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霜
在这个名叫青霜的女孩手中，只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面饼，而且她才几岁，可以想象她的巴掌才多大点。 就是这么一点点少得可怜的食物，一老一小两个人却还在互相相让，临行来了在门口神情复杂。 就在破庙不远的地方就是座大户人家的宅邸，管家正在欢迎宾客的拜访，门口是车水马龙。 大量的仆人带着珍贵的食盒进入宅邸中，这想必是某位大人的宅邸，盒子是一个接着一个，香味扑鼻。 这种数量的美食宅邸的主人哪里吃得完？这就是所谓的朱门酒rou臭路有冻死骨，令人感慨唏嘘。 “丫头，谁在外边，好像有人。”年迈的老人忽然出声提醒，他立即警觉起来，咳嗽声再度响起。 青霜惊愕的回过头来，看到是林星洛的靠近，她记性很好，天生过目不忘，记得曾经见过这个人。 这个在食肆中旁观自己被店小二欺凌的食客，这个时候跟上来做什么？难道他别有企图？ 可是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人呀，青霜一时间揣测不透，心里有很深的担忧。 “丫头，你怎么不说话，他是什么人？是要来欺负你的人吗？”老人立即抓住根棍子。 但即便如此，他的手也不断的哆嗦，年轻时候他也许是一个狠角色，但现在终归上了年纪，又老又病。 而且林星洛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双目失明，赫然是个老瞎子，英雄迟暮委实令人感慨。 “是……是之前请青霜吃牛rou烤鸡的那位大哥哥，这块面饼也是大哥哥给的哩。”青霜小声道。 她向林星洛递来祈求的眼神，祈求这个年轻人离开，给他们难得的安宁，虽然她才只有几岁，还很小。 但她却是清楚老人很难再坚持下去，能否挺过今天晚上都是个问题，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她只想平静的陪他走过这最后一段的时光罢了，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不希望他走得不安宁。 “原来是恩人，老夫刚才多有冒犯，还望恩人恕罪。”老人愣了愣，立即放下木棍，作势就要跪倒。 他在战场上打了一辈子的仗，到了最后国破家亡，自己不仅一双眼睛瞎了，腿也瘸了。 打了一辈子的仗他不后悔，他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能再多活几年，活到能够看着她长大。 活着将她托付给一个好人家，虽然她远比同龄人更机灵，可毕竟还是太小了，缺乏谋生的手段。 他也不想她误入歧途，可他实在没有办法呀，太硬的命也敌不过岁月和疾病，他不甘心呀。 “老丈请起，这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林星洛并没有上前去解释，而是配合青霜的话。 这让她非常的感激，如果他拆穿她的谎言的话，老人肯定会非常担心的，即便走也会带着遗憾。 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就算是个善意的谎言也好呀，她如此的想，她只想他能走得安心一点。 “恩人快坐快坐，这里太乱又太脏实在对不住啊。”老人非常的激动，脸色有些红润。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林星洛神情沉重，他将手中的油包递给青霜，青霜愣了愣。 在林星洛的示意下，青霜打开了油包，是大半包的牛rou，以及一整只烧鸡，还有十几个面饼。 这让青霜有些惊喜，但她不敢动，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天上不会白白的掉馅饼下来。 这个人突然带这么多的吃的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青霜年纪虽小，却已经懂很多事情。 她咬着嘴唇，只要能够让老人走得安心一点，放心一点，就算让她……她也会接受的吧？ “这个是……”老人眼睛虽盲，但他鼻子却非常灵敏，轻轻嗅了嗅以后，他闻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是卤牛rou，烧鸡，还有面饼咧，爷爷，你看这里有好多，咱们吃三天三夜都吃不完，都好久没吃过烧鸡了，您快尝尝，快尝尝。”青霜下定了决心，也管不了那许多，当即扯下一根酥嫩的鸡腿。 她将酥嫩的鸡腿递到老人的嘴边，示意他快吃下去，她的神情有些兴奋而又雀跃。 似乎只要他愿意吃下那么一点点，他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就会重新站起来，就不会离开她了！ “丫头你快吃，爷爷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真的已经吃不下了，不过爷爷似乎闻到了别的味道。” 老人显得有些激动，他的鼻子还在动着，这样的一幕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发生过了。 青霜一时间愣了，不知道他指的究竟是什么，连卤牛rou和烧鸡都不吃吗？哪怕吃一点点也好呀！ “前辈闻到的是这个吧？”林星洛笑了笑，将一个酒坛子放在了老人的面前。 老人双手激动得颤抖，他颤巍巍的在面前去抱，很快就抱到了酒坛，并且将盖子揭开，深深吸了一口。 他的表情陶醉而又迷离，他脸上的那抹红色更加的红润了，仿佛在这一刻他年轻了二十岁。 不，年轻了四十岁，回到了他还在战场上肆意驰骋的年纪。 “对对对，就是这个，没想到在老夫的有生之年还能再闻到它的味道，这正是我家乡的酒呀，咱们赵国的桂花酿，每个儿郎在离家出征之前都要喝上一大碗的桂花酿呀，哈哈哈哈，老夫又闻到了！” 老人抱着酒坛兴奋得无以复加，他重重的拍打着大腿，他那早已干涸的眼眶竟然有眼泪渗下来。 端的是老泪纵横，哭得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是的，他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出征的那一刻。 那时候他的家中还有父母，还有弟弟meimei，如今他已几十年没有返过乡，父母早已不在。 他这个不孝子除了遥祭以外，从未回到过家乡去看哪怕一眼。 他的弟弟meimei们现在又怎么样了呢？是否膝下子孙成群？含饴弄孙呢？想到这里他又笑了。 笑起来的时候同样是个孩子，青霜愣愣的看着他，从来没有想过。 在他生命的尽头，竟然还会又哭又笑如此痛快。 “前辈，不止是闻，来，咱们干了这碗杏花酿！”林星洛将老人面前那个破碗里的水都倒掉。 他端着酒坛子倒了一碗，又找出一个粗瓷碗，给自己倒了一碗。 他要与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