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神道设教 收心为上
次日正午，骄阳似火，天气炎热。清泉山下，六位僧人身穿灰布僧衣，坐在树荫下食用干粮。所谓干粮，不过人手一个干面饼耳。每个僧人身旁，都有一块青石，用绳索牢牢绑住。远处传来马蹄声，皇帝一行四人策马来到。皇帝下马，一打量那六位僧人，开口问道：“请问六位大师，道缘和尚可在此？”其中一名中年僧人起身，合掌答道：“施主，和尚便是道缘，不知施主寻和尚所为何事？” 皇帝仔细观察道缘和尚，方面大耳，面白如玉，慈眉善目。末了皇帝笑道：“道缘和尚勿怪，朕远在帝都洛阳之时。便听人谈起，此处有一位道缘和尚。发愿要在清泉山下修建一座大佛寺，每日同弟子上山采石，在慢慢背下山来。至今已有八载，每日如此，从未间断。朕心生敬仰，故而南巡义兴之时，便来此探望。”皇帝直接表露身份，大出太子等人意料。六位僧人听闻皇帝在此，面色平静。道缘率领五位弟子，合掌躬身，拜见皇帝。 “道缘和尚不必客套，和尚乃是出家之人，不在三界之内，不属五行之中。同这俗世红尘，渐渐断开。朕虽是帝王天子，却是凡夫俗子之身。”道缘和尚闻言答道：“善哉！陛下礼佛之心，可为天下表率。请陛下策马先行，鄙寺就在前方三里之处。和尚今日功课未完，不敢荒废。和尚背石，随后便到。”说罢，道缘刚要背起那块大石。谁知皇帝做出惊人之举。他上前两步，拦住道缘。随后亲自将大石背起，如此一来，道缘和尚也变了脸色。 “陛下乃是万金之躯，还请陛下放下，让和尚来背。”皇帝背起大石，虽觉沉重，尚可承受。他随口答道：“和尚前后已然八年，每日风雨无阻。朕不过一遭，有何不可。和尚要建大佛寺，宣扬佛法，亦是为朕之江山社稷出力。朕今日礼尚往来，和尚无需在意。”太子青禾、马援见状，连忙过去背起一块大石。谢长歌并未背起大石，他肩负保护皇帝之责。不论何时何地，他心中唯有此念。 皇帝三人背起大石向前行走，道缘和尚寸步不离皇帝身边，准备随时皆应皇帝。皇帝走上不过百步，便额头见汗，气喘吁吁。道缘和尚见状，连忙开口：“陛下，可否将大石交给和尚？”皇帝摇头，咬牙坚持下去。三里路，皇帝行走将近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大佛寺。将大石放下，皇帝长出一口气。站在那里喘息半晌，方才恢复过来。谢长歌呈上水囊，皇帝饮水之后，感觉好些。后背肩头，皆是火辣辣疼痛。太子青禾，马援也将大石放下。两人皆是武夫，体力悠长远非皇帝可比。即便如此，走到此处，也是累得不轻。 皇帝抬头看去，所谓大佛寺，不过一处石牌坊，还有三间佛堂而已。“惭愧，和尚率领弟子八年功夫，不过建起这三间佛堂。佛堂窄小简陋，请陛下见谅。”皇帝点头，道缘和尚陪同皇帝一行进入佛堂。正中一间算作佛殿，内供有毗卢遮那如来石像一尊。皇帝上香之后，默祝片刻。 待从中间佛殿出来，皇帝问道：“道缘和尚，这尊如来圣像，同别处圣像，似略有不同，是何缘故？”“陛下，此尊圣像，乃是和尚得自梦中。当年有一夜，和尚睡梦之中梦见如来尊像。待次日天明醒来，便去山上寻得这一块大石，雕刻年余，方才成此圣像。”道缘和尚合掌答道。剩余两间，一间存放经书，另一间则是师徒六人住处。大佛寺狭小，并无客堂招待皇帝一行。道缘和尚无奈，命弟子将住处收拾，请皇帝到此一坐。 僧人奉上清茶，皇帝品茶，同道缘和尚论道。皇帝常去龙居寺，对经书佛法亦多有涉猎。对于佛法见解，颇有独到之处。两人讲经论法，不知不觉已到傍晚。僧人晋献素斋，款待皇帝一行。用过素斋，皇帝握住道缘和尚双手言道：“和尚对佛法精通，又在佛前立下宏愿。朕今日前来，便是为助和尚一臂之力。朕舍和尚纹银五万两，助和尚兴建大佛寺。朕有意加封和尚为弘法护国尊胜禅师，还望和尚莫要推辞才是。”道缘和尚连声道谢，圣命难违，此理和尚自然懂得。 两日后，皇帝一行来到义兴三清观。此番前来，皇帝并未微服，而是乘坐銮驾大张旗鼓而来。三清观观主紫琴道人率领观内三十七名道人出来迎接。皇帝下銮驾，携太子青禾入三清殿，为三清圣像进香。待进香之后，紫琴道人在藏经阁招待皇帝。皇帝同紫琴道人坐而论道，一谈便是两个时辰。临行之前，皇帝同样舍给三清观纹银五万两，让其扩建道观。另外加封紫琴道人为三清护国仙师，享三品俸禄。 深夜，皇帝回到行营，将太子青禾召到营帐之中。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內侍献茶。皇帝淡淡开口：“青禾？汝对震泽水盗看法为何？”“父皇，依皇儿愚见。震泽水盗多是胆大妄为不法之徒，若是抓捕，还需严加审讯，以防错漏。”太子青禾低声答道。 “青禾，汝涉世未深，表面看来是这般，然实际并非如此。震泽水盗之中，除去极少数以作恶为乐暴徒之外，其余不过是寻常百姓，一时糊涂耳。百姓之中，浑浑噩噩者甚是不少。若其生计无着，或贪图享受，十有**便会为钱财铤而走险。似冯全那般，陷入困顿之中，却不肯无功受禄之人凤毛麟角。汝若视盗匪为盗匪，则盗匪如雨后春笋，杀之不绝。如若视盗匪为犯错百姓，则盗匪可绝。”皇帝语重心长说道。太子青禾天生聪慧，闻言便已明白。“朝廷律法，并非为杀戮而设。朝廷律法，实为保护良善，惩恶扬善而设。身为帝王，若一味依靠严刑酷法，迟早如强秦，二世而亡。汝可知朕为何要去大佛寺以及三清观？”皇帝说罢，目视太子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