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五章 再相见，不似从前
中原大地上已经到了万物凋零的季节，初冬的几场雪已经把大地变得银装素裹。平坦的官道上驶来一队车架，正是徐养正率领的使团在赶回京城。这里已经是云州地界，路旁那座无名小山如今已经被命名为盘龙山，山顶上也建起了一座小庙。庙虽小规格却不低，全部使用金黄的琉璃瓦铺顶，匾额上“敕建云龙禅寺”几个镏金大字烁烁放光。 小庙的香火很是鼎盛，庙内主殿上供着的不是神佛，而是当今浩天大帝的等身戎装像，而且左边是辽东王的画像，右边是周孝贤的画像。所以这座小庙又被称为浩天庙，这是当地百姓集资修建的，也是经过吏部注册的皇家庙宇，这香火自然是鼎盛。 拜日仑和徐养正走进山门，迎面一通高大的石碑上镌刻着当年浩天大帝和王猛以及龙兴荣在此结拜御敌的故事。只是大殿里没有龙兴荣的画像，只用周孝贤取代了他。 拜日仑点点头说：“往事如昨，公道自在人心。” “说的不错，不如我们去云州城里吧，三回馄炖的季老板老两口又回来了，而且是重cao旧业，那味道还是和当初一样好。” “是吗？那是应该尝尝，转眼十几年没吃过了，很怀念那个味道。” “那就不要耽搁了，卫国公请。” “徐大人请。” 卫国公是拜日仑的新封号，既然是战败投降的国主按例是要赐给一个封号的，当然只是个虚名而已。如今的天狼汗国在国书上都不能自称天狼汗国，其国主只能自称下臣。 云州城内三回馄饨店生意更胜从前，因为帝国皇帝曾经在这吃过饭，当年那张桌子就摆在大堂正中的位置上，还用明黄的缎子遮盖的严严实实的。这也是礼部准许的，否则百姓家谁敢用着等颜色呢。就餐的食客们都希望挨着那张桌子坐，说是可以沾到陛下的瑞气。所以三回馄饨店的生意火爆的不得了，很多人都是端着碗站在店里吃的。就连店对面那个精致的马厩里也摆上桌椅，也有人在哪里吃饭。而且在那里吃也不便宜呢。为啥？因为陛下的爱马，神武大将军赤炎，当年就是在这吃的馄饨。 可是今天这精致的马厩却真成了马厩，一匹浑身火碳红的高头大马，正在里面不住的打着响鼻，还用蹄子不停的挠着青砖地面。 “来喽来喽，让您老等急了吧，可是咱们家的馄饨不煮熟了就不好吃了，也丢了东家的颜面不是？您别着急，小的这就伺候您啊。” 一脸胡须的伙计端着一大盆馄饨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的摇晃着盆子想让馄饨凉一些。赤炎身旁的两个内廷御马官，看着这个伙计和赤炎聊天很是吃惊，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脾气很暴的赤炎居然没咬这个伙计。 “伙计，你认识我们家的赤炎？” “那是当然。想当初，陛下白鱼龙服来到云州，就是在我家吃的馄饨，当初也是我亲自伺候赤炎大爷吃的馄饨。三盆呀，整整三盆呀。这些年不见，赤炎大爷更加威猛了，想必这食量更大哦。我今天用的都是最好的馅料，保证各个薄皮大馅，咬一口香掉牙呀，不信你尝尝。” 御马官走过来夹起一个一尝连连点头称赞。 “三回馄饨果然名不虚传。” “那是，百年的手艺可不是吹的。您二位先坐，慢慢吃着等我伺候完赤炎大爷，再来伺候二位。” “哈哈，我看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回京吧，专门伺候赤炎大将军。大将军脾气暴不过对熟人可是亲热得紧，我看你行。” “那感情好，那我不是要吃皇粮了吗？” “对呀，同意就跟我们走呗，陛下是不会亏待咱们的。想当年我也是卧牛镇团练的一员猛将，跟着陛下征战四方，一直给陛下照顾赤炎，陛下封我统帅，我就是不去，舍不得赤炎啊。” “那您不是将军吗？