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来日难料
陈柯待灵姬转回屏风之后，向文帅抱拳道：“文王，还有一事。臣问过镖局的人，问他们既然尸骨已经烧成了焦炭，是如何认出陈镖头的……” 文帅微微点头，在这个细节上，文帅也是心存疑虑。连总镖头都说，只是因为找到了陈镖头的刀，才认定陈镖头的尸骨，难道刀在尸骨的手里握着？耳听陈柯接着说道：“镖局的人说，陈镖头的刀放在陈镖头尸骨上，而且还放着陈镖头随身的玉佩。” 文帅轰然起身，做这事的人必然认识陈镖头，不然绝不会这样做！ 陈柯抱拳道：“文王稍安勿躁，容臣将话讲完。” 文帅吁一口气，压了压火儿，重又坐下。 陈柯说道：“臣看了刀和玉佩。玉佩是随着尸骨一同受过火，但那柄刀却不是。臣怀疑，是有人在火灭之后，将刀放在了陈镖头身上。” 文帅蓦然想起上次从京里返回后，得知刺杀他的那十名金衣卫，被人挖了出来，而且还立碑刻字。难道有人在盯着自己？是什么人？是岳王还是玉宵门？或者是别的什么人？做这些事，又有何企图？ 门外军兵来报：“禀文王，岳王驾下军师张子文，求见文王。” “请。”文帅一点儿也不惊讶，自从拿到朝廷邸报，得知老皇帝驾崩后，便知道岳王迟早要派人来商谈的。只是不太明白，能说的话都说了，他一次也没有答应，岳王还能说出什么来？ 陈柯抱拳道：“臣去办陈镖头的事。” 文帅点头道：“好，回去告诉醉音，以后有什么事，先跟你商量了再做。” “是。”陈柯心头一颤，可芯公主的事，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便当着文王的面回绝，文王多少还是有些不悦的。 陈柯出去，张子文进来，向文帅拱手躬身道：“晚生张子文，岳王驾下军师，见过文王。” “张先生远来劳苦，请坐吧。”文帅对张子文早有耳闻，但却是第一次见他。与韩晨一样，做书生打扮，年纪没有韩晨大，却是一样的面相刻薄，目光狡诈。 张子文谢了座，丫头上了茶。文帅看着他笑道：“不知张先生此来，还有什么话说？” 张子文拱手道：“岳王命晚生来向文王请教，文王是有意效忠朝廷，安享一时的王爵，还是欲取天下。” 文帅实在懒得跟他废话了，岳王也挺奇怪的，总是来找他，既然怕死，何不去找朝廷？如今仲孙祈平做了皇帝，如若岳王顺降，就算得不到王爵，但弄个公候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 文帅说道：“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岳王既然欲罢刀兵，何不与朝廷商谈？” 张子文微微一笑，说道：“文王直率，晚生便也不必巧言婉转了。若非文王占了东境，岳王又岂会两面受敌？岳王举义之初，曾大破颜玉衡所部。直至青川，方因人困马乏，而惜败于程将军所部。之后的事，文王自知。若非文王对朝廷曲意迎合，此时岳王或许已然攻入京都了。” 文帅一笑，说道：“你们现在去打，孤绝不插手。” 张子文微微一笑，垂了眼帘，说道：“岳王与朝廷倾兵而战，文王正好坐收渔人之利。” 文帅笑道：“有何不妥吗？” 张子文笑了一下，拱手道：“文王，岳王同样拥兵数万。既可与文王联合，也可与朝廷联合。听闻先太子与皇贵妃，皆丧于文王之手，文王以为当今天子会如何处置此事？” “张子文！”文帅沉了脸，说太子没什么，杀太子的罪名他担下来无所谓。但皇贵妃是燕回的亲娘，这个帐不能揽到自己头上。说道：“你可知道，皇贵妃乃是王贤妃之生母！” 张子文神色一紧，没想到文帅如此在意王贤妃。张子文原以为，文帅明知俅燕回是公主，却依然称王，必然不会在意俅燕回的亲情。但此时方知，文帅称王的缘由，恐怕不是他想的那样简单。 张子文拱手说道：“文王息怒，晚生只是就事论事，并无诋毁文王之意。况且，晚生心中自知，以文王之仁德，断不会谋害前太子与皇贵妃。但此事无论如何，都会安于文王头上。” 文帅冷冷答道：“孤自知晓，不必先生提醒。孤之心意，先生可如实转告岳王。孤本是布衣出身，若非因王贤妃之难，断不会起兵谋反。当今天子乃孤之妻兄，孤是有称帝之心，但如何称帝，何时称帝，还有待考量。孤虽奉先皇圣谕，举兵剿叛，却并未与岳王对峙过。至于以后要如何，孤也不好预计。因此，孤不能应承岳王，以免日后失信于岳王。张先生，请吧。” 