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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铁铺密谈【上】

    第一百零九章_铁铺密谈

    少女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心中顿时一阵感动。

    只是再一想到这件事情的艰巨,她心中又生出一股莫名的愧疚,一时之间,心境竟有些复杂。

    长久以来,她都是独自一人可笑的坚持着,别说戚叔王六叔牛三叔他们,就连棠儿,也不止一次的劝过她,让她放下仇恨,放下从前,开始新的生活。

    换了任何一个男子,听到她那可笑的誓言,就算再喜欢她,只怕都会知难而退吧?

    可眼前的这个少年,却是连问都没有多问一句,就毅然决定与她一起完成这件看似不可能的事情。

    这几天她也一直在想着少年那天说的那些话,可她也知道,就算黎青山根本是在骗她,她也无法指责对方什么。

    可少年现在说的这些话,却分明在告诉她,他真的没有骗她,他一直很认真地准备着他那份荒唐的聘礼。

    在外人看来,这份认真简直是愚蠢的,可笑的,可在陈若兰看来,这却是弥足珍贵的,只是这其中的诚意,就胜过了世间所有甜言蜜语、海誓山盟。

    眼前的男子忽然笑着问道:“那天,我说我一个人可以杀死一条鳄鱼,你是不是一点都不相信?”

    少女想了一下。默默的点了点头。

    “可后来。我成功了。我没有让你失望,对吧?”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突然提起杀鳄鱼的事情。

    黎青山却正色道:“鳄鱼虽然凶狠,看似根本不可战胜,但是,只要找对方法,照样可以一击必杀。”

    他稍作停顿,这才接着说道:“同样的道理。在我看来,陈国,也只是一只体量略大的鳄鱼罢了。只要用对方法,在将来的某一天,一样可以做到一击必杀,只不过,这件事情的复杂性,决定了它不可能像击杀鳄鱼那样在短短时间之内就能完成,它注定要经过无数小事的累加,最后才能达成……这就好像我准备那只鸭子。准备那面铜锣,埋下那把小刀……这些事情分开了看。根本什么都不是,可是一旦组合起来,就能产生出某种可怕的力量,而我去找茶半盏,就是在做这其中的一件小事,你明白吗?”

    少女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他的这番话,与她长久以来那些可笑的理念竟是如此相似,甚至让她有一种不谋而合的感觉!

    直到此时,她才恍然明白,为什么眼前的男子总是能如此的吸引到自己,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根本就是同一种人!

    他们对许多事情的看法都出奇的一致,所以他们经常一聊天,天不知不觉就黑了,就像此时,就像此刻。

    可对他刚才提到的水寇之事,她却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沉默了许久,少女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这才问道:“话虽如此,可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去找茶半盏,跟陈国之事到底有何关联?”

    黎青山想了许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措词,良久才缓缓说道:“你知道吗,要想让一个国家覆灭,无论方法有多少种,归根结底,除了内因,就是外因,而这两个方面,我其实都想努力一下,因为我真的不想等太久……”

    渐暗的暮色中,他望着少女的脸庞,忽然感叹起来:“人生苦短,年华易逝,相聚的日子其实很短,我不想让我自己等太久,也不想让你等太久,对你来说,等待是种煎熬,对我来说,同样也是。所以,我才会想尽办法,去尝试所有的可能性,因为我只想早点帮你达成心愿……”

    少女的身躯微微有些颤抖,他的话语或许并不华丽,却句句直击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没有再说话,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连刚才那个想不明白的问题好像也忘记了,因为她现在忽然有些害怕。

    她害怕终她一生,只能信守那个可悲的誓言,然后,辜负眼前这颗炽热的心。

    在强大的陈国面前,他们的一切努力,或许只是可笑而徒劳的挣扎,就像两粒落入湖中的小石子,除了荡起两个小小涟漪之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没有说话,因为心中的这种害怕,她突然沉默下来。

    一时间,厅中竟然安静下来,直到棠儿忽然从那边的月洞里探出头来。

    “你们在这里啊,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你们呢。”

    她嘴里笑着,三蹦两跳就走了过来,待走到两人跟前,才发现自己似乎当了电灯泡,顿时有些尴尬地笑着。

    可再望一眼jiejie的脸,望见她眼中那隐忍的泪水,却是陡然生起气来,大喊道:“喂,臭小子,你怎么把我jiejie弄哭了?”

