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血谷道（17）
叶菱的暗火瞳看得清楚，这家伙要是死了，浑沌丹也得失之交臂。不得已她急速往洞中一跃，径直顺着洞壁往下狂奔，瞬间就追上了急落的关雎。她右手将关雎的手腕扣住，左掌拍在湿漉漉的岩壁上，掌心真气逆运，立刻就吸住了。两人就像壁虎一样挂在了墙上。关睢的脚已经碰到了冰冷的九泉之水。 关雎的脚不禁一缩。这水非同一般，寒意直接渗到了他的骨骼里。 叶菱手掌真气一运，左手顿时成了金刚之体。这一瞬间，她变掌为抓，只听一声锐响，她竟然在光滑的岩壁上抓出了四个指尖大小的坑。 “你来抓住这个，等我下去找找李云柔的尸首。” “这水这么冷，你受得了？” “你以为我是你？” 但叶菱也感觉到这水的怪异了。她往水中一潜，马上就感觉到寒意就像无数钢针扎入体内。任她修炼千余年的护体神功，竟然也止不住体内阳气的外泄。 这水中充满了玄阴之气，而且越往深处越是明显。 单纯的水虽然给人冰凉的感觉，只要不是大冬天，也不至于寒彻入骨。从卦象上看，坎卦虽然是阴盛阳衰，但中间还有那一道阳气，使得水变成流体的形状。所以水并非纯阴。冬天太阳黯弱，地下阴气升起。阴气炽烈，便称之为玄阴。玄阴之气聚集于水中，水就变得寒彻入骨，甚至能凝结成坚冰。普通人若置身冰水中，没多久就会阳气尽失而死。 坚实的大地深处，就是人界与幽冥的边界。幽冥是个奇特的地方。这里玄阴之气凝固，万物一律冻结，即为坤土。地核却是阳盛之物，无比炽热。它深埋在幽冥冻土之下，从南冥喷涌而出，就是离火。坤土与离火交融组成的幽冥世界，冷之处极冷，热之处极热。 人界有太阳高照，厚土隔绝。所以幽冥的玄阴之气不至于上升。但有地缝裂隙的地方，就会形成地脉。阴气上升，就像烟囱一样。人人都以为血谷之地一无是处，根本不是什么玄门修炼之所。没想到薛万钧独具慧眼，看出地下有这一条玄阴暗脉。他立刻占了这个地方，修起了血谷观。 玄阴地脉极为罕见，但不是人人都适合用它来修炼。只有修炼玄阴之体才能使用。叶菱多年来一直炼的是阴阳调和的普通玄门功夫，越是潜入这水中深处，就越是觉得阳气散失得快。她一面尽力运起真气护体，一面急速下潜。暗火瞳所见只是一片冰凉，没有任何活物的迹象。不知道下潜了多久，在一个拐弯处，终于见到了李云柔。 李云柔虽然没有一点生命的气息，却安详地平卧在冰凉的岩石之上，就好像是睡着了。她左侧锁骨下有一处刀伤，但地脉中安静的流水早已抚净了她身上所有的血迹。这流水也轻轻拂过她的长发和衣袖裙摆，宛如微风中微微飘扬。叶菱知道她已经死了，便掉头往上，一把拉住关雎，直奔出了九泉坑。 “李云柔虽然死了，好在rou身并未大损。还有复生的可能。” “复生？你开玩笑吧!” “她在九泉坑深处，那地方玄阴气极重，可保她rou身百年不变。如果你现在把她捞了出来，没几天就会腐烂，那可就无药可救了。现在她既然rou身还在，只要能召回她的魂魄，她就可以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关雎似乎不太相信。 在这六道轮回的婆娑世界，死而复生和长生不老一样，都是众生苦苦追求，却又遥不可及的一个传说。叶菱修炼千年，既没有见过一个活人长生不老，也没有见过一个死人死而复生。她问天神：“人可以死而复生吗？人可以长生不老吗？”天神也露出迷惑的眼神。他是真的不知道答案。 偏偏她混迹这世间，就是为了那人死而复生。 这一线执念支撑她活到现在。如果她能让一个人死而复生，那也能让其他人也死而复生。这只是一个附带的福利而已。要完成这一个目的，就必须让关雎这个四凶器之一的“人器”老老实实地受他掌控。否则的话，一切无从谈起。 一月之前叶菱被浑沌兽那一记“浑沌吐”击中，几乎让她经脉寸断。当年的柳暮独力扛下穷奇兽，也未能全身而退。如今她一人单挑浑沌，一样是兵行险招。但她别无选择。这三界六道虽然广大无边，却不会有任何人能代替她做这件事。 浑沌丹本来是玄门人人渴望的宝物。一旦入体与自身内丹结合，修为即可突飞猛进。玄门传世这么多年，有这样机缘的修士能有几个？偏偏叶菱不能接受浑沌丹入体。要发动魂宗的“天地搜魂大法”，必须得借助四凶兽所化的人器、兵器、魂器、和脏器这四凶器的力量。