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痕 激将
屠杀过后已有了四个小时 和圣教作战最大的痛苦便是，他们习惯于将对手砍的面目全非。如果战后几天来不及打扫战场，那么剩下的尸体便会被战斗完弃用尸鬼的蛆虫啃蚀殆尽。 超度的笙歌幽细，飘荡于碧空之上。 天气渐渐放晴，郑渊将算是整理好衣物，甚至还把那两只断脚捡了回来的家志诚送进火堆。 李夜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道：“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做这么暖心的事。” “任务需要的时候我也会焚烧尸体，只不过第一次烧友人的尸体。”郑渊耸了耸肩。 李夜突然笑了出来，“哈，你还有过朋友？” 郑渊怔怔看着越发旺盛的大火堆，“有时候，我会先和那些人交朋友。然后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砰’.....” 他看向李夜，接着道“那些人就会和断了的弦一样，软趴趴地躺在地上。” 在李夜眼里，这年轻人的眼神变得越发平静，或者说.....无神。 然后，我就又没有朋友了。 意料之内的沉默 “啊拉啊拉~”熟悉的语气词忽然传入两人的耳中，也是打破了尴尬的场面。 李夜并未回过头来，径直问道：“何时？” “即刻哦。两位大人，请跟我来。” 郑渊和李夜互相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跟着雨欣并排向着丛林深处的城池走去。 一路上，周围的精灵民众络绎不绝。他们素衣轻裘，脸上带着的淡淡自得的表情。即使是见到外族的郑渊表情也是波澜不惊，仅仅是随便向李夜和雨欣轻轻鞠了一躬。完全没有精灵士兵那份高大的气势。 “边境的人可没这里的好相处啊。”郑渊叹道“前几年我一进村庄差点被绑起来烧了。” “毕竟当时妾身在那儿呢。”前面雨欣忽然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 “呃...........”郑渊被李夜搡了一下，一副示意不要多问的样子。 精灵向来不是很重视过于繁杂的礼节，看样子甚至火葬的地方距离重要会议的建筑也并是很远。郑渊不禁叹息着——这回恐怕看不到传说中精灵的大祭坛了。 那是一座非常普通的二层小木屋，在傍山靠水的巨大精灵先锋城中显得如此不起眼。 然而，就在这座再普通不过的小屋中，恐怕将会翻开人族与精灵历史性的一章。 “就是这儿了～”雨欣转过头来，她似乎并不能进去。“里面还有一位人类朋友哦。” 郑渊一怔“女的？” “女的哦。”雨欣笑着双手提起裙角，左脚微微后撤一步，行了个非常标准的礼。 （阿岚吗.....） 李夜向前一步，微微弯下腰，右手背后，左手缓缓推开了门，显示出一副恭请贵宾的姿势。 郑渊依旧一身盔甲，便向李夜拱手还礼，随后他深深呼出口浊气。便昂首阔步踏入了木屋中。 放眼望去，只见偌大的大厅内几乎毫无装饰，朴素的很，倒是盆栽放有不少。 一张不大不小的方桌立在大厅中间，坐在方桌周围的，对门头一位坐着的自然便是精灵大祭司，那张异常古老的脸也是让郑渊颇为动摇。 坐在祭祀左边那人和外面的民众穿着长相并无不同，虽然说是不拘小节，但从外人看来倒显得有些邋遢。 右边另一人看起来矮瘦矮瘦的，一条灰不拉叽的运动裤加上一套非常不搭的皮革上衣，唯一正经的可能就算是脚上挂了个皮鞋。但穿在这个人身上反而显得更混乱了，也不知道他从哪捣鼓来的这套衣服。 在这二人身旁，亦是坐着两人，一人剑眉英目，高挑的身材配上一身难得的白色正装也是和他身边那短瘦男人显得格格不入，和他正对着的。却是一穿着浅白色短裙的女子，另人称奇的是，这女子竟和外面的雨欣长的几无不同，看起来似乎是双胞胎的样子——这在本来就人数稀少的精灵来说，实在是非常难得。 （但是这个女的非常非常白.....）郑渊收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向着最后三个座位看去，正对着大祭祀的作为应该是留给自己的，左边的位置像是留给李夜的，而右边坐着的，应该就是雨欣嘴里那个“人类朋友”了吧 那个“人类朋友”，虽然一身戎装，但是却遮不住她优美的身材......虽然并没什么曲线......这种可以让人产生一时幻觉的原因便是她那脸蛋——那薄唇水润得透明，似乎稍抿一下便会破掉一般。皮肤亦是难得的粉嫩。而最致命的是那双眼睛，柳叶般的秀眉之下，那种勾魂摄魄的瞳孔岂是郑渊能形容出来的？一头银色的披肩卷发更是锦上添花般的点缀着她整个脸庞。 仅仅是这么坐着，也处处透着诱惑。 这种整个人像是随时可以滴出水来一般的视觉盛宴。着实让郑渊片刻之间难以自拔。 