天，将军养马呀。” “哈哈哈，我哪是什么将军，我是家将，也就是个上校衔。” “那也不小了，云州城尉也才是个大校哇，跟您可比不了。” 秃噜噜，赤炎等着急了，催着伙计喂自己吃馄饨。那伙计连忙用木勺喂赤炎，还仔细的替它擦嘴，伙计看着吃得眯起双眼的赤炎，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季老板夫妇苍老了不少，不过由于日子过得舒心，老两口都是面色红润，卢大娘现在胖了一些就更显得和蔼慈祥，她满身的新衣让她平添了几分贵气。本来老两口不用cao劳，这老店已经交给大孙子小两口cao持。小两口也争气，把老季家的手艺学了个十成十，再加上人也厚道，所以街坊们都说老季家后继有人了。 不过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三回馄饨店被整个包场了。你看这里出外进的人头耸动，看似普通人但是你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位坐在大堂正中央眯着眼睛打盹的老人家，不就是当朝太师楚国公周如海吗，再看看围在周围的这些人，王猛、周孝贤、欧阳休、西门庆、袁崇、范进等等，哪一个不是响当当的当朝一品呀。小小的三回馄饨店都成了帝国内阁了。有这些大神在此，季老板夫妇还能不亲自陪着。卢大娘笑嘻嘻的从孙媳妇手中接过一盘刚出炉的点心，嗔怪的拍了一下孙媳妇那张俏脸。 “怕个甚嘞，陛下当年和你们年纪差不多，还是老身亲手给陛下端的馄饨，老身怎么不怕嘞。” “您是祖母嘛~~~~” 孙媳妇小声说了一句，低着头一溜烟躲进后厨。话说那里还有几位顶级大厨在呢，这得赶紧学两招去。 卢大娘把点心放在周如海和燕辉面前，行了个儿媳妇拜见长辈的蹲礼。卢大娘虽然头发都白了，可是在周如海面前那绝对是晚辈。 “你老尝尝这新出炉的乳饼，又软又绵，正适合您老呢。” “呵呵，你有心了。小季怎么不过来说话呀？” “他呀，您还不知道他的秉性，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哎呦，你看我这说的是什么呀。” “哈哈哈，无妨无妨。当年老夫在苍山的时候，每到沐休就领着弟子们来你家吃馄饨，那时候小季还是很能说的嘛。” “嗨，您老有所不知，我家那口子就喜欢看年轻的小后生呢，当年陛下来我家店中时，我家那口子也是看的满心欢喜的。” 哈哈哈，满屋的帝国重臣们笑得很是开心。实际上在民间多听听百姓们的言谈也是很能打动人心的，朝臣们一天天辛辛苦苦绞尽脑汁，不也是为了百姓们的日子过得好些、舒心些吗？看看现在帝国百姓们的日子，哪个官员心中不充满自豪感呢。 拜日仑和徐养正牵着马漫步在大街上，云州城比过去繁华了很多，街面上人来人往，叫卖声络绎不绝。拜日仑看见百姓们提着篮子，沿街采买，篮子中的货物各式各样，酒和rou是少不了的。甚至有些当母亲的拿着花布在孩子身上比量着，而孩子们的小手里不是拿着糖葫芦就是拿着糕饼，那一张张红扑扑的笑脸，像极了一朵朵盛开的山茶花。满街的笑声满街的响亮的问候声，说明百姓们的心气足哇，说明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有滋味呀。 “真好，这才是盛世之象。” “卫国公说的不错，如今帝国秩序井然，百姓富足，的确是盛世之兆。” “二~~哥~~~” 一声呼唤传来，拜日仑抬眼一看，泪水禁不住顺着两腮滑落。只见一身裘服的王猛正站在自己面前。 “三弟，多年不见一向可好？” 王猛嘴唇哆嗦了一下没说什么，他走上前来接过拜日仑手中的马缰。 “二哥，还记得三回馄饨吗？我们再去吃他一顿。” “好，这一次绝不会输给你。” 