    少年也有些意外,转头望向陈若兰,她却已经强自笑道:“棠儿快别胡说,jiejie分明是沙子进了眼,不关黎公子的事。”

    “是吗?”棠儿有些不信,背着手走到黎青山身侧,盯着他一直看,似乎想把他吃了。

    黎青山能搞得定两米长的大鳄鱼,可对这个未来小姨子却是一点辙也没有,他耸了耸肩,抬头看了下天色,连忙站起来说道:“陈姑娘,天快黑了,我晚上还有事,要先走了,得先去吃点东西……鳄鱼的事情,你不需要多担心,我会解决的。”

    陈若兰连忙起身送他,轻声说道:“那你要小心!”

    “我会的……”

    少年见时候不早了,连忙朝姐妹两人拱了拱手。这才大踏步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棠儿努了努嘴。好奇问道:“jiejie,他真没欺负你?”

    陈若兰却是笑着摇头:“有你在,他怎么敢欺负我?”

    黎青山从偏厅中出来之后,马上杀到酒铺后厨,找李大厨下了碗面条,三口两口吃完就直奔对面的铁铺。

    茶半盏定的见面地点就在马铁匠的铁铺中。

    黎青山来早了,他到的时候,铺子还开着。阿星还在叮叮当当的捶打着什么器物。

    马铁匠望门外四下张望了一圈,这才将他带到后室,然后叫阿星去上铺板关门,此时外面还能看得清人影。

    后室却不太亮,尤其前面的铺门一关,这里就更昏暗了。

    马铁匠点起一盏烛火,借着微弱的火光,黎青山才终于觉得没那么黑了。

    古代的夜晚黑灯瞎火,真是让人有些无奈。

    双双坐下之后,马铁匠又朝前铺喊了一声。阿星这才手脚麻利的进到后室,随后便从后门穿出。放风去了。

    “青娃子,等会茶半盏来了,马叔要不要回避?”

    黎青山连忙说不用,“……有些事,还需要马叔在才好谈。”

    马铁匠“咦”了一声,不过也没再追问,趁着还有一点时间,两人又讨论了一些新客栈进度的事情。

    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下来不久,那扇小木门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声音很规律,三长一短。

    马铁匠起身走过去,将一道人影迎进来,又探着脑袋向外面观望了半晌,还说了句什么,这才轻轻关上门。

    那人影走过来,脱去身上的黑色斗篷披风,这才露出那张略有些粗犷的脸。

    他比黎青山想象中的要年轻一些,大概不到四十岁,中等身材,一张脸棱角分明,双目有神,在此刻微弱的烛光下显得极为精神。

    这无疑便是茶半盏了。

    黎青山早就站起来了,拱手说道:“大当家,久仰大名了!”

    茶半盏却笑道:“我这名不要也罢,倒是小兄弟之名,却真真是大名,我老茶生平佩服之人不多,你算一个。”

    马铁匠连忙招呼两人坐下,他与茶半盏见过多次,比较熟络,此番若不是他在中间牵线搭桥,只怕茶半盏也不会轻易答应见面。

    寒暄了几句,茶半盏便说道:“小兄弟,我老茶走的虽非正途,却是爽快人一个,今天既然敢来,就是把你当朋友,只是不晓得你喊我来,到底所为何事?老马也说得不清不楚的,我这心里,实在憋得慌。”

    马铁匠也道:“是啊青娃子,有什么事,赶紧说了,大当家来一回也不容易。”

    黎青山点了点头,也不废话,开门见山说道:“大当家,请你来,自然是有发财的事情找你。这头一件呢,是关于水老鸭的。”

    茶半盏一时没反应过来,讶然问道:“水老鸭是谁?可是最近水路上新冒出头来的哪位兄弟?”

