。 趁着这机会,第五小楼倒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几个江湖名门新秀。 首先看到的是苏孟秋,这位藏剑苏家的长子模样英俊,衣衫华丽,仅一柄重剑上就缀着十三颗宝石,大如鸽卵,一看就是价值连城之物,也不愧为藏剑苏家的人。 张青松和赵惊涛她都曾见过,所以目光也没有在他们两人身上停留太久,更何况赵惊涛还在冷冷盯着她。 然而最后那个名叫“李页火”的人却是背对着她坐的,只能瞧见他的背影,还有依偎在他身边的女伴。 这背影只让她感到似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又好像在哪接触过。 第五小楼压低声音,悄悄问司空忌酒:“那李页火是个什么来头?” 司空忌酒也悄声回答:“他可是李忘剑最得意的弟子,你看他手边那柄长剑,曾经是是李忘剑的贴身佩剑——忘生!” 大名鼎鼎的忘生剑并没有引起第五小楼太多的注意,而李忘剑得意弟子这个身份却不由的让她心头一紧,回想起三年前李烦与她一同前往纯阳求剑时的情景,又忍不住瞧了一眼那仿佛有些熟悉的背影。 ——若李烦还活着,岂非也就是他这个年纪? ——莫非李烦没死!? 第五小楼又惊,又喜,又有些害怕,连呼吸也有些急促,道:“他是不是三年前!” 司空忌酒显得有些茫然,讷讷道:“什么三年前?” 第五小楼道:“就是三年...他...三年前是不是!” 她用力拉住司空忌酒的胳膊,语无伦次,越说越快,最后索性闭嘴立刻站了起来,想立刻冲上去问个清楚,可还没迈开步子就又坐下,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并且脸上没有任何遮掩。 她当然更愿意以“小楼哥”这个身份去面对李烦。 第五小楼坐下来时又狠狠瞪了司空忌酒一眼,要不是这混蛋烧了她的衣服,又怎么会落得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司空忌酒更迷茫了,他实在想不通她为何心急,又为何生气。 第五小楼坐着还在不停轻轻跺脚,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换身衣服。可是现在夜已深,先不说有没有钱,就是街边的商铺也早已关门歇业,哪有什么衣服留给她换。 现在她只希望那李页火不要注意到这边,否则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可是......怕什么好像就来什么。 第五小楼刚刚又瞪了司空忌酒一眼,忽然发现那李页火已站了起来,径直朝着他们这边缓缓走来。她吓了一大跳,只好缩了缩脖子,全心全意盯着桌子下面,就好像桌子下有几个小妖精在打架。 以李烦过去对第五小楼的熟悉程度,不但很不现实,反而有可能会弄巧成拙,更何况那人是不是李烦还不确定,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猜想,这时候只要把自己当成透明人就行了。 可别人不会把她当成透明人,任何一个有礼貌有修养的君子都不会这么做。 李页火已在不远处停下,然后说了两句话,两句要命的话...... “司空前辈,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这位姑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