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割腕饮血
没有回复路雪枫，我只是沉默的独自消化着刚刚撕裂的痛。 紧随其后的是一级一级楼梯与皮鞋接触的轻响，路雪枫也和我一样沉默的，抱着有些迷糊的我，一步一步离开身后的图书馆。 情丝密密麻麻的占满整个胸口，把整个白色衬衣扎出了一个蜂窝状。即便现在看不到，可想起先前低头看到的那个瞬间，我心里就一阵毛骨悚然。 不过现在这情丝倒是消停了不少，从图书馆出来以后它便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我试探一般的伸出手来，小心地往胸前一摸，白衬衣上粘湿一片，就好像一滩刚刚从河里捞出的水草摊在身上，总之就是它不动就变软了。 ‘应该暂时没什么了吧……’一直悬在半空中的心落了下来。虽然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刺穿的地方隐隐的疼着，但其实感觉已经好很多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麻木了。 就在这个时候，咕吱一声闷响，胸前的情丝仿佛被胸腔里面的一个气旋一股脑的倒吸了进去。还没等那股厚重沉闷充斥整个身躯，又只听身体里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扑哧声，倒吸进身体里的情丝又化为根根锐利，冲了出来。 突然疏通又再次被阻断的血液因为身体这样的压强突变，直冲脑门。一股nongnong的甜腥味带着一口喉管里咽不下去的气流，随着咳嗽声，吐了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再次弥漫在我的鼻息之间，隐约感觉到身边路雪枫的身体也随之颤抖了起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了原地，半步都没有在移动。眼前虽然看不见，身体与他手指接触的部位可以感觉到他手掌硬生生抵住的暗力。 他刚刚应该目睹了情丝的再一次攻击，是在害怕吗？耳边他凑的异常近的呼吸已然失了先前的节拍，上气不接下气一样的鼻息，显得有些浑浊。 若是我，我肯定会害怕的。无奈的，我低下头闭上眼睛，小心地大口呼吸着，只等他恢复正常。 良久，他的声音摒弃了先前的浑浊朦胧，镇定而淡淡的再次问道：“滢儿？你疼吗？” 即便是从前的语气，那话语中也依旧掩盖不住其中那与我感同身受的疼痛。他也痛吗？那个灰影的能力那么强，她现在伤了我，之后会不会在对付路雪枫呢？ 还是不要去想那么远才好，我老老实实的倚在他的怀里，将之前的一切忌讳抛弃，摇了摇头回应道：“没事，不用担心。” 不就是普罗米修斯么？反正普罗米修斯那么多年的折磨都没有死，只是痛而不会失了生命，并不可怕。 耳边路雪枫的呼吸微微一凝，仿佛犹豫着，思索着些什么。“我……楼下之前路过的时候有一个凉亭，我们先在那里休息一下，再回去吧？”淡然一笑，他似乎是将刚才的那一瞬间抛之脑后，显露出往常的淡然。话间，他自然的紧了紧双手的怀抱，脚步迎着风比之前稍微快的，将我带出了高中部主楼。 脚步声很快由沉闷化为空灵，已然是进入凉亭的光景。 冰凉的触感让我立刻意识到路雪枫把我放在了凉亭的长凳上。 有些掉漆的亭柱子倚在身后，风让有些迷糊的我清醒了不少。身侧一个模糊的阴影在石桌前坐了下来，是路雪枫吧？ 看来我确实挺重的，他走这么一会儿就已经累得不行不行的了？ 眼前的黑暗没有得到缓解，我到底还是有些心慌。但毕竟是劫后逃生一般的遭遇，我还是如释重负一般的靠在长凳上继续吹风，静静的听着身旁路雪枫淡淡的叹息。 ‘那个灰影该如何对付，只怕路雪枫都有些犯愁了吧……还是不要打搅他好一些。’心想着不觉有些疲惫。喉咙中的血有些干涸，喉咙里面黏糊一片，不觉有些口干的轻咳了两声。 “滢儿，你口渴吗？”一双冰凉的手慌忙的扶住了我的双肩，从前那双温暖的手怎么这时候这么冰凉。 他怎么突然这么问？是因为我刚刚咳嗽么？ ‘只要用这把匕首刺破你腕中的热血，喂她喝下，便能够护她一时。’恍然间，脑海里突然回想起之前灰影最后嘲讽的话。 割腕取血…… 他难道真的想……！！ 我不禁身体一震，慌忙间紧紧的反握住他的手。只听到他的呼吸突然停顿，就好像瞧出了我明白他的想法且要阻止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我不由更加紧的握住他的手，心中是一个又一个猜测——他不会真的要那么做吧！根本不值得！ 手心里隐隐生出一种挣脱的扭转，路雪枫正试图缓缓地从我的手中抽出他的手来。“不要相信那个女鬼，她不过是想削弱我们两个！”手心有些因为慌张而生汗，再用力一握已然扑了个空。 只听见哐嘡一声铁器坠地的声音，紧跟着又是一阵石桌上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响。一切再次归于静止，不一会儿一股暖意伸向了我的唇边。 是一股不一样的血腥味，淡淡的在鼻息间飘过，还很新——一般血液只有暴露出来一阵子，血液中的水分蒸干，腥味才会明显许多。