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八章 契约（4200+）
“奴才……买不起!” 随后，花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柯再次跪下！ 这是他一小会儿功夫的第三次下跪！ 这一次，他心甘情愿，再没了半点傲气，只磕头后趴在了地上！ 他心中百转千回，只期盼着这位小主子会不会回心转意，网开一面！ 这个铺子，对自己一家太重要！ 若是被收回去，他……难道又要回到以前节衣缩食的日子？ 想着想着，他已经汗流浃背，两颗老泪也滚落了下来！ 他语带哽咽：“姑娘可还有可能收回成命？” 沈默云双唇一勾，效果已经达到！ 这家伙再自以为是，最后还不是得要乖乖束手就擒？ “柯掌柜？其实也不一定真就要六百两银子的，你那不是有宝贝吗？或许……比如说，以物换物？拿您怀揣的宝贝来换这铺子的使用权？” “奴才老家是农人出身，哪有什么宝贝……”话说一半，眼珠子一转，老柯却似乎有些明白沈默云的意思了。“还请姑娘明示！” 沈默云扯着手中帕子，思量着如何开口才最划算。 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她是打算以那铺子的产权作交换，逼出这柯管事说出沈沐初四那日的行踪以及将来对自己的忠心。 那个铺子在市集之中，三教九流汇集之地，她也不方便去管理，在她手中实在没多大用处。 而这柯氏才四十多岁，正常至少在沈府再做十多年的管事也没问题。 沈默云便想着，不如直接以这铺子作诱，叫这老柯心甘情愿为自己办事？ 不过在交谈和观察中，她发现柯氏并不是完全没节cao之人！ 至少，在她第一轮的威势压迫下，他半点未对沈沐的行踪松口，甚至还开口为沈沐作了掩饰和推脱。说明这人对沈沐这个主子还是有几分忠诚的！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是，这样的人若能成功收服，按着他的能力，必定事半功倍！ 坏的是，若他真死心塌地忠于沈沐，即便这次能以铺子引诱成功，只怕将来依旧未必能为沈默云所用。说不定哪日，还会去沈沐处反咬自己一口。沈沐好面子，若是知道女儿监视于他，必定要闹个不可开交。 此外，那笔账虽然沈默云算得清楚，可毕竟是纸上谈兵。她没有经营过那种市场里的铺子，并不敢保证自己算的完全正确。 不过好在那笔账算出来，这位管事大人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反对？ 说明无误！ 她也想不到，这样不起眼的小铺子真能挣近百两银子一年。 这样一看，似乎自己直接拿这盈利不小的铺子的所有权去交换一颗未必真的心，也太不划算了！ 所以，她改变主意了！ 这个铺子与其直接给他，不如留在手里用来控制他？ 脚下的老柯刚刚的慌张表情此刻此时已经从容了不少，显然沈默云那句话叫他已经心下大定！ 什么事情只要成了买卖，变成一种交易，只要双方手中都有筹码，那便什么都好说！ 几番思量后，沈默云决定这样开口。 “柯管事宅心仁厚，在我沈府任劳任怨多年，功劳自然不小！我敬重柯管事的为人！您更是从我祖父，祖母，一直服侍到了我父亲，想来，您忠心的是整个沈府，而不仅仅是我爹对吗？” 老柯全身的汗毛又竖起来了。 这是什么鬼问题！ 这……这里边看似没区别，却是大有文章！ 就如问一个大臣：你是忠于皇帝，还是忠于国家？ 要知道，大部分时候，皇帝的利益可不等于国家的利益！ 可他做奴才的，自然谁是主子便忠心于谁！ 此刻沈沐是家主，他当然忠诚于沈沐！ 可这话问出来，他怎么能那样回答？ 老太爷和老夫人也都曾是家主，难道他只忠于沈沐，而不忠于整个沈府么？ 他感觉前方有坑！ 却不得不跳！ “奴才自然是忠于沈家，忠于老爷，也忠于大小姐，忠于死去的老太爷和病重的老太太！”这是最稳妥的回答吧？ “好！柯管事果然是个明白人！知道将忠于沈府放在了第一位！