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人面兽心
那孩童听到刘万这阴声鬼气的安慰，哭的更为大声，约莫盏茶功夫，响亮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下来，一脸的鼻涕眼泪挂在刘万崭新的灰白长衫上，而小孩先前油腻腻的小手已经蹭的极为干净，一把夺过刘万手中的鸡腿，极为灵巧的钻入到桌子底下一堆孩童中间。刘万看着自己崭新的长衫，哭笑不得，老脸却是一喜道：“嗯？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有老夫当年七成功力！”。“这不是刘老先生？老先生怎么有空到此，来来来，坐下喝一杯桂花陈酿！”，刘万不由转身过来，老眼一定，这一黑玉桌面上大多是听书的文人清客，而出声之人头戴一顶儒冠，一身蓝色长衫洗的发白，年纪约莫五十上下，正是久考未第的张秀才。刘万拱了拱手，道了声“客气！”后便挨着张秀才坐下。 一桌十二人，三巡酒过后，已倒得七七八八，醉醺醺的趴在黑玉石桌面，此起彼伏的鼾声阵阵响起，唯有那张秀才，身体半靠在四方扶手椅上，右手中松松提着一壶酒，一脸的唏嘘苦闷。而刘万则端着酒杯慢呷，两目微微闭上，老脸似枣皮般红润，口中模仿着儒生的语气道：“古人云，销魂者，一于马上，一于酒间。此言着实不差，直中老夫心坎！”。那张秀才闻言死命摇身坐正，左手一拂儒冠，犹作豪迈道：“浊酒一杯，断肠一曲，人生得此，夫复何求！”，抬起手中酒壶一阵长灌后，满脸通红，又接着道：“都道是名满场，利如疆，书中自有颜如玉，科场一进是荣华！哪成想，映雪凿壁，十年寒窗，到如今，只落得一身流浪，半个秀才！呜呼…呜呼…，一身流浪，半个秀才！” “这酸秀才虽说迂腐，倒也有几分真才实学！”，一道轻灵的女子声传来。刘万醉熏的双眼不由闻声望去，隔着两桌人影，终于是看到出声之人，一位粉红宫装女子，正扭头回去。细看来，那一桌面上，只有寥寥四人。两男两女，分开而坐。其中，两名男子均是二十上下年纪，一人身穿蓝色锦袍，头戴玉云抹额，黑发闲散垂下，髻上佩双龙戏珠冠，脸如白玉，目若桃花，生的是唇白齿红，风流俊俏，只可惜其脸上神虚气浮，睛若失神，刘万心中一凝，这金源的败家儿若不是夜夜流连青楼之地，观其神态恐怕来日会有一番大作为。另一男子却是肥头大耳，视若鹰隼，顾如豺狼，珠玉满布的黄色锦袍上绣了一朵极为醒目的艳红牡丹花，十指上满满戴着金玉扳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正是前两日冲撞乌虚子的王姓公子，刘万心中冷笑，这蓝月四大米商之一王守正之子实足是烂泥扶不上墙。而那粉红宫装女子，举手投足间，颐指气使，旁若无人，一双丹凤眼，两道含烟眉，心比针尖，性比气傲。坐于宫装女子身旁的，正是一身绿衣的梵若尘，只是，其两道灵眸幽幽望着地面，静静端坐，无端有一丝哀怨缭绕。 由于是紧挨着金世荣坐下，那宫装女子臻首轻转，便望见金世荣那微醺的桃花眼正痴痴看着身旁的梵若尘。粉脸微怒，宫装女子移了移身子，刚好挡住他的视线。金世荣便收回有些凝滞的目光，望着身前正别扭擦拭着自己锦袍上汤汁的宫装女子，神态略微尴尬道：“知画小姐，小生汗颜，劳您费心！”，说完金世荣便伸手按在沈知画的白绢上，示意她无须此番作态。沈知画美眸却是定定看着金世荣，握着白绢的玉手紧紧反握住其白皙修长的手指，两颊上升起一道异样的红晕，看上去如三月桃花惹人无限怜爱。半醉半醒的金世荣，神情中闪过一丝狡黠[xiá]，伸手一把将沈知画搂入怀中，志得意满的看着梵若尘。心中不由一痛，眼前女子，她的心似乎不在自己身上，也不在这人潮涌动的天香楼中。哀怨的双眉轻蹙，其脸上犹带羞涩浅笑，从那日乌虚子出现后，梵若尘便常常如此，整日茶饭不思、神态恹恹。 “世兄，要亲热也要找个好地，近水楼台，何不上二楼去？”，一脸猥琐的王子雄高声喊道，满目春色涟涟的盯着梵若尘直瞅,心下念道：要不是你龟儿子屡屡从中作梗，老子早就把她弄在手中管教管教！饶是万花丛中过的金世荣，在王子雄这声大喊中，也是有些坐不住，怀中玉人柔若无骨，紧紧挨着自己，如此作态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何体统，这事若是被老爹知道，肯定又是一顿劈头大骂。想到此处，金世荣不由强提精神，点头向梵若尘致意道：“梵姑娘，你若是累了，便上二楼来休息，地字一号房是我特地为您预留下的！”。说完不待梵若尘起身，金世荣便半搂半扶着沈知画，歪歪斜斜地向二楼挤身上去。 梵若尘看着金世荣东倒西歪的身影，心中思绪百转：这金公子虽然是风流了些，心地却也不坏，希望知画能够让他移情改性，今后千般柔情只付于她！哎，想到那温润儒雅的子有先生，心中愁绪满怀，不知他现在在哪，是否也孤身一人？秋波流转，梵若尘回神过来，心中顿生厌恶。因为那王子雄正满脸放光，神态及其猥琐的盯着她，狼环虎视，越显得龌蹉下流。 看着一脸厌恶的梵若尘莲步轻移，向二楼步去。王子雄右手一抹脸上横rou，双眼中闪过一丝狠辣，口中愤恨道：“小蹄子，在老子面前装清高！老子今晚就叫你，红颜悲白发！”，抬起桌上酒壶一阵猛灌，双目通红的朝二楼走去。一路上拥挤的人群却是自动分开，看着两眼通红，一身横rou的王子雄，众人脸上都露出可惜的神情，今晚不知又是哪家千金遭殃！ 王子雄踏上二楼，伴着酒意，狼心胆更壮！立在走廊两边的黑色劲衣人见是王子雄，都神色恭敬的退下。摩挲着指间的玉扳指，王子雄猥琐狼形的脸上越发显得不可一世。摇晃在地字一号房门前，一脚踹开那紧锁的紫檀木门，王子雄yin笑道：“小蹄子，让老子来安慰安慰你那寂寞的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