徐养正悄悄叹了口气，把脸扭到别处。 当王猛拉着拜日仑来到三回馄饨店门口的时候，只见燕辉站在门前等着他们。 “猛子送给你的皮裘为何不穿？难道你的身子已经壮硕到可以挺住风寒了吗？” “不是，是舍不得穿。就连兄长和嫂子赐给的衣裳，小弟都还好好保存着。舍不得穿，就是怕以后没得穿。” 燕辉看着拜日仑半晌，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花。然后，燕辉解下自己的熊皮大氅披在拜日仑身上。 “陛下，下臣有罪，岂能接受陛下恩赐。” “这是大哥给你的，走，进去暖和暖和。” 拜日仑进店一看，满朝文武都在，他连忙拱手施礼，众臣也是纷纷还礼，只是没有刚才那般热。此情此景让人不胜唏嘘，拜日仑来到周如海面前拜了三拜。 “拜见太师，您老可还安泰？” “还好，坐吧。一路辛苦了，先用些热茶去去寒气。” 桃花拉开椅子请拜日仑坐下，拜日仑坐定后拍拍桃花的手说：“桃花，一向可好？” “好~~~，您~~~还好？” “还好还好。” 桃花疾步走出店外，站在门口无声的哭泣。拜日仑笑笑转头对燕辉说：“桃花是个忠义之人。” “是啊，如今也是长大了，当年那个冒充小美女的桃花看不见了。” “兄长所言极是，人若不能长大该有多好。” “那就会失去很多乐趣，也不会体味到这人生真正的意义所在。” “兄长说的总是那么有道理，让人无可辩驳。” “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体会到，什么是最重要的。” 拜日仑点点头，不再说话。卢大娘亲自端上热茶，递给拜日仑。 “喝口热茶吧。” 拜日仑接过热茶看着慈祥的卢大娘想起了自己死在乱军中的母亲。 “多谢大娘，您还是那么健朗，不知季老伯可好。” 卢大娘忍着泪回身指了指季老板，季老板笑着冲拜日仑拱拱手，转过身去却擦起了眼睛。 “大哥，二哥一路走来想必是饿了，不如先吃吧，这次咱们再比比。” “哈哈哈，好。” 燕辉和拜日仑同时回答，热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拜日仑陶醉的闻着喷香的气息，又轻轻喝了一口汤。 “还是那个味道，一点都没有变。” “两位兄长，小弟先吃了。” 王猛说了一句，就端起碗来猛塞，也是借此掩饰眼中的泪水。曾经三个好兄弟，在多年之后旧地重逢，他们之间没有喜悦，只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在心中。这一次拜日仑胜了，连吃三碗，撑的都快坐不住了。王猛和燕辉各自只吃了两碗就停了下来，看着拜日仑狼吞虎咽。 “还是那个味道。” 哥仨同时说了一句，周如海轻轻地摇着头一言不发。哥仨说的还还是那个味道，只是单纯的说馄饨，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意思。当年那三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三个抢着吃馄饨的好兄弟，如今由于地位身份的不同，由于经历了这么多的往事，他们之间再没有当年的任何感觉。 年关之前，在神龙帝国永世安宁宫内，帝国皇帝燕辉接受了百官朝贺，接见各国使节的觐见，同时接受了拜日仑双手递交的国书。天狼汗国国书曰：下国拜见神龙帝国大皇帝陛下，下国从此之后以臣礼觐见陛下，下国国主侍陛下为君父，下国臣民皆为君父之臣下。下国国主：拜日仑。 神龙帝国皇帝陛下册封拜日仑为卫国公，赐府邸一所供其居住，金万两，锦缎百匹。并下旨，卫国公无旨不得踏出府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