张子文站了起来，这一次文王是把话说明白了，简而言之，就是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文王自己也不知道，实则文王打的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主意。 张子文心里说不出的别扭，传说中的文王，仁德睿智、杀代果决，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处事不明、犹疑不决之人。但张子文也明白，或许这只是文王敷衍他的一套说辞而已。但文王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再赖在这里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只能回返恩化，另作打算。 张子文拱手道：“晚生告辞了。” 看着张子文出门而去，文帅幽幽叹了口气。岳王势必不日便会兴兵，本以为能消停一年，好好地建造蕊城，但如今看来，只怕没这个闲暇了。 晚饭的时候，文帅问端木凝蕊：“凝蕊，你已经几日没有到厅房去了，以后不跟着我理政了吗？” 端木凝蕊嘟了嘟嘴，答道：“明日便去。” 端木凝蕊的态度，令文帅微觉尴尬，便闭口不再说话。吃完了饭，端木凝蕊要走，被俅燕回叫住：“凝蕊，跟我到我房里去，陪我说说话。” 而文帅去了灵姬的房间，灵姬还没有吃完，见他来了，放下筷子笑道：“凝蕊的心情还没有好起来？” 文帅摇了摇头，坐在她身边，说道：“也不知怎么了。” 灵姬笑道：“自然是长大了嘛。人长大了，心思便重了。” 文帅看着她问道：“你们去济安，到底出了什么事？” 灵姬笑道：“看你这样子，难不成还是我把她打傻了？” 文帅皱眉，灵姬端起水杯漱了口，而后让丫头把饭收走，这才说道：“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非要与我这个走惯了江湖的老女人攀比心机，你说她能不抑郁吗？” 文帅叹了口气，端木凝蕊是有这个毛病，恨不得全天下，就她最聪明。 灵姬笑道：“你太宠着她了。她本是个家破人亡的苦命人，可因了你，成了贵不可言的长公主。这样还不够？但凡有些不痛快，你便要想方设法地哄她开心。你可仔细着，人的命数是天定的，若该当她受苦，而你却为她一力承担，只怕会折损了她的阳寿。” 文帅一惊，瞪圆了眼睛盯着她。灵姬掩嘴笑道：“你瞪我做什么？原本我是不信这些的，是你让我信了的。” 文帅垂下目光，灵姬微笑道：“别太在意了，顺其自然便好。既然你来了，正好我有件事要同你讲。我想回一趟中原。” 文帅又一惊，问道：“做什么？杀门主？你自己？不行！” 灵姬笑道：“你急什么呀，谁说要杀门主了。他不找我，我反倒自己送上门去？我可没那么傻。” 文帅盯着她，又问道：“那你去中原做什么？几时回来？” 灵姬垂下眼帘想了想，说道：“一去一返，加上办事的时间，有半年足矣了。” “你去办什么事？”文帅盯着问。 灵姬俏笑道：“我卖给你了？我嫁给你了？我事事都得向你说明白呀？” 文帅一皱眉，说道：“不说明白不许去！” 灵姬收起了笑意，垂了眼帘，说道：“这样自欺欺人地空耗着时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旦门主的儿子继了皇位，用不了两年，门主便会挥军南下。甚或不必用兵，只要以中原皇帝的名义与竺南商谈，便能让仲孙祈平倾兵来战。” 文帅垂目点头，他不是没有想过，但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灵姬之所以要逃出来，必然远不是段靖卓的对手。文帅说道：“我本打算派人去往中原，重金寻访高手，杀掉段靖卓。只是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办合适。” 灵姬微笑摇头，握住他的手说道：“你的办法不是不可行，只是要碰运气。而我的办法，或许更为稳妥……我要去找万贵妃。” 文帅一愣，思索了片刻，明白了她的用意，问道：“当真能借刀杀人吗？” 灵姬笑道：“既使做不成，总也不像你的办法那样，让段靖卓十拿九稳地知道是咱们所为。” 文帅点头，问道：“何时动身？” 灵姬答道：“既然与你说了，那我明日便动身。” 文帅点头，伸手搂住她：“成与不成，你一定要平安地回来。” 灵姬伏在他怀中，妩媚一笑道：“今夜……宿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