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章 形势所迫 情非得已
一连半月，朝廷大军未到。高保存心生疑虑，彭城距洛阳不过千里，若是兵最多十日必到。高保存派出大量探子，四处打探，却依旧无有征讨大军消息。眼看便是重阳佳节，高保存依旧在招兵买马。 重阳节当日，副将温良回到家中。温良愁眉不展，自顾自坐在花园中饮酒。他想起哗变之事，那并不在城中。温良舅父在扬州，身患重病。温良前去探望，哗变次日他回到彭城，方知主将高保存已然率军造反。高保存以剑指温良，问他是否一同起事。温良被逼无奈，当时情形保命要紧。他便假意答应下来，他同高保存共事三年有余，平日关系尚可。高保存见他答应，便未难为他。 温良心中不愿，在他看来。当初胶州王司马川、关西王司马晔等皆是手握重兵，又是皇族，都落得个兵败身死。凭借小小彭城，匆忙间拼凑得来十余万兵马，同朝廷对抗，无异螳臂当车。朝廷统军大将中，能征善战者辈出。一旦兵败，依朝廷律法，谋反者腰斩，主犯夷三族。自己身为彭城副将，仅次高保存之下，必会被朝廷当成主犯无疑。温良想起家中妻子父母，还有四子三女，有朝一日家人皆会因此人头落地，心中更是烦闷。 就在这时，管家温贵进来禀报：“老爷，府门外有一老者求见。老者说他是老爷故人，特来拜访。”温良心烦意乱，随口吩咐道：“不见，不见。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见外客。”管家温贵出去，不多时又回来。再次禀报：“老爷，那老者不肯走，还将此物让小人交给老爷。说老爷一看此物，便会见他。”管家说完，将手中一把短剑交给温良。 温良接过短剑一看，鲨鱼皮剑鞘，剑柄镶有一块翡翠，华丽异常。温良手持短剑，对管家吩咐：“快将那位老人家请进来，汝在府门外四处查看一番，看可有人注意。”片刻之后，一位灰衣老者来到温良面前。老者年逾花甲，须皆白，红光满面，步伐矫健。温良一见老者，双膝跪倒口称：“恩师，弟子无法出迎，还请恩师恕罪。恩师为何会前来弟子处？值此兵荒马乱之时？” 老者章雄，洛阳人氏。当年曾在左武卫军中任副将，跟随紫金侯李龙山多年。后来告老辞官归家，在洛阳颐养天年。章雄年轻时，与温良之父温方同在左武卫军中，八拜结交为兄弟。温良年幼时，便拜章雄为师习武，跟随章雄十年，方才出师。那柄短剑，乃是温良祖传之物，当年拜师之时，晋献章雄作为拜师之礼。温良将章雄请到上座，随即命人去后堂请父亲温方前来。待温方赶来，两老相见，几乎落泪。 待二老寒暄已过，章雄开口言道：“温良，你个孽徒。当初为师如何教你，怎会成为叛贼，为亲族蒙羞？”见章雄面色不悦，温方在一旁将实情道出。温良也开口答道：“恩师，弟子不孝。弟子当时迫不得已，为家中老小，若不答应高保存，父母妻儿难以幸免。” 章雄叹息一声：“唉！你这是医得眼前疮，剜去心头rou。你莫非不知，谋反者，朝廷可会夷三族？你说为师为何前来？为师在洛阳家中听闻彭城事变，想起义兄及你，坐立不安。”温方在一旁言道：“有劳贤弟不远千里前来探望。老夫如今也是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良儿被逆贼胁迫，不得不反。只是眼下踏上贼船，却无处可下。老夫并非薄情之人，贤弟还是离去为好。贤弟可否将老夫几个孙儿带走？如今温家已是反贼，若是朝廷大军一到，老夫不想温家就此绝后。”温方万般无奈，才出言恳求章雄。若是章雄能将孙儿带走，起码为温家留条根。 章雄点头答道：“大哥，小弟正有此意。此次前来，小弟带有三十名随从护卫，有六名跟随小弟进城，其余皆在城外山村中等候。有小弟一口气在，温家断不会因此绝后。”温良闻言，感激涕零。他再次下拜，言道：“多谢恩师，恩师待弟子天高地厚之恩，弟子此生无以为报。来世弟子愿结草衔环，以报恩师。” 章雄将温良拉起来，语重心长言道：“徒儿，为师知你迫不得已，并非真心反叛。若有机会自救，你可愿听为师一言？”温良双目亮起，连声说道：“请恩师指点迷津。弟子无时无刻不思自救之法，奈何无计可施。” 温方起身，将章雄和温良带到一间密室，又命心腹护卫守在门外。确保无人偷听之后，章雄低声说道：“临来之前，为师托人，去求见冠军侯李云飞。当年为师在左武卫军中时，亦曾与冠军侯有过几面之缘。谁知为师扑个空，冠军侯领命出征，前往彭城平乱。为师带人骑马追出洛阳，一日之后在途中追上冠军侯。冠军侯颇念旧情，对为师十分客气。为师厚颜向其求情，为徒儿开脱。冠军侯沉思之后对为师交待，若为师能说服徒儿趁夜打开城门。冠军侯得胜之后，便会向朝廷奏报徒儿之功劳。如此一来，徒儿罪名尽去，还可因功受赏，封侯亦非难事。” 章雄终于说出意图，他心中忐忑，唯恐温家父子不肯答应。他可是在冠军侯面前夸下海口，此次前来势必说服温家父子投诚。温良还未开口，温方在一旁言道：“贤弟为我温家，可谓尽心竭力，请受老夫一拜。”温方说罢，倒头便拜。章雄连忙将温方扶起，温方说道：“此事可做，有此良机，还有何可犹豫？若能洗去温家反贼之名，万死不辞。良儿，汝还在犹豫不决为何？莫非汝铁心葬送全家？” 父亲质问，温良终于痛下决心。低声言道：“多谢恩师为徒儿指点一条明路，徒儿愿意，为此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徒儿不求封侯，只求洗去家族反贼之名，为子孙留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