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再见田豫
只见张飞对于田豫的态度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洒然一笑道：『安喜一別，已是数年。当初你若不走，想必如今在战场上并肩杀敌的便是你我吧。』张飞一边说着，一边又咕了一口酒，随手用衣袖搽了一把嘴角的酒渍，随后将酒葫芦朝着田豫抛了过去，眼神中却充满了追忆…… 原来田畴与张飞本是旧识，当初刘备因讨伐黄巾之乱的战功，被任命为中山国安喜县县尉，带着关羽、张飞二位兄弟轻装上任。到任之后，刘备恪尽职守，与民秋毫无犯，民皆感化。而此时的田豫，正值年少，听闻了刘关张三兄弟讨伐黄巾乱党，保境安民的传闻，满怀着一颗对乱世英雄的崇敬之心，只身投靠了当时只不过是区区一介县尉的讨贼英雄刘备。 对于田豫这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除了刘备热情接待了他之外，关羽和张飞二人却并没有多少在意，毕竟在这乱世之中，这样田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若是没有一身武艺或才华，也许不知道哪一天就葬身草莽了。对于这个冲着兄弟三人那微薄名气而来的少年，刘关张三人除了偶尔指点一下其武艺，让他在这乱世多几分自保能力之外，平时也就任由这个他们眼里的小屁孩在他们兄弟三人身后跟着吊着了。只是刘备自己只不过一介县尉，至于田畴的职务，只不过一步弓手罢了。 刘备兄弟三人在安喜的日子倒也悠哉自在，刘备毕竟只是主管治安的县尉，除了偶尔由马弓手关羽、张飞带队去清剿某些不开眼的蟊贼外，倒也乐的清闲。田畴偶尔参与了几次清剿行动，更是被张飞的武勇折服。而张飞平时除了公务和习武之外，闲暇无事时便喜欢自己宅在家中挥毫泼墨，尤其擅长仕女图与泼墨山水画，竟然丝毫不弱于那些早已享誉天下的名家。只是由于刘备时不时拿兄弟三人那微薄的饷银去接济一下县中缺衣少食的老百姓，导致兄弟三人自己吃饭都成了问题，更何况张飞的饭量还惊人的大，让之前过惯大鱼大rou日子的他如何能受得了。最终为了填饱兄弟们的肚子，张飞不得不以另一个身份将自己的画作托人贩卖，以换取银两钱财来改善兄弟三人的生活。 当初张飞也仅仅是想赚些外快罢了，却没想他的画作甫一面市，竟然受到了士人们的争相追捧。特别是那一副副桃园画作，在那花开正盛的桃园之中，一片水红色的桃花将整个画面映照得分外唯美，让人似乎都能感受到一阵微风拂面而来，那遍树桃花散发出来的阵阵清香，沁人心脾。一时间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桃园画者」张先生的名号便从安喜县向周边传了开去，而那个一直吊在三兄弟身后的田豫，看着张飞的眼神更是又多了许多小星星。 之后的日子里，田豫就跟在刘备三兄弟身侧，习武练兵，清剿匪盗，看着刘备闲暇时还编织着草鞋，跟着关羽一起讨论《春秋》，静静的欣赏张飞「张先生」下笔生花，一幅幅仕女图，山水画出自眼前这位身怀绝世武艺的男人之手。 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之后黄巾之乱逐渐平定，朝廷为了加强集权又或是为了空出更多的位置来卖官鬻爵，既然解决不了尾大不掉的诸侯，朝廷便开始从小吏身上下手。于是东汉朝廷又下诏，所有因战功而成为官吏的人，都要被清理淘汰，因讨伐黄巾而出任安喜县县尉的刘备正好就在此次淘汰之列。 就在此时，刘备的顶头上司郡督邮巡视到了安喜县，以替刘备保全职位为藉口，趁机向刘备索要贿赂。而本就一贫如洗且又不像其他贪官污吏一样盘苛百姓的刘备哪会有钱财来贿赂他？刘备欲向其呈说，看能不能网开一面，然而数次求见督邮却被其告病不见。 于是刘备一怒之下冲进督邮府邸，却撞见那督邮正在召集了一帮歌姬在大厅饮酒作乐。刘备见状更是怒火中烧，几个纵身跳上台前，督邮左右连忙上前欲阻拦刘备，却又哪是讨贼出身的刘备对手，一个照面便被刘备随手放倒在地。旁边坐着的一干官员哪个不认识这个征战沙场凭军功走到今日的刘备？