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黯然离场

    为了完成美国总部派下来的全球人员精简计划，凯西和露西仔细地研究了目前德智中国各事业部乃至各部门的人员配置情况。统计了近期有辞职苗头的员工人数后，将每个部门进一步裁员目标的初步方案发送到每个部门老大的邮箱，并且抄送了杨威。

    每个部门老大都希望被精简掉的是别人的人，自己的人能够留住。因为谁都不愿意做砸掉别人饭碗的恶人。而且，没有一个老板希望干活的人手不够，虽然为这些劳动买单的是公司。

    欧洲地区的工会组织特别难缠，坐镇美国总部的温蒂被欧洲的几个HRDirector每天argue的快要奔溃了。她不得不又重新制定了一稿裁员目标。让习惯“逆来顺受”的中国地区，帮着欧洲的几个site多消化掉几个人头。幸好，目前中国市场的发展势头在全球是最好的，否则凯西肯定又要多几个不眠夜了。

    人天生都是欺软怕硬的，不论是哪个国家的人的本性的都是一样一样的。温蒂处理欧洲下属抱怨的措施，就是让中国地区的下属去啃那些难啃的骨头。

    凯西坐在杨威的办公室里，把总部的温蒂和那些在文件上签字的老板们都全家问候了一遍。然后，没让杨威多费唇舌，就违心地接受了温蒂指派的任务。

    其实，杨威并不希望凯西这样轻易地接受美国派下的这个任务。因为工作的人员数目和产出是成正比的，总部并不会因为中国多裁人，而减少销售指标。对于他来说，能够每年超额完成销售目标显然更重要一些。但是，下属并没有提出异议，他也不能说什么。他的时间都必须用在那些对公司成长更重要的大客户、大订单上面。

    凯西和露西两个人又是一番合计后，发现还剩一个必须精简掉的人头，实在无法摊派下去了。凯西已经以身作则，在团队工作满负荷的情况下，将自己部门划去了两个人。剩下的，她们觉得只能让物流部或财务部再减一个了。

    虽然不是很有信心，露西还是硬着头皮，分别去找于德喜和赵子龙谈话了。他们两个果然都是情感上支持、理解，实际上寸土不让。都倒苦水说，自己的人员已经在超负荷工作了。

    凯西听了露西的汇报后，很生气：不说穿，不等于不知道。其实她知道，如果不是他们故意布置了很多无用的工作，造成业务繁忙的假象，他们两个部门都至少可以再压缩掉20%的人。只是，现在中国制造业的迅猛发展经过了30年的辉煌，也到了瓶颈期，为了应对将来不知何时再下来的裁员任务，她只能暂时先保留这些水分。

    于德喜和赵子龙之争，表面上是在为了部门的1个人头争抢。其实，是双方在试探对方的实力。他们与其说是在争一个编制里的人头，不如说只是为了争一个高下，分个胜负。

    于德喜不想继续为了这个问题和凯西纠缠，他在这个问题上，对凯西态度坚决，只是为了挑战杨威，给他添堵。于是，在下班后，于德喜挑衅地冲进杨威的办公室。

    于德喜是个各方面都比较成功的男人，心理素质和个人修养都很出众。杨威知道老于仗着自己和美国董事会成员那里的关系，不满足于目前的职位，觊觎他中国区总裁的职位很久了。只可惜，杨威在美国就加入了德智，并且在那里工作了若干年，所以和美国那里很多同僚的关系都不错。杨威虽然知道自己目前可以因为背后的关系网更强大些，而压制住于德喜。但是，世间的事情，有谁说得准呢？所以，杨威故意在重要的岗位上，快速提拔赵子龙这些青壮派，发展自己的力量。随时准备着在于德喜忍不住发难的时候，一举将他的党羽全部清除掉。

    杨威看到下班时间不请自来的于德喜，令人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一秒钟之后，瞬间堆砌一脸的笑容，站起身，和于德喜寒暄起来。

    秘书已经下班了，杨威知道于德喜平日里不喜欢咖啡，喜欢喝茶。他从身后的书柜里，取出一盒特级龙井，给老于泡了一杯茶：“老于，尝尝今年的新茶。”

    于德喜看到老板亲自给自己泡茶，很高兴杨威对自己有所忌惮。他故意表情沉痛地诉说自己部门是多么的忙碌，凯西却要残忍地压缩他们的人头……

    杨威听着于德喜没有重点的高谈阔论，几次烦躁地调整了姿势，顺手摸出了抽屉里的香烟盒。还好，他及时意识到这还是在办公室里，又将烟盒放回了抽屉。

    杨威和凯西都知道这个人头对他们两个谁都不那么重要。但是，杨威不忿的是：凯西明知道赵子龙是自己的心腹，却还让于德喜对自己纠缠不清。说明这个凯西要么是内心偏向于于德喜，要么就是想保持中立。无论是哪种情况，杨威都不能容忍凯西这个身居人事总监要职的下属，不能给自己分忧。他决定换一个自己人到这个位子。

    第二天上班，凯西被杨威的秘书请进办公室谈话后，才知道自己躺枪了。

    杨威的这个决定也同样包含了对她领导的HR团队的工作业绩的一种否定，她是这样认为的。既然犯错，就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但是，这次杨威竟然下重手，让她自己引咎辞职。她内心的郁闷难以言喻，她没料到，最后被总经理责罚的人竟然是自己。老板是拿她当“鸡”，杀给那些不是她阵营里的人看呢！

    她和公司的合约还有大半年就要到期了。公司届时不想续约，她也没话说。根据行业默认的江湖规矩——杨威提前半年通知她，让她另谋出路，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因为外企的总监，是个比较高的职位，市场上同等规模公司的同等职位较少，所以老板也算是考虑到她的面子，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找新方向。

    面对她服务了8年的公司，她突然觉得人生也不过如此。她待公司如初恋，公司当她是破鞋。

    大公司财大气粗，可以用钱表示自己的人情味儿。她估摸着到时自己应该会拿到一百万的赔偿金。因为她是人力资源部的老大，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所以老板一定会根据她的服务年限给足赔偿金，也许她还能谈到一笔保密费。如果这半年找不到合适的下家，她就用这笔赔偿开创自己的公司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现在，从中央到地方不都在宣传“全民创业”吗？开公司的行政流程也简化了，关于创业的信息更多，平台更好了。

    凯西估计接下去的半年里，总裁就会让别人接手她的工作了。到时，她就只能挂个虚职了。她同时，暗暗祈祷，没有人愿意来接手她手上的这摊子事儿。因为现在公司烽烟四起，人力资源部看似中立，但是很多部门都想染指，以便获得更多的资源。这个职位将来花落谁家，就要看公司高层多方博弈的结果了。

    一整天，凯西独自坐在办公室里，各种想法、各种情绪在脑中崩腾，心中是百味杂陈。直到公司里变得空空荡荡的了，她才意识到该下班了。

    晚上回到家，凯西躺在床上转转反侧，彻夜难眠。身边的老公不忍心她为了一份工作承受这样大的心理压力，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这不是还有半年的时间么？没准到时先走的是你们总裁呢。再说了，你放心，大不了回家，我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