那女子对着郑渊微微一笑，道：“郑先生，许久不见。是认不出我了吗？” （我什么时候认得这么个美女？）郑渊吓了一跳，心道“难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个‘每个见到的女人都会好感度 10’的技能？’” 不过，身为一位优雅的绅士，郑渊肯定不会在这时让女士尴尬：“怎么会？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漂亮。” 说罢，他向着场中的诸位微鞠一躬，“有劳诸位屈尊相迎，小生郑渊。多有亵慢，唯请情恕。” “这就是那个小孩吗？”“竟然能活着”........ 难得一见，那些精灵竟然不自觉地议论了起来。 “肃静！！！” 大祭祀忽然站起怒喝一声，这一喝气势之大，震的诸人不禁有些耳鸣，甚至郑渊不得不暗自运做魔力才得以站稳身形。 （一屋子怪胎） 见众人安静了下来。祭司还是那般苍老的声音说道“孩子，坐。” 不知为何，这老人声音中竟是透着悲怆的音调。 郑渊也懒得理别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等候着对方的自我介绍。 那矮瘦男人十分冷淡地介绍道：“怒风·乔尔。” “大地·辛”那个衣衫褴褛之人挥了挥手，颇有深意地道“好久不见。” “我似乎也没有见过他...”郑渊心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出名的。” “烈火·翰”那剑眉青年反而异常的不屑。或者说，正常的不屑。 （终于有个正常反应的精灵了。） 雨欣的姐妹似乎没有她那般的口癖，径直道：“寒水·韵” “利刃·夜” “苏夙容。人族情报部部长。” 苏夙容？？？郑渊不禁皱起了眉，怎么感觉都是猿人。开会时那种非人非妖的感觉竟然没有了... “老夫.....”大祭司捋了捋胡须，思量道“自那小子死后近百年没见过外族人了。不记得自己原来叫什么了。” “就叫我王近吧。这是我年轻时候的名字（这是得多年轻）。”大祭司“呵呵”地笑道。 “嗯。我们开始谈正事吧。”郑渊应到：“...w呜呜呜...额....大祭司。” 看着那张和古董一样的脸真心叫不出那个名字...... “那些怪物不是你们故意放过来的么？”那叫翰的剑眉男率先发难道。 苏夙容接道：“这正是我来的目的。诸位有所不知，就在三日前的傍晚，本应成掎角之势压迫我国两关隘的亚人与圣教两军，突发奇兵合力猛攻我西南方的纠云山隘，导致关隘失手。如今我军不得不收缩战线，以先锋城为中心优先阻止敌人进攻我国内部的村落，而两侧或有敌人遗漏过来，实非我国力所能及之事.....” “若有不开眼的圣教军官想立奇功倒是很有可能。”雨欣的双胞胎姐妹水韵淡然道：“从百年前那次大战就发现他们太过自傲。” “这么危机的时刻，贵国二度派使者前来的目的是.....？”翰冷笑道。 “战况紧急。暂且不提长远之事。吾皇只希望诸位切勿趁人之危夹击我国。好让我国可将后方戍守边疆的军队调回即可。” “唇亡齿寒，吾等日后必用重谢。”苏夙容站起向其他人深鞠一躬。 那矮瘦之人似乎非常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听小丫头你的意思，似乎如果让你们那些军队回去，你们就有能力击退敌人？” 苏夙容正色道：“不瞒诸位，正是如此。” “老子随你们走一遭。”那矮子似乎有些兴奋，竟是也站了起来。 “你坐下！”那剑眉男喝到“大祭司都未发话，你有什么资格？而且和这群猴子同流合污，哼.....” ‘顽固派’郑渊插着手默默看了他一眼。 那矮子冷冷道：“我就知道你们这群老东西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所以我要自己去。” ‘激进派’ “怒风你只是想打仗吧？”水韵思量着“不过大祭司。我不反对那小丫头的计划。” 大祭司望向大地，一直未插上嘴的辛懒洋洋地道“您别看我，我随意。”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向李夜。 只见李夜闭着眼睛抱着胳膊像是睡着了一样....... 然而，并未有人打扰他。 片晌后 “确实如此，这丫头所言属实。”李夜忽然幽幽地道“人族先锋城巴尔奇克已被尸鬼团团围住，而他们的主力大军似乎也蠢蠢欲动。” 超远探测？ “如果你们真有方法可以逼退敌人，我同意女将军的话。”李夜道。“不过报酬....” “这个请诸位放心，我可立既死契约为证。”苏夙容忍不住微笑了出来。 翰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那好.....”大祭司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却见郑渊忽然站了起来，伸手打住了他。 “怎么了？” “你们真的很烦很墨迹。”郑渊淡淡道。 剑眉男猛地站起来怒道：“你说什么！” 而其他人也是脸色一变。 “坐下。”大祭司叱责了那人一声。并向郑渊道：“你，接的说。” “如今敌我形势明显，敌人显然不会只满足于击溃人族。而人族一亡，精灵必然也会跟着倒霉。如果我们那个大叔皇帝真的有可以逼退敌人的计策，就一定会有可以歼灭敌人的计策。”郑渊说罢看了眼苏夙容。 那女子心领神会地道“确实.....计划本身并无瑕疵，只是兵力........” “我一流浪汉不懂你们什么乱七八糟的种族歧视。只觉得你们装作看不懂这显而易见双赢的嘴脸。和白痴一样。”郑渊冷笑道。 与激动的郑渊形成对比的是，场中所有人都神定气闲地盯着他——除了翰。 “你他吗！”他爆喝一声，随着手中流光一闪，一把巨大的烈焰巨刀已然现形于手上。 “你要造反吗。”大祭司亦是站起，一巴掌便扇在那人的脸上。 翰激动地道“这小子侮辱我们！！” 那个一身素衣的大地辛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痛苦地捂住了脸。 “你是不是几十年没活动筋骨，精力过剩了。”水韵余光扫向郑渊，淡淡道，“如果你这么有精力还不如发泄在战场上。在这里闹算什么事儿。” “那好！”翰灭掉巨刀，单膝跪地向大祭司喊道“我烈火，请缨出战。” “喂喂喂，你个混蛋玩意。”那矮子一脚踹翻凳子，怒道“老子先说要去打那帮兔崽子的。有你什么事儿。” 大祭司摇了摇头，对着苏夙容道“且不论结盟之事，这次我们便帮你这个忙。不过好处，也要双倍的。” 苏夙容喜道：“这个必然，愿立契约......” “不用了。”大祭司冷然道“如果你们不遵守约定，那我们就直接灭了人族。” “翰。我命你率本部精骑三万，术士一万。跟随郑、苏两位将军前去支援。” “喏！”翰稍微有些得意地道。 “夜。”大祭司道：“你晚些时候来我这里一趟，明日一早随他们一起出使人族。” “是，大祭司。”李夜站起微微鞠了一躬。 那矮子猴急地跳了起来，道：“老头儿！我呢我呢。” “我可没有说过解除你的禁足令。”大祭司冷冷地道，“大地，你明天押着他回去。这两天切莫让他跑了。” “啊啊啊.....我还有研究呢...”辛挠了挠头，道“知道啦知道啦、” 大祭司缓缓向门口走去，道：“待你们大捷归来，我们再行商议。” 所有人起来行礼恭送大祭司。 半晌后，苏夙容干咳了一声，对剑眉男道：“内个....翰大将军...请于明日清晨六点于城外集合，战事刻不容缓，恐怕得让您直接上战场了。” 翰冷哼一声，道：“小丫头，我只是看不惯弱小的种族讽刺我们。我对你们，毫无好感。”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便走掉了。 大地也站了起来，他笑了笑，道，“走吧，乔尔兄。咱们该回家了。”他仗着超高的个头，便一把提起那个矮子。向众人道“改日见，各位。” “喂，放开我。”那矮子怒道 “很诱人的意见，不过我拒绝。” 水韵默默地喝掉了杯中最后一口水。道：“见笑了。” “哪里哪里...”苏夙容尴尬地道。 水韵也不等她回话，也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场上，就剩了李夜郑渊和苏夙容三人。 “你们是不是有单独的话说？”李夜见势不对，慌忙站起来道：“苏小姐..请问明日....” 苏夙容一怔，道“抱歉抱歉，也请您和郑渊也于明日清晨集合。郑渊会带您回城。” 她对郑渊道“皇需要你先回城，再做增援。” 李夜笑道：“知道了知道了。那你们再聊会儿吧，我去给各位安排住处。” 说罢他便一溜烟地跑了。 郑渊见这木屋总算变成一间普通的木屋，松了口气道：“每次见姑娘都是一身黑衣，今日终于有幸目睹芳容。” 苏夙容掩嘴笑道“您嘴倒还挺甜。和刚才扮黑脸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郑渊摇头道：“也亏精灵这边的人有心结盟。帮我一起唬那个笨蛋，否则我就尴尬了。” “听说您昨日痛失爱将，我表示遗憾。”苏夙容随口转移着话题，叹道，“人自有天命，还请少将军不要太过悲伤。” 郑渊摇了摇头，道：“至少这一仗确立了我们的立场，也博得了些许精灵的信任。他们虽死犹荣。” 苏夙容点了点头，道：“我还有事，便走一步。” “姑娘请便。” 郑渊目送着最后一人离开的背影，不自觉地怔怔出神。 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一切，恍然如梦。 早已放凉的茶水不小心洒在地上，也终究浇灭了这木屋中最后的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