又是羞愧又是惊骇，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上前阻拦，纷纷低头不言。于是刘备轻松的将督邮从府邸中给拖了出去，接着绑在树上狠狠的鞭笞了一顿，引来无数百姓围观。 话说这督邮来县城数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在府中作乐，便是以朝廷之命让本地官场鸡飞狗跳，更听说这督邮想要革去刘备大人的职务，让老百姓们更是对其恨之入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好官，还要将人家革职？更何况人家是凭战功谋取的职位，一不偷二不抢，如今说撤就撤，这不是忽悠那些曾经帮助朝廷讨逆的义军和老百姓吗？如今见刘备亲自将其绑缚在树上鞭笞，顿时大快人心，围观的百姓们大声叫好。 可毕竟督邮是朝廷命官，当下也有不少百姓担忧刘备安危，纷纷上前劝阻。 此时刘备人也打了，火气也消了大半，自己鞭笞朝廷命官，看来这县城也待不下去了，于是刘备将官印至于公堂之上，准备带着关张二人弃官而去。此时他也许不知道，一百多年后，一个叫陶渊明的男人也是因为督邮挂印辞官，他们二人倒是成全了「督邮」这个职位的「美名」。不过他更不知道，一个叫罗贯中的男人，把怒鞭督邮的闹剧生生给安到了张三爷身上，倒是抹杀了一个刚胆豪杰，造就了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霸主，偏偏还让无数后人相信，江山是能靠哭出来的。 就当三兄弟将此时告诉田豫，打算即可启程离开安喜之时，田豫却因为母亲年迈，不得不返乡留在母亲身边照顾，纠结再三，还是拒绝了刘备的邀请，毕竟年迈的母亲可经不起长途跋涉了。 自古「父母在，不远游」，刘备自然也能体谅田豫的心情，劝慰两句后只好作罢。 在安喜县郊外，刘关张三人与田豫作别，刘备握着田豫的手，满怀感伤：『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备观国让虽幼，却有治世之才，他日必能出人头地，只恨不能与君共成大事也！』 田豫哽咽着，单膝跪地：『自古忠孝难两全，国让有负大人厚待……』 不等田豫说完，刘备连忙将田豫搀扶了起来，关羽将田豫窥视已久的带着自己的一些注解的《春秋左传》塞到了田豫手中。 一旁张飞更是扯起嗓子吼了起来，掩饰住他此时隐隐泛着泪花的眼角。不知不觉中，这个始终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毛头小子，似乎变得英俊挺拔了些，更有些男子汉的气势了，只是这一哭，那刚刚才让自己感受到田豫那一丝男人味却是荡然无存：『臭小子，别再婆婆mama了！既然大哥说你有才，那你今后定然会飞黄腾达！我不求你做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但至少不能为祸一方！否则哪怕天涯海角，我张飞必取你小命！』 只是张飞那故作凶狠的表情，却被他那已经湿润的眼角给深深地出卖了。 『走啦，三弟，本以为你这几年跟着大哥上阵杀敌，应该有所长进，怎么还是个爱哭鬼？』关羽一把搂住了张飞的脖子，将他拽了开去，口中还不忘淡淡的嘲讽道。 『胡……胡说！我这是被风沙迷了眼了！话说今天怎么这么大的风沙啊？』张飞赶紧揉了揉眼睛，口中还不忘高声辩解。 『咦？二哥，我看你才是哭了吧？眼圈都红了！连整张脸都红透了！』张飞忽然间似乎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忽然高声嚷嚷起来。 只是随即张飞头上便挨了关羽一记暴栗：『瞎嚷嚷啥？你二哥我的红脸是与生俱来的！』 『诶，云长你轻点！轻点！你看你三弟的脸色都快跟你有得一拼了！再不轻点就你三弟就要不行了……』 「……」 田豫看着刘关张兄弟三人打闹着渐渐远去，良久，冲着那三人离去的背影长长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