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桑
骸骨谷呈葫芦状，深约两千米，下面的肚子圆而大，方圆有百里，到了上面的入口，仅仅只有方圆百米大小。这样的地形，处理废弃的尸体再好不过了。装载车把尸体抛下，把洞口一封，扔一个高级燃烧弹，短短的半小时，谷下焦黑一片，寸物不留。 这么一个半年便被灼烧一空的死亡之谷，真的没人愿意来。若不是前世，黎念意外的掉落其中，在九死一生中发现了自己精神力的异常，还对着谷下的众精神体许下一个她再也完不成的诺言。她也不愿意面对一山的残肢断臂，再次回到这里。那样恐怖的景象没看一次都是对人的折磨，那时，你的脑子里没有爱恨情仇，只有对生命的悲悯…… 黎蜓作为机器人，容易被地下的精神力影响，所以不能下去。王柏虽然可以下去，但黎念考虑到若出现异常，黎蜓作为一个地位低下的机器人能起的的作用非常小，还是要王柏主持大局。所以，下到谷底，只有自己。 黎念腰上绑着有机绳被慢慢的放到了谷底，随之放下的还有满满一盒的营养液，足够黎念在黎蜓在谷底生活半个月。半个月后，无论结果怎样，黎念一定要按要求回去。 下到谷底，黎念顺时针摇动绳子，告诉上面的人她已安全到达谷底，若是危险或出现其他事情，则是逆时针摇动绳子。 谷底，是熟悉的山般大小的的尸堆上，而黎念就在在尸堆的最高处。她能在斑斑点点的阳光照耀下，清楚看到尸体上腐烂的rou，臭气冲天，露出条条已经失去光泽的钢筋铁骨。还好这些机器人都是用仿人体的生物材料制成，有一定的毒性，否则，腐烂的身体里再爬满了驱虫和毒虫，纵然黎念再有经验有准备，也禁不住现实的冲击。 黎念用精神力覆盖了身体的表层，阻挡了外界物体的侵蚀，可阻挡不住强烈尸山给予她的震撼……这些在帝国人眼中未进化的机器人，在黎念看来，虽然刻板，可已经有了初步情感，即使努力工作，依然因为各种原因被抛弃，被销毁…… 自己的前世也是如此，被利用被践踏被抛弃被销毁。生命因为被任意践踏，没有出路，才会一次次的寻找出路……这是不是前世帝国再次爆发反叛的原因？ 黎念流泪，冰凉的泪滑到了嘴边，咸咸的…… 黎念悚然一惊，纵然已经防范，还是被空气中弥漫的伤感给影响了。 想起前世那一段意识混乱，痛不欲生的日子，黎念提高警惕，那种滋味她不想再体会…… 踩着一个个墨石制成死不瞑目的双眼，踩着一架架破败的骨架，黎念向尸山的边缘艰难的走去。走了半个小时，才踏上结实焦黑的土地。前世，黎念F级的精神力太弱，即使对哀嚎的精神体同情，可也无可奈何，拼劲全力，也只救了一个精神力比较强大的机器人，其它机器人，她无能为力，只许下一个精神力晋级后再次来这里的诺言…… 只是，回去后，发生了意外，她的精神力永远也不可能进不了，反而慢慢的退化…… 所以，那个诺言永远没有实现的机会…… 今世，虽然一部分为了自己的私心，但很大一部分是为了完成前世没有完成的诺言，为了那一个个期待的灵魂，她才又来到这里。 盘腿坐在地上，按照红蜻教导的法子进行精神力循环，乳白色的精神力在筋脉里一遍遍的运转，最终消失在脑部的意识里，黎念觉得自己的精神饱满，周围的环境清楚的映在脑海中。 现在的黎念精神力最大覆盖范围是二百米，每次用尽精神力，都需要半个小时来恢复。整个红运星半年里报废的机器人铺满了方圆百里的骸骨谷，若寻找百米范围需要1个小时，那黎念搜索完整个骸骨谷也需要250个小时，每天需要17个小时以上，才能在半个月里搜索完成。而黎念做事有一点强迫症，既然下定决心做了，那一定要做好。 黎念的精神力向尸山蔓延，1米，2米……100米……200米……脑子有点刺痛。 可这还不是结束，黎念必须调整精神力的波动融入到周围坏境中，才能慢慢从周围游离的微弱的精神力波动里寻找到生命存在的迹象。 没有……黎念再次调高精神力波动……还是没有……黎念浑身汗如雨下，脑子像有人在拿着锤子一下下的敲…… 再坚持一下，黎念咬牙强忍刺痛，再次细细的感受波动的精神力……就在黎念快要放弃时，恍惚中黎念看到一个穿着礼服的男性机器人，向着一个同样身着礼裙的女孩单膝下跪的画面…… 这是机器人记忆里最深刻的画面，即使被抛弃被销毁，初见的美好画面依然印在精神力的深处…… “需要帮忙吗？告诉我你身体的位置，我可以救你。”黎念向微弱的精神力传递着讯息。 “你要什么？”他已经受够被控制的罪，若是再次被cao纵，他宁愿就这样死去。 “我只要你三个承诺。第一、死也不能透漏我的消息；第二、绝不伤害我；第三、若有一天，我找到你，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我一次。”