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僵尸校园(34)
“小谐……小谐……” 何谐皱紧了眉头,眼睛紧紧闭着。 “小谐……小谐……” 那温柔的声音还在继续呼唤着他的名字。 何谐眉头微微跳了一下,一丝光亮透过眼皮的缝隙映了进来,但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他眉头的纹路更加深刻。 “小谐……” 有一只柔软温柔的手触碰在何谐裸露的胳膊上,轻轻推了他一下。 “嗯?”何谐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刺目的光映进他的瞳孔,何谐只感觉到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得耀眼的光。 “小谐……醒醒吧,我想和你谈谈。” 何谐腾地坐了起来,扭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那来源是出自一个女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鬓角微白但仍不失优雅温婉的气质。 “妈?”何谐惊讶地揉了揉眼睛,发现眼前站着的的确是已经死去多时的赵文慧。 “你怎么又来了?”何谐张口就是这么一句。 “傻孩子,什么叫又来了?”赵文慧笑起来犹如圣母玛利亚般温柔圣洁,这世间再没有什么笑能够比母亲的笑容更让何谐温暖。 尽管就在不久前,何谐才在恶魄编造的幻境里见过母亲赵文慧,现在又在这里见到,这真的是一种折磨。已经死去的人,何谐好不容易淡忘的人,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他面前?这不是折磨又是什么? “mama,你还是好好安息吧!如果在那个世界不幸福的话,就早点去投胎,早点回到这个世界。”何谐说这番话的时候,内心里的痛无与伦比。大多数的人即使知道亲人已经去世多时,根本不可能还存在灵魂,但他们仍旧隔三差五为亲人上香祈福,祈求他们在另外一个世界得到安息,得到幸福的生活。而实际上,他们亲人的魂魄或许已经转世投胎,或许已经灰飞烟灭,根本就已经不存在了。他们上香是求得一个心理安慰,是对亲人离去的不舍和惦念。所以,当他们对亲人的灵魂说出要求他们投胎转世这种话时,内心一定是极其痛苦和不忍的。 赵文慧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何谐打量了一下四周,整个世界都是干干净净的白色,一望无尽的白色,他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这房间却大得吓人,根本看不到尽头。 可惜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幻觉,也或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mama……”何谐想到刚刚看到的母亲惨死的情形,声音有些哽咽,他张口问道:“你当年到底是怎么引起了那场火灾,能跟我讲讲吗?” 赵文慧表情不变,嘴角仍旧带着笑意,说道:“傻孩子,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那样痛苦的事情我连想也不愿意回想,忘了它吧。” 何谐目光黯淡地低下了头,他喃喃自语道:“就算是mama你不愿意回想,但它仍然在我脑子里存在,就算我没有看到,但我还是和看到一样痛苦。” 赵文慧走上前来,轻轻抚摸起的脑袋,柔声说道:“别这样,你这样就算我在天堂都不会安心的。” 何谐仍旧沮丧,有的痛楚,一旦尝过,就会常常出现在恶梦里,纠缠你的灵魂。 “告诉我……”何谐变得坚定起来,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他有一种感觉,母亲的死绝对不仅仅是由于母亲粗心酿成的意外,极有可能,这一切并不是偶然,尤其是,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何谐每年在母亲祭日之前都会看到一些诡异的事物,这一切,在现在的何谐看来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我想知道真相,如果,你真的是母亲的话……”何谐目光坚定地看向赵文慧。 赵文慧一袭白衣,看起来是那样纯净无瑕,的确,和恶魄幻境中的那个她不太一样。 赵文慧没有说话,她慢悠悠地坐在了床边,嘴角仍是平平淡淡的笑,她缓缓说道:“小谐,我不想把真实情况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你生活在痛苦中,全天下哪有一个母亲会让孩子过得痛苦呢?我也是一样啊……所以,小谐你就不要追问了……” “所以……”何谐打断了母亲的话,说道:“你的死并不是个意外,对吗?” 赵文慧无话可说,她不得不承认,何谐的思维的确很活跃。 “小谐,人这一辈子,早晚都是个死,为什么你要让别人的死成为你的心魔呢?我真的……真的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 赵文慧说完,就呜咽着流下了眼泪,而那眼泪,从她深邃的眼眸中流出,竟然是红艳艳的血色! 见惯鬼魂的何谐早已对这一切熟视无睹,他摇了摇头,嘴唇很苍白,无力地说道:“你不是别人……” 赵文慧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止住,她的面颊依然干净,没有血色的泪痕,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看向何谐的眼神很担忧,说道:“我的好孩子,这一辈子太久太久了,除了自己都是别人,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值得成为你的心魔。你要好好的,要让我放心地看着你幸福一辈子,你懂吗?” 何谐无力地摇了摇头,还是坚持说道:“mama,告诉我吧……只有让我死了这条心,才能好好地去过我的下半生。” “不可以啊……”赵文慧摇头的样子比何谐还要坚决,她怎么能说出真相,倘若说出真相,何谐的心魔只会越来越严重,这一辈子他将不再幸福,永远不再幸福。 