此外还得有一个发动大法之人。如果她接受浑沌丹成了四凶器之一的人器，谁来发动天地搜魂大法？浑沌丹只要入体，非死不能取出。这样她的计划就彻底偏离了轨道。 那一夜身受重伤，在那漆黑一片的枯井中苦苦抵御浑沌丹的情景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马背上的叶菱还心有余悸。当时如果再过个一时片刻，她必然油尽灯枯。幸好这时关雎掉入了井中。他虽然狠狠地摔在了自己身上，却立刻解除了最大的危险。浑沌丹是只要有活人在，就会立刻入体。关雎替代她把阴魂不散的浑沌丹给吸收掉了。 那时她要是没受伤，出一口枯井只需转瞬。但她除了手还能动动之外，其他地方的骨头都感觉散架了一样。几乎站不起来。 她知道掉下来的小子是个凡夫俗子，只是一个rou饵。真正的不速之客马上就会到。她暗运真气，以雷遁术聚于眼中。心中默念的却是秘法宗的勾魂夺魄之术的口诀。能到密青山来诛杀浑沌兽的，只可能是玄门高手。叶菱很清楚，她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而中。 关雎虽然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夫俗子，却是她命里的福星。这个小子不但帮她吸收掉了最大的威胁浑沌丹，还极好地掩盖了她的气息。以至于薛重下井取浑沌丹的时候，根本就无视了她的存在。她双目一记雷遁送出的勾魂夺魄如此出其不意，对方就是绝世高手也不可能躲过！ 就是那一夜，薛重魂魄被勾出，恰好和对面行将就木的关雎互换了rou体，紧接着就一命呜呼了。叶菱将计就计，和“薛重”一起去了血谷道。 这些记忆在她脑中一幕一幕闪过。她常常觉得奇怪，究竟是什么让她在这红尘里奔波，屡陷险境却又总是失败？冥冥中似乎有人在安排。一个无趣、顽劣、刁钻的司命之神。但就连创世的天神对此也一无所知。命运之路的前方就像这四周沉沉的黑夜。不知道会通向何方。 关雎现在是她最有利的保障，但也是最大的危险的来源。这个无知的家伙带着一颗玄门中人人梦寐以求的浑沌丹。现在消息已经泄漏，追兵恐怕还会纷沓至来。但他身上的浑沌气，也确实在这段时间里慢慢地疗好了她的内伤。如果再这样好好地养上一段时间，她完全可以痊愈，恢复到百分之百的状态。只是这次混乱来得早了一点。 胡图明拒不交代穷奇牙的下落，她不得不在很差的状态下施展了释门绝学“八识术”。这一招就算是她健康的时候施展，也得耗费自己至少一半的真气，需要好几天的调息才能恢复。然后她又深入血谷地下的玄阴地脉中去寻找李云柔，可以说已经接近极限了。 她不打算再用武力挟持一个活人走上这漫漫长途。 “对。”叶菱肯定地说，“你跟我走，我就有办法。如果我做不到，你再反悔也不迟。” “你先告诉我，怎样才能让李云柔复活？” 关雎现在所需要的，就是一个希望而已。有希望，他就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叶菱这样神通广大的人很难得，要趁机在她这里找找一点希望。 “好吧。”叶菱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 “这是罗盘？”关雎认识这种玄门道士常常用来判断风水的工具。 但这个罗盘非常普通。看上去也就是一块绿锈斑斑的铜。和一般的罗盘一样，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凹进处，里边欠着一根活动的指南针。 “这不是指南针。这叫指魂针。” “那有什么用？” “一个活着的人，无非就是rou身和魂魄。既然李云柔的rou身还在，那就只要找回她的魂魄就可以了。“ “指魂针可以找回她的魂魄？“ “只需要用rou身残余的一点东西，在指魂针上一碰，指魂针就会永远指向她现在所在的方位。“ “这是什么？“ “她的头发。我刚下水的时候取来的。“ 叶菱用李云柔的头发碰了碰指魂针。指魂针依然乱动个不停，没有指向任何固定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