您说的不错，咱们都是沈府之人，只有沈府好了，咱们才能好！您说是吗？” 老柯愕然！呸！这话什么时候是他说的？ 哎！可这话也没有错处。 “是！大小姐说的是！” “柯管事，您既对沈府一片赤诚之心，我怎么能叫你吃亏难做呢？您快请起吧！” 沈默云站起了身，亲自将那老柯虚扶了一下，示意他起身，倒叫老柯莫名其妙干瞪眼。 “铺子，银两，都好说！我不缺，也不看重！柯总管多虑了！” 老柯瞬间抬起了头，眼里闪出了一丝惊喜，赶紧抹了把脸。 “我也不绕弯子了，咱们直话直说！您在我爹身边很多年了，对我爹的品行很了解！我爹最大的缺点便是固执和轻信于人！ 这些年来，不用猜也知道他做的错事并不少！别人不知道，您应该很清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人和事想来您看得比他清楚！ 说白了，我爹能安稳在他此刻的官位上待着，有多少是真本事您也晓得！可此时卢家靠不住了，夏家也是！ 所以主母的人选再错不得！别的不怕，我只怕他被人再算计了去！ 您是一等一的伶俐人，我都觉得不对劲，您自然能看出那位小姐的漏洞来！ 可我一个姑娘家，前院之事如何管得着？即便觉察不对也只能干着急！ 我别的不怕，只怕我爹一冲动，又做出什么不好听之事或是“生米煮成熟饭”之事……到时候不但有碍名声，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会害了他和整个沈府……” 沈默云打量着老柯，只见他果然也变了脸色，显然也意识到这种可能性！ 打铁趁热，她又接着道： “而您，说穿了便是我沈府的“三朝元老”！这种时候除了您，我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既忠于沈府，又有能力为沈府分忧之人了！ 所以，不管您忠于沈府也好，忠于我爹也罢，我觉得您都有义务叫父亲不被人算计，不上人鬼当，是不是？毕竟，只有他好了，您才能好，对不对？” 这一大堆高帽子下来，果然那老柯的脊梁骨挺了又挺，满脸的自豪和得色再次显露！ 在他看来，这条条都是大道理！半点没错！ 自己的价值得到认可，这一番话说得他热血沸腾，原来自己身上还有这么大的责任！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有多大能力，就有多大责任？ 他几乎都要迫不及待拍着胸脯保证起来？ 只是，这表态……会不会有诈？ 不过沈默云却是伸手止了他，又接着道： “我是他的女儿！又是沈府的大小姐!自然一心一意只为了这家！即便我将来要嫁了人，想要在夫家过得好，能依靠的也是娘家！您也看到了，姚黄，珊瑚都跟了我，就连大姑母和婶娘也都站在我一边。我不知道大管事您还有什么顾虑!” 其实听到这里，老柯已经很明白了！ 他内心早已经开始暗暗责备自己对这大小姐的不上心！ 她说的不错！姚黄代表的荣辉堂，珊瑚则是家生子们的影射，后院最难缠的几位，夏姨娘和老太太倒了，连姑奶奶和二夫人都“归顺”了大小姐，他似乎有些“不识相”！ “柯管事！我用不着您忠心于我！我只要柯管事您，忠于整个沈府！一切以沈府的利益为重！只要父亲他犯了糊涂，您能及时来回禀我一声便可！” 她一脸正色，独立傲然，那大义凛然的样子反叫老柯有些自惭形秽。 “您若是真心为沈府做事，一切从沈府大局利益出发，您自然也能得到应有的报酬！” 老柯心中百转千回，此时更是有些错乱。 “所以，我之前说的以物换物，便是要您以对沈府的忠心来换取您的酬劳！即日起，只要您能为沈府尽一年忠心，我便为您免去一年的房租！若您能做满五年，那铺子就是您的！” “当，当真？”老柯揉了揉眼睛，搓了搓耳朵！ 他有些不敢相信。 这么容易？他不用出卖自己，不用付房租，还只要五年，那铺子便是自己的？ “没错！我沈默云说话一言九鼎，绝无反悔！最重要的，是我不用您为我做任何事！只要您能盯紧我父亲！不管是您亲自盯着，或是您安排什么人盯着！总之，不要让他轻易做糊涂事便好！你若阻止不了，便来回了我，我去想法子去阻止或挽救！