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心有猛虎 细嗅蔷薇
牛头人感觉自己的胸口像被人灌进冰水。 他剧烈干咳着，想把胸中的冰水呕出来，却如同置身于冰山之下，每一次呼吸都会灌进更多的冰水。 他双手抓挠着，恍惚间攥住了一根稻草。 隐约间，耳边传来小女孩儿嘤嘤凄凄的哭声，好像心中被刺了一刀，如身处荒芜人烟的冰原，悲伤不可抑止。 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的小女孩儿想要把胳膊从他手中抽出来。 白皙的手臂被他攥的发红，她手中拿着短刀正在用力割断了勒在他脖颈上的绳子。 斐迪南还记得眼前这个女孩，她是躲在胭脂铺柜台下的那个小女孩儿，瘦弱的像只白色的小猫，眼睫毛很长很长。 斐迪南用力扯开缠在脖子上的绳索，可小女孩儿却倒在他怀中，鲜血从她穿着的白裙中渗出来。 一支红色蔷薇举到斐迪南的面前，小女孩儿张着嘴咿呀咿呀的，用那双白皙的手做着哑语的动作。 虽然看不懂哑语，但他知道，小女孩儿想把这朵蔷薇送给他。 斐迪南把蔷薇花接在手中，抱起小女孩儿，走到一家裁缝店铺门前。 他一脚将门踹开，将里面最好的缎锦全部抱出来，笨手笨脚的裹在小女孩身上。 仿佛她只是在安安静静地睡觉，雨停后，她还会穿着白色百褶裙再次站起来。 可是斐迪南知道，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斐迪南捏着蔷薇花，用粗大的手掌捂着，生怕被淋到一点雨水。 他再次站在那几名士兵面前。 那名士兵丢掉手中带血的长刀，黄色的液体顺着软甲，从裤裆里面流出来。 斐迪南弯下腰看着他们，俯在他耳边，“刚才那一刀是你刺的吧。” 那名士兵茫然地点点头，眼前这个比他高好几头的怪物低着头，仿佛在看一只小兔子样看着他。 他们以为能趁着这个庞然大物被撞晕，可以趁机解决了牛头人的性命，要不是那个小女孩儿…… 斐迪南直起腰，张开手掌，任凭大雨打在娇嫩的花瓣上。 他闭上眼，轻吻花瓣，细嗅蔷薇香味。 直至，最后一片花瓣落在地面，他睁开眼睛。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现在蔷薇凋零了，那么猛虎是不是该出来了？” 士兵心里不解，他们哪知道什么蔷薇、猛虎的，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刚才那名杀死小女孩儿的士兵被斐迪南提起来。 那名士兵的脑袋被直接拽下来，感觉就像在揪小虫子的脑袋，内脏被连带着拽出来。 一头巨大的魔牛在东城区横冲直撞，没人敢去拦下他。所到之处一片狼藉，数百名士兵被藕荷色皮肤的牛头人追着跑。 塞恩倚着巨斧看暴怒的斐迪南，不禁大笑起来，战争不应该让真正的勇士被埋没，即使他是敌人。 三千士兵分成四队，用来围堵一头暴怒的魔牛。 一直在视野中的蛮牛却突然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士兵将围堵范围缩小在两条小巷内。 他们确定牛头人就隐藏在这里，那只魔牛已经击杀了他们二百多名士兵了，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样子，他们不得不被迫放弃屠杀平民，而动用这么大的兵力围剿一只发疯的牛。 弓箭手拉紧弓弦，将抹有剧毒的长箭搭在手边，准备随时射杀可能出现的魔牛。 可是小巷中没有一点动静，他们逐一打开各扇院门，逐门逐户搜查。 直到最后一家院门被打开时，众人看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条看门狗躲在栅栏下瑟瑟发抖。 一名少尉揪住侦察兵一顿乱踹，“那么大的一只怪物你们竟然跟丢了，找不到那头牛，全部军法处置！” 侦察兵手抖地跟摇骰子一样，他明明看到那只魔牛跑到了这里，可是那么大的怪物怎么能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 少尉简直想一刀把这个侦察兵砍了，气急败坏道：“怎么办？撤啊，难道在这里干站着？” 三千士兵逐渐撤出小巷，围堵魔牛让他们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已过中午了，黑色玫瑰军团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赶回来，一点时间都耽误不得。 那名侦查员走在最后，快要全部撤出小巷的时候，他隐约看到一家庭院中的巨大的池塘表面泛起涟漪，那种波纹，根本不可能是雨水激起的。 他好奇地走过去，趴在池塘边上，想要一探究竟。 一双巨大的眼睛突然睁开，与此同时，一双大手已经将他拉了下去。 其他士兵听到响声，可是已经晚了，体型庞大的魔牛已经从池塘中跳出。 尖锐的犄角像两把长刀划过人群，将三千余人撞的七零八落。 没有人想到，曾经在中央广场上横冲直撞的蛮牛竟然学会潜伏在池塘中，弓箭手根本没有时间拉弓引箭，步兵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斐迪南找到了曾经在战场上的感觉，心脏像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别人都以为这座火山已经死了，他自己也认为心里的火山死了，再也不会喷发了。 可是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怒火中烧，曾经的暴怒者——斐迪南又回来了！ 斐迪南虽然撞飞了数百人，但是士兵还是将他包围了，上百支武器向他掷来。 长矛，短刀，弓箭…… 他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伤，遍体鳞伤，体力也消耗殆尽。 士兵手持长矛将他围死，弓箭手站在高处随时会将他射成筛子。 而他累得躺在地面不想动，他看着四周黑压压围上来的士兵，有种在圆形竞技场被奴隶围攻的感觉。 或许那时候，他真的应该选择被杀死，现在也就不用活得这么累了。 他大声唱着南方的歌谣，声音狂野而嘹亮，晦涩难懂的词汇在空中回荡。那是他们牛头族的歌谣，是让离子思乡的曲调，可他没办法回去了，马上就要死在这个千万里之外的冰冷的城市里。 数百年后没人会记得他，那些他曾经拼命想要保护的人也会慢慢忘记他。 一个巨大的声音响起来，他看到一个像跳蚤的东西在小巷间跳动，并且在极速靠近他这里。 “哈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跳蚤，那个跳蚤太逗了。”斐迪南捂着肚子大笑着。 所有士兵盯着那只“跳蚤”向他们快速跳过来，随着逐渐接近，他们能听到那个“跳蚤”每次落地时发出的响声，简直跟一枚炮弹砸到地面上无异。 士兵不自主的后退着，射手也将手中的长箭指向了空中那个人，很明显那个人比地面这个暴怒的牛头人更可怕。 “小弟蛮牛，不用怕，老大来救你！”那个“跳蚤”落在斐迪南身边，同时出现的还有挥着翅膀的斯达克。 “根绝之前的表现，他已经恢复记忆了。”斯达克依旧阴着脸，声音冷得跟出席葬礼般对布兰克说道。 “呃——”布兰克耷拉着眼角，好像犯了错的小孩子，“刚才就当我啥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