黎念把自己的精神力导入微弱的精神力里，直到意识体没了随时消会散的危险才停止输送精神力。 黎念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从来没有安心过，她有的私心，若有一天，她有危险，能有可以寻求帮助的人，她需要盟友。 “在你前方十米位置，一个有着蓝色眼睛的机器人就是我。”机器人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告诉了黎念他身体的位置。 第一个条件很正常，一个仅仅E级精神力的女人，可以沟通并恢复一个快要消散的精神力，这若是放在帝国或联盟，绝对引起轩然大波。 第二个条件，他更是毫无异议，对于这个痛的满脸扭曲也笑着的女人，他在答应被救的同时就注定了他绝不会伤害她。 第三个条件，他的底线是，若黎念有难，他可以还一条命。 “好，以星辰起誓。”黎念说。 “以星辰起誓。”意识体回答。 黎念精神力被抽空，刚撤下精神力，整个人就瘫在了地上，青筋在皮肤下暴起，肌rou也不停的抽搐……黎念连翻滚哀嚎的力气都没有，整个谷底，只偶尔听见黎念嘴角溢出的呜咽。 “mamamamamama……我疼……”黎念的眼前仿佛出现了mama浅淡的身影，只有这样，她才能对抗一波波的疼痛。 当遇到不可抗拒的疼痛时，人脑中总会出现内心深处最依赖的人模样，而黎念疼时，脑中除了闪过mama变得模糊的身影，竟一片空白。这是不是说明，在黎念的脑海中，还有没其他任何一个人能够得到她完全的信赖。这对于前世活了一百年今世活了三个月的黎念，这是黎念的悲哀，还是自认为是黎念朋友、伙伴的人的悲哀？ 疼痛刚刚缓和，黎念就强运起精神力，只见乳白色的精神力一丝丝的从筋脉中壮大，滋润着干涸的意识，清凉抚慰了抽痛，黎念才感觉好受一点。 时间都过了两小时，而自己才查找了百米的范围，且蓝眼睛的本体还没有找到，要抓紧啊…… 黎念控制自己不要看脚下腐烂破败如玩具的机器人本体，忍着呕吐寻找埋在尸堆里的蓝眼睛本体。还好看黎念很辛苦，蓝眼睛主动指导黎念寻找的方向，很快便把一个有着蓝色眼睛手脚残破的机器人从尸堆里拖了出来。 黎念费力的把精神力在身体核心里运转了一遍，察觉核心程序虽然被格式化但功能还是完好的。黎念终于放下紧绷的神经。若是核心不完整，黎念即使再同情，也没有办法把精神力拖进核心里，进行复活。 而这原理很简单，就像一个缺了口的杯子，你怎么也不能把原有高度的水装进杯子里。当然，你把水变成冰也可以装进去，但现在的黎念还没有把水变成冰的能力。 黎念沟通蓝眼睛的意识体，得到他的确认后，自己的精神力凝成一股细线，绑在蓝眼睛的意识体上，一点点的拖进核心里，直到精神力完全融入到核心里，黎念又是一阵虚脱。 不过，看到眼前破败的机器人像木偶一样开始活动着僵硬的手脚，黎念觉得值。 不为其它，只为生命的美好！ “蓝眼睛，你自由了，恭喜你。”黎念笑的真诚，一张满是汗渍的苍白小脸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我叫桑，感谢您的帮助，殿下。”桑弯下腰，优雅而贵气，表示自己的恭谨和诚意。 “我叫黎念。你不用感激我，我救你是有目的的，我们只是公平交易而已。当然，若你愿意，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就像前世的叶娜被称为公主殿下，萨拉被成为夫人殿下，公主或夫人是尊贵的身份象征，殿下就是对女性最高规格尊敬的表示。 可黎念讨厌这个称呼，只因自己也曾虚荣的为别人这样称呼而心中雀跃，以为自己也被人尊敬了，可最终却发现，她不过一个笑话。 黎念喜欢别人称呼她的名字。 “黎念，你将会是我桑永远的朋友。”桑又是优雅的一鞠躬，对黎念行了一个吻手礼。默默的把誓言放在核心程序里，若违背誓言，他会死。 誓言刻入的很顺利，即使放到核心程序里也没有遭到任何本能的排斥，誓言，反而让他的心安定。 眼前的女人，虽然瘦弱苍白，可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温度，让人忍住不靠近。若是自己第一个主人是她，那自己的结果是不是不一样。 属于黎念的机器人，真是好运气的机器人。 黎念没有想到，她的真心付出和努力，在将来会给她带来多么巨大的报酬…… 她还在纠结那个吻手礼：我的手刚拔过尸体，你就不嫌弃么？ 纠结中黎念还不忘抓紧时间休息，她还要加快继续她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