这对你我，对我爹，对沈府都是大好事！沈家列祖列宗都会感激您！” 好！好！好！老柯心中早就已经百万分的愿意！ 当然，他还有最后一个顾虑。 “可……这毕竟等同于监视老爷了！万一被老爷知晓，奴才这饭碗……” 呵呵，果然精明！ “柯管事多虑了！我父亲出门原本也都带着小厮车夫，什么叫监视，这不都是保护吗？何况安排照顾我爹的一举一动，原本便是您这大管事的分内之事，是您应做之举不是吗？我爹知晓什么？你又怕什么？我既然需要您，自然不会让您落马！” 老柯终于舒了一口气，沈默云知道交易已成！ “此外，我还会给您一枚定心丸！姚黄，取笔墨来！” 在那柯管事的愕然中，沈默云笑了起来。 “我知晓柯管事不信任我！可您此时那包子铺的地契在我手上已是确实！或许别的保证我给不了！但是白纸黑字，将刚刚我对您的应承都写下来，你我二人一式两份，按了手印，您总该无后顾之忧了吧？ 那铺子，便是您对我沈府忠心耿耿一辈子的报酬。或许，在后边我还可以给您添上一条：若您将来无故被我父亲撵出沈府，我沈默云会补给您五年的月例，即一百六十两银子养老！如何？” 这就是沈默云的法子！ 她只需要要五年时间！ 这样，不管这个老柯是对谁忠心，从即日起，这铺子在，这五年之内他便不得不成了自己的眼睛！五年之后的前景越美好，这位管事大人做事也将越积极！为了这五年之后的铺子，他不但不会有怨言，反而必定能够兢兢业业，全力为沈默云解决前院各种麻烦！ 这个法子好！有五年的时间，她就不信不能让这家伙乖乖真心归顺自己！ 前院之事，沈沐的行踪，书房的种种，自己根本插手不进！ 可只要有这大总管在，不但用不着花冤枉银子四处找人，而且做什么事都是名正言顺，再不怕打草惊蛇！ 道义！利益！都放在了眼前！ 此时此刻，这位柯大管事此时如何还不赶紧表态？ 他第四次跪了下来！ 这一次，终于不但心甘情愿，还心悦诚服！“砰砰砰”地三个头便是掷地有声！ “奴才愿意为沈府肝脑涂地！” 是为沈府！ 不是为了沈默云！ 这是叫他心里最舒坦的地方！ 他接下来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族！ 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对得起沈沐！ 当然，最重要的，原来兜了一圈，这事竟成了天大的好事！ 这位大小姐果然厉害！ 他终于明白，为何最近整个沈家后院能如此翻天覆地大变化了！ 就今日，他斩钉截铁面对于她，最后竟然甘之如饴接受了她的条款！ 她先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叫自己没法小瞧于她！ 再单刀直入，试探了自己，确认了自己这里的确有她想知道之事！ 接着，给自己算了一大笔账，明确了自己正在占她铺子的便宜！更是警告了自己，她若是要出手，自己损失将是巨大的！ 接着，她提出要将铺子出售，将自己放在了一把火上炙烤了一番！在自己灰心失望之时，再提出了一个叫人舒心舒坦的良心之举。 最后，她还没忘记为自己铺平后路，连后顾之忧都为自己清理了去！ 此时，他若还不识相，那便真是苍蝇戴了龙眼壳了！ 沈默云笔走游龙，说写就写，条条框框，半点不含糊，叫他心下佩服更甚！ 他其实自己都没察觉，他的内心的天平在不自觉间已经开始往这位大小姐那儿倾斜了。 他一眼不眨盯着那条约！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张完美的契约！ 白纸黑字，一切都是以沈家的利益为上！半点不曾牵扯到私人利益！ 契约上，自己的好处是薪酬！ 自己的付出为了沈府尽心做事！ 一切毫无破绽！ 看着沈默云毫不做作按下一个指纹后，不知不觉，老柯的嘴都快拉到了耳根。 他迫不及待将发颤的手按了上去！ 他是有铺子的人了！ 他心里乐开了花！ “夏桃，给柯大管事沏杯好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