刚刚从血管中流出的血液，通常是没有什么气味的。 “喝下去……”轻微的叹息伴随着路雪枫不容置喙的催促声音，根本由不得我辩驳，割开的手腕已然堵在了我的唇上。 温热淡淡的液体滑过我的唇齿，有一点咸味，是血！ 身体微微一颤，我本能的伸出手来试图推开路雪枫的手，却被他用力的抵在亭子的支柱上。 鼻息间紧凑的呼吸在我与他之间来回折返，我始终咬紧牙关，硬是不愿意开口喝下一口。血液与我眼角滑落的泪混在一起，顺着我的唇边滑落喉间，淌在我已经满是污渍的衬衣上。 该怎么办！我说了我不要！ “滢儿！张开嘴！”先前严肃的催促渐渐无力，路雪枫狠狠地用另一只手用力的捏住我的下巴试图让我松口。可只有我知道，那只手已经似乎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有力气了。 不能让他也虚弱下去！ 脚下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我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用力向路雪枫的膝盖一踢。 借着两人迅速拉开的距离，我仓皇的撑起身子来，企图逃走。 身体本就没有力气的一阵颤抖摇晃，我最后还是不能如愿以偿。一阵无力的失重，使得我整个人翻身摔倒在地面上。 一旁路雪枫的惊呼声，和胸口突然再次发动的穿刺，一瞬间将我好容易清醒的神志全部搅碎。 之前还能看得到的模糊影子化为彻底的漆黑，就连耳边路雪枫的叫唤也开始模糊起来。 “滢……振作……一点”是叫我振作一点？ “我不要……你走开！”路雪枫的声音让我一阵惊恐的所在长凳的柱子旁，我屈身蹲在那里用双手牢牢地捂住自己的嘴。 好累……好想睡。 心中的恐慌不减分毫。从方才开始，五感之中，视觉与听觉开始消退，舌尖一种淡淡的麻木感，预示着是味觉也即将丧失。 那我还剩下嗅觉与触觉，应该也距离消散不远了…… 迎面是路雪枫凑近耳边的呼吸，暖暖的让我能够大概估测出方向。 我依旧用手臂堵住嘴，小心的腾出一只手来，寻向他的方向。 垂在身边的那只手被我寻获，我根本来不及确认是路雪枫的哪一只手，一把便捏住了主动脉的那根血管。 亏得小时候跟着姥姥看了几本医书，现在应急措施还是可以做一下。割腕真的非同小可，必须说服路雪枫去医院才行！ 我再也不想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了！ 葵家，洛家……都因为我的贸然闯入而面临几乎灭顶的困境，路家我绝对不能够沾染，绝对不能了。 “雪枫，距离月圆之夜还是十五天，没关……”系……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路雪枫便突然用力的挣脱我的手，将我堵住嘴的另一只手拽开。 那抹柔软在迅雷不及掩耳覆上的唇中，随着吐出一股温热腥甜的液体，顺利的滑入我的嘴里，不容我挣脱的奔流而下，灌入我的喉咙。 怎么可以这样不按常理出牌！ 挣扎之中，任凭我如何挣扎都再无回旋的余地。我双手胡乱的摸索着，也就在这个时候总算找到了路雪枫割开手腕的那只手。血液的粘湿染满了指尖，我再次故技重施的捏住了他割伤的动脉。 胸前的情丝在血液灌入喉管后，伴随着一种微痒的倒吸感从胸前的蜂窝孔洞发出。簌簌的响声告诉我，那些情丝如灰影所说的一样，因为路雪枫的血液而如潮水消退。 唇分的霎那，连视觉都有了明显的恢复，我又可以看到淡淡的明暗分别，又可以看到路雪枫的影子。 他的血真的有效？ 可是那又是为什么呢。 “可以了……不能再……”喝了……刚容我喘一口气，想要再开口说话，他的唇却又再一次覆了上来。 依旧是一股温热的血液灌入口中，一次也就罢了，喝一次已经足够我压制住情丝了。可路雪枫现在这样，到底还有几次！他不怕死吗？ 胸前的蜂窝孔洞在这一次饮血的时候，开始发出滋滋的焦香。迅速愈合的痛感和焦灼感，让我又害怕又惊讶。 视觉逐渐恢复了颜色，开始渐渐清晰。路雪枫的脸和他那双满是心疼的黑曜石瞳子，已然摆在了我的眼前。 刚刚被用力挣脱，现在又随意耷拉在一旁的右手，腕上是一道深深鲜红的口子。 眼睛不由一热，我饮下他喂给我的一口血，毫不犹豫的狠狠冲着他的嘴唇咬了一口。本试图用这种突然的痛感挣脱他的束缚，奈何那种痛根本阻止不了他。 眼泪渐渐模糊了双眼，口中的血液越来越多，多的我只敢吞咽，再不敢做声。脑海中一股nongnong的倦意也在这个时候升腾起来。 不行！那女鬼说过，这血根本不知道要喝多少才够，我不能睡！如果睡着了就根本连反抗的机会也没了…… 不能睡…… 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色彩再次越来越暗淡。只是这次是因为我的疲惫，而不是因为情丝的伤害。 “钱体方圆，自有乾坤；人避祸福，来此善哉！吾以路家长子之命，向黑白无常，十一阴帅请命。打开黄泉归途，引我入门！”昏昏沉沉之中，唇边的温热渐渐转凉，耳边路雪枫的声音悠扬却又忽近忽远。 一股阴风从身边吹过，隐约感觉到似乎身边多出了一个一样的空间。 要回到鬼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