何谐先是冷笑了两声,继而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放纵,直到后来,他长着大嘴仰天大笑了起来,这世间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只有笑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只有笑可以让他放松,让他解脱。 赵文慧哽咽着看着何谐丧心病狂的模样,心如刀绞,她的眼眶又禁不住流出血来。 良久,何谐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他两只眼睛微眯,晃晃荡荡地看着赵文慧,两只眼白已经充满了血丝,满脸都是颓废的样子,眼神中透着无尽的绝望,他看着赵文慧说道:“mama,告诉我吧,不然我真的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我……” 何谐的喉头一紧,又是自嘲一般地笑道:“我已经是一个废物了……如果就这样浑浑噩噩当一辈子废物,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赵文慧紧紧闭上了眼睛,她的面容已经恐怖至极,满脸的血色让她看起来如同恶鬼,但那血色却是来自于她心中因为心疼儿子而滴的血。 “不……不……”赵文慧呜呜哭泣。 “求你了……求你了mama……我不想当废物……不想那么弱……”何谐空洞着眼神,碎碎念道。 “孩子……你从来都不是一个废物!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你永远都是最优秀的啊……”赵文慧极尽全力安慰何谐:“从小到大你都是那么优秀,学习永远都是名列前茅,不仅仅是在班级,甚至在年级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一个你,是多么优秀啊,每次我出去买菜,都会碰到邻居跟我夸你,说你长得又高又帅,学习又好,对人又那么讲礼貌,以后一定会特别有出息……” 赵文慧说到这里,得意地笑了,她还记得无数个被人羡慕或者嫉妒的场景,那是她这一辈子最不能忘怀的骄傲。她伸出手来摸了摸何谐的脑袋,就像抚摸一个年幼的小男孩那样轻柔和怜爱,她不忍何谐独自沮丧,继续说道:“高考那一年,我们省的理科状元就是我的儿子!这是一件多么骄傲的事情啊!当时左邻右舍都拿你当成教育自己家小孩的典范,我真的觉得特别特别的骄傲。尤其是那个大红色的横幅挂在我们小区门口的时候,那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庆贺我们家小谐成为全省理科状元,那种感觉,真是什么好事都取代不了啊!”
“mama……你别说了……”何谐不想再听那些话,即使曾经的他再优秀,现在这样一个柔弱的他也是一个废物,一个身体异样又命运悲催的废物。 “小谐,”赵文慧依旧语气平静,说道:“你永远是我最优秀的儿子,这是别人不能取代不能理解的,你从来都不是废物,别那样否定自己,那样会让我觉得我也没用的……你不仅是个优秀的孩子,更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你真的忍心让mama我也背负这样的心理负担吗?” 何谐没有说话,他不想再听下去,他只是想知道母亲到底死于什么,但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也许母亲赵文慧也不了解事情的真相。 赵文慧并没有回答何谐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记得小时候啊,你是一个特别特别孝顺的孩子,那个时候,你才四岁,家里环境还没有后来那么好,你出去玩,别人看你可爱,塞给你一块棒冰,你不舍得吃啊,非要拿着跑回来给我。这大夏天的,一路上棒冰早就化了,流了一手黏糊糊雪糕水。你兴高采烈地把雪糕举到我面前,说着mama吃mama吃,我当时真是又生气又心疼。可我还是担心啊,怎么能在外面要陌生人的东西啊,要不是你拿回来了,万一有毒怎么办?我一手拍掉了你手里的雪糕,还狠狠骂了你一顿告诉你如果以后再在外面要别人的东西,我就把你的嘴巴缝起来。然后我就把你赶去罚站了,你哭得那叫一个惨啊,呜呜的哭着抹了个大花脸,那样子像个小花猫一样。你知道吗,我当时有多心疼啊,你那么疼mama,哪有一个四岁的小孩子知道那么疼mama?” “mama,你别说了!”何谐的眼泪夺眶而出。 “小谐,我知道你爱mama,但是,你的人生还有很久很久,没有了我陪你,还有别的人会和我一样,甚至比我还爱你,不要气馁啊,你是我的小谐,我优秀的善良的小谐!”赵文慧笑了,她把何谐揽入怀中,紧紧拥着他。 “妈……妈……”何谐放声大哭了起来。 多少个****夜夜,母亲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多少个****夜夜,母亲为他哭为他笑,有段时间何谐身体不好,母亲夜夜陪在何谐身边照顾他,有一晚,何谐睡着了却又忽然醒来,他听见母亲辗转反侧地叹气声。 母爱,是最伟大的,但母爱的表现形式却是多种多样,不是每一个母亲都知道如何去疼爱孩子,也不是每一个母亲都知道疼爱孩子,那种所谓的每一个母亲都对孩子好的论调基本就是谬论,现实有太多迫于现实选择的婚姻和生育,有太多虐待孩子抛弃孩子,甚至杀害孩子的现实例子,所谓的虎毒不食子,只是人类一厢情愿地以为,在大自然中,老虎常常会把受伤或者死去的孩子吃掉。 所以,如果你的母亲爱你疼你,那不是责任和义务,不是应该的,你应该抱着感恩的心去孝顺你的母亲。 “好了好了……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赵文慧抚慰着怀中的何谐,轻声念道。 良久,何谐才止住了哭声,静待脸上的泪水干涸成泪痕,他抬起了头,迎着白色的光看着母亲赵文慧的脸,说道:“mama,我想知道真相。” 赵文慧叹了口气,她知道何谐是个执着的孩子,如果不告诉他真相的话,他一定会走不出这个怪圈,然后绕在里面整整一辈子。 “小谐……”赵文慧下定了决心,说道:“的确,那场事故不是我自己引起的,但是,究竟是谁我也不知道啊……” 何谐痴痴呆呆看着赵文慧,还在等所谓的“真相”。 “孩子,如果真的想要知道真相,就自己去探寻吧……走出我死掉的阴影,去找你想要的真相。继续做一个优秀的你,那才是你应该过的人生!” 何谐叹了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原来这一切还是因为他太弱……太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