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浮浪之人

    作为不久后即将成为闲王侧妃的于婧是不认识季悠悠真的，昨日她正在宫内嬷嬷指点下学习皇家礼仪时接到昔日闺中好友杨秋月的帖子，想着离京多年竟是和京城闺秀们疏远许多，便想趁着这机会多结识几位千金贵女。哪知今日出行前宫内嬷嬷便带了化名为“李悠悠”的小姑娘到她跟前来，请她带着来观音庙会多见识见识。

    李悠悠年纪小，穿着打扮不显眼，对人也不热络，于婧几次想要同她说话都被她不冷不热地敷衍过去。于婧便也不再强求，转而和杨秋月等人聊得热火朝天，此时见着“李悠悠”和荆无双接近难免觉着惊讶。

    而郭若蓉自打前年见了程志恒后一颗芳心就全都系在了他身上，以前的荆无双自恃身份没少对她冷嘲热讽，她也认为要和荆无双吵一辈子斗一辈子，不曾想程志恒新婚后妻子竟然换成了柔柔弱弱的荆霜雪。郭若蓉不喜欢张扬的荆无双，并不代表她就会喜欢柔顺的荆霜雪，本想找机会撩拨得这姐妹俩吵起来看笑话，谁知道荆无双完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倒让郭若蓉生出一种怒其不争的暗气来。

    比起这两人单纯的心思，程莲心心情就复杂了许多。她和兄长程志恒向来交好，兄妹俩更是被京城人成为“诗书双绝”，荆无双一直就属于那种目中无人的女子，习惯了被人捧着赞扬着的程莲心一直不喜欢对自己不屑一顾的荆无双。如今荆霜雪成了她的嫂子，处处都以她为尊，这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在她想象中，那么痴恋兄长的荆无双就算不在成婚当日追到程家来闹一场，过后也定然会上门让程志恒和荆霜雪给个交代。要知道，她还等着向来目空一切的荆无双哭着求她帮忙的那一刻，没想到的是荆无双平静地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难道兄长还不够优秀？或者是她另外有什么阴谋？

    不得不说，太聪明的人总是想得太多，若是荆无双知道这些人的心理活动指定会目瞪口呆。而她现下只能看着季悠悠如同只土拨鼠似的埋头在篮子里猛挑。

    其实郭若蓉等人又岂会忘了带攒盒，只是她们带的那些东西都是季悠悠见惯的精细糕点，自然不如荆无双带的这些新奇。除了各色酸涩解渴的果子，卷饼、煎饺、土豆饼之类都是秦瑞熙嚷嚷着让苏芳做的，不但季悠悠觉着新奇，就是荆无双初吃着也觉这些东西虽不精致却是味道极好。

    此行十数人大多都是养尊处优的女子，才没走多远一个个的就气喘吁吁，再看季悠悠左手、右手拿满了吃食，年纪较小的郭若蓉和杨秋婉首先受不住了，指着前方掩映在绿树中的八角凉亭，“咱们去那歇歇脚吧。”

    这条好些的官道建造时地势便比泥土路要高些，沿途修建了几个偌大的八角凉亭供游人休憩。郭若蓉等人看到的凉亭建在山崖之间，进去后能够俯瞰接引殿前大广场上的人山人海，也能够瞧见穿着各色服饰的平民从脚下牵成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条连接山上于山下。

    熟悉路况的郭若芙点了点头，几人加快的步伐很快转过树林来到了凉亭前，可凉亭内的情形让走在前面的卿瑶和杨秋婉停了下来。

    “你们，赶紧出来，让我们进去歇着。”杨秋婉扫了一眼凉亭内其貌不扬的两个男子和三个美貌女子，满脸的嫌弃，“哼，那些守山道的人真是没眼色，什么人都敢放进来！”

    季悠悠停下了进食的动作，靠近荆无双小声道：“里面三个女人好像是什么簪花馆的人，来的路上就和杨秋婉有些争执。也真是的，人家的马车本来一直在前面，接引殿那儿已经让了精舍出来，还这么咄咄逼人干什么？”听口气，季悠悠对杨秋婉的蛮不讲理颇有微词，也不知道是哪让这位金枝玉叶看不惯了。

    荆无双的目光定在簪花馆为首的那身材高挑的美人儿身上。柔雪，据说有一半异域血统，同样的才貌双全、同样的艳冠群芳，只是和程莲心的身份犹如云泥之别。前世，柔雪是程志恒的红颜知己，程志恒也是她的第一个入幕之宾，后来被程志恒赎身抬进程府，荆无双被荆霜雪利用暗害了柔雪腹中已经成型的男胎继而被程志恒厌弃、彻底抛诸脑后。

    “小丫头挺牙尖嘴利的啊！”和柔雪三人坐在凉亭赏景的是两个年约三十的男子，其中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挥手止住了身后侍卫，迈着八字步踱到了凉亭入口站着，扫了一圈凉亭外一群姿容上乘的女子眼神亮了亮，摸了摸胡子居高临下笑骂了一句。

    郭若芙和杨秋月年纪大些，又都是成过亲的人，从男子眼中看出了一丝不正常的热切，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劝起了自己人，“既然凉亭已经有人，那我们便继续往前吧，莫要扰了别人雅兴。”

    “这两日沿途怕是找不到一处清静的地方，这凉亭地方宽阔，我等也不过占了一小半而已。若是诸位夫人小姐不嫌弃，我让属下全都站到外头去，再给诸位腾出点地方来。”八字胡的眼神定在了人群中程莲心的面上，眼中异彩连闪。

    程莲心向来自视甚高，男人专注的视线不但不会让她难堪，反倒有一种自得。平日里簪花馆的柔雪总是被人拿来和她比较，除却身份，她也想和如此女子一较高下；然而也正是因着身份，两人注定没机会一别苗头。现下对方抛下柔雪来对她大献殷勤极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当即娇声应了下来，“那便打扰几位了。”

    郭若芙皱了眉头正待再劝两句，程莲心却是领先迈步上了台阶。那八字胡没让开，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隐晦地打量了番程莲心前胸，“这位小姐行事爽利不拘小节，有那巾帼不让须眉之气势，还未请教府上是？”

    大启朝开国数年，早已不像最初那般男女礼教森严，但如这八字胡这般上来便问女子身份也稍微孟浪了些。

    “我程jiejie的名讳又岂是你们这样的人能打听的！”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句话送给杨秋婉再恰当不过了。

    她话音都还未落下，正蹙眉和另一位男子对弈的柔雪不禁丢下棋子拂乱了棋盘，转头一挑眉，“要是奴家没猜错的话，这位便是礼部侍郎程大人府上人称诗书双绝的程莲心程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