    “不是不是,”黎青山差点没喷了,“大当家误会了,我说的水老鸭就是江上那种水鸟,脖子大大的那种,就是能凫水能吃鱼的那种,并非道上哪个兄弟的外号。”

    茶半盏和马铁匠互相看了一眼,显然都有些意外,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小兄弟,那水鸟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呢,最近闲着,训练了一批这种水鸟,可以帮着捕鱼……”

    黎青山当下将鸬鹚捕鱼的原理大致说了一通,茶半盏和马铁匠刚开始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可听他说得认真,而且此时显然不是说笑的时候,这才相信他是讲真的。

    可他说的这件事情实在有些离奇,两人却都有些愣住,显然都不大相信。

    让水鸟帮人们捕鱼,这……可能吗?

    马铁匠忽然想到一事,忍不住问道:“青娃子,你方才说的训练水鸟,可就是先前村里疯传的那个事情?”

    “什么事情?”黎青山一时没反应过来。

    马铁匠急道:“就是他们说你虐待野鸭什么的?我好像记得这件事,那谁家以前吓唬孩子就常提起你这事!”

    “这个……”

    黎青山有些凌乱,无奈地点了点头,只好又把那鸬鹚的训练过程,还有村民们的种种误会大致又讲了一遍。

    还真是这事啊?

    马铁匠顿时有些措手不及,神情复杂地望一眼茶半盏,这样的事情,茶半盏应该不会轻易相信吧?

    可此时,茶半盏却好像有了兴趣,用手摸着脸颊边上的几根络腮胡子,想得出神。

    马铁匠试探着问道:“大当家,你……觉得呢?”

    茶半盏沉默了半晌,说道:“若是寻常人找我出来,就为了跟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怕会被我打个半死,运气最好的,也要扔到水里去喝一肚子水……”

    黎青山抓了抓头发,没有说话,因为按这语意,明显后面有个转折。

    马铁匠显然也听出来了,愕然问道:“大当家真相信方才青娃子说的这些?”

    茶半盏没有回答他,只是忽然问道:“马兄,若是在五天前我问你,这位小兄弟一个人能杀掉一条鳄鱼,你相信吗?”

    马铁匠望了黎青山一眼,想了想,顿时摇了摇头。

    “那若是在两个月之前,我告诉你,我们山寨地里那些蚜虫,会被他用瓢虫消灭得干干净净的,你相信吗?”

    马铁匠愣了一下,又是摇了摇头,瓢虫的事情简直比小刀杀鳄鱼还离奇。

    “那你现在相信他方才说的关于水鸟的事情吗?”

    马铁匠被他问得愣住了,望向黎青山,良久才问道:“青娃子,你方才说的那些,真的可行?”

    黎青山拨了拨那灯芯,将焰火弄得大一些,这才笑道:“马叔,大当家如此冒险前来,我总不能拿个子虚乌有的事情糊弄他吧?还有,咱们村里那队童子军,就是二礅子大牛铁柱他们,这帮毛头小子每天捕到的鱼有多少,你不会没见过吧?就算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听也得听说过吧?”

    被他这么一问,马铁匠这才有些信了。

    他虽然不常在村里走动,可这件怪事他也老早就注意到了,玄娃子三天两头拎鱼给他吃,可每次问起,这娃子都不说。

    茶半盏听到捕鱼,顿时双眼放光,忍不住也问起此事来。

    黎青山琢磨了一下,再过个把月只怕就捉不到萤火虫了,当下索性把如何用萤火虫捕鱼的事也一古脑给说了。

    关于此事,马铁匠也是头一次听说,想起杨大玄之前确实多次来买过猪脬子,这才恍然大悟。

    茶半盏显然被震撼到了,一时激动,差点没把桌上那油灯给拍飞了。

    “捕鱼居然还能这么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