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恍惚

    二零一四年九月二十七日，对于在城市中忙碌的大多数的人们来说，是个既普通又特别的一天。在这个讲究效率的城市，人们仿若是上了发条的机械一般，每天重复着做着起床，上班，下班，睡觉，然后再次循环往复，聊无新意。

    不过新闻报道说的晚上有九星连珠，倒是给这个城市的人们心中增添了一抹异样的亮彩。

    大城市的繁华与喧嚣，相比较于小乡村的静谧与安逸，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或许更让人心驰神往，但是这绝大多数的人之中，却并不包括凌云。

    凌云打点好行囊，独自驱车远离城市的中心。随着高楼大厦的渐渐减少，凌云眼中的绿色终于多了起来，原本浑浊的空气也慢慢清新了很多，舒服的凌云直想打喷嚏。甚至连凌云多日来莫名的压抑，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随着渐行渐远，弥漫凌云耳边的，终于不再是各种发动机的轰鸣。

    继续行了二十分钟，凌云的车最终停在了一小块碧绿的山坡脚下。

    郊区的空气比起市中心要清新了好几倍，凌云禁不住做了好几个长久的深呼吸，好好的清理了一下在城市中备受污染的肺叶。

    从车里拿出背包，然后徒步向着山顶爬去。快十月的风轻轻从凌云耳边吹过，带起了凌云略长的刘海，露出了他那高兴的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天色渐晚，即使是微风，吹来时也已经夹杂着些许寒意，凌云不禁紧了紧衣领，随即加快了脚步。

    夕阳的余晖洒落山顶，映射在凌云那有些瘦弱的身体上，随即在山坡上拉起了一片又细又长的身影。迎着夕阳极目远眺，依稀还可以看到远处零零散散的村落。凌云转头看了一下身后城市之中那不管多远都可以见到的摩天大厦，再对比了一下远处高矮不一的瓦房，突然感觉到这就仿若是，被小山分隔开的两个世界。甚至凌云不知道为何有一种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也有着两个被隔开的世界。

    “难道精神分裂又严重了？”

    抬起手揉了揉脑袋，凌云使劲甩了甩头，就像是想要将这种莫名冒出来的怪异想法甩出脑海一般。

    估摸着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可是不远处的村落却并没有炊烟升起。即使是村落也已经用起了燃气灶。而城市之中，更没有炊烟，有的只是各种废气。

    解开背包，拿出工具在山坡上熟练的搭起了一顶小帐篷。望着这已经搭建好，有些破旧的蓝色小帐篷，凌云不禁发神经似得笑着拍了它两下。这顶帐篷陪伴了凌云两年半，一起走过了小半个世界。还好半年前凌云在大沙漠险死还生的时候，没有带着它，否则现在还真见不到了。

    对于几乎没有朋友的凌云来说，这顶帐篷已然可以算作是凌云的朋友了，即使它只是一顶帐篷。

    再次回到山脚下，凌云从车的后备箱里拿出另一个背包，然后再爬回山顶。山路既不崎岖也不远，普通人都不会感觉多么累，更何况常年在野外摄影的凌云了。

    回到帐篷旁边，凌云从背包里拿出便携式多功能无烟煤炉，扔上几块固体燃料，点燃，再架上小锅，倒上矿泉水，开始煮泡面。

    “咕咚咕咚”的声音响起，凌云掀开锅盖，往沸腾的水里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方便面和调料。看着眼前弥散开的水蒸气，还有锅里那随着开水不断翻滚的泡面，凌云依稀看到了小时候在孤儿院的场景。

    那时候孤儿院的条件并不好，甚至难得吃一次煮方便面。记得第一次吃煮方便面的凌云和他的的小伙伴们，都被煮方便面的味道所征服。那个时候，凌云和小伙伴们的愿望，就是长大后可以天天吃煮方便面。

    后来，随着岁月的流逝，一些小伙伴被领养走，凌云也慢慢长大到不需要孤儿院再抚养的地步，便离开了那个存储着凌云整个童年的地方。

    再之后，凌云半工半读的学完了摄影，开始工作。而当凌云第一次拿到工资，再一次回到昔日孤儿院，想要资助院中孩子的时候，却发现那所曾经带给凌云温馨的孤儿院，早已再没有丝毫痕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崭新的摩天大楼，集餐饮娱乐桑拿休闲与一体的酒店。

    为了建设更加繁华的大城市，凌云和他的小伙伴们，就成了那所孤儿院最后一批可以被抚养的孤儿。

    凌云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伙伴，不过凌云小时候的性格也很内向，交往的朋友也不多。而且有些小伙伴早早的就被人领养带走，剩下的长大后也是五湖四海各自谋生。就连凌云自己也曾为了生存，辗转了很多城市，早已和以前的小伙伴失去了联系。

    于是，凌云的性格就愈发的内向，甚至变得孤僻了。

    很快，方便面熟透了的香味打断了凌云的追忆，把凌云的思绪拉回到现在。凌云把小锅端下来，也没那么多讲究，拿出筷子直接就着小锅准备吃。方便面这个东西吧，闻起来很香，至于吃起来嘛，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不过任何东西吃的多了，都是会腻歪的。

    吃着方便面，凌云想起了小时候的理想，现在的凌云虽说不上是天天吃方便面，但也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时代发展的太快，小时候期盼的事情，长大后却已经不再稀奇，甚至有些差劲。不过凌云虽然感觉小时候的理想似乎有些可笑，但还是透着一股淡淡的温馨。

    稀里哗啦的扒完了方便面，而后简单的拾掇了一下，凌云又往炉子里扔了几块无烟煤。原本因为固体燃料快要燃尽即将黯淡下去的火光，再次亮了起来。

    炉火散发出的光和热，引来几只苍白色的蛾子，围着炉火乱飞，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有些犹豫不决。

    凌云向着火炉旁又挪了挪，近十月的北方夜晚，已经泛着丝丝寒气。

    凌云双手叠放在后脑勺上，仰躺下来。身下的绿草接触到凌云裸露的后颈，有几颗甚至还调皮的伸进了凌云的衣领，刺痒却又舒爽的矛盾感顿时席卷全身。眼望着璀璨的星空，身靠着身下的大地，心向着无尽的黑夜。没有城市的喧嚣和烟雾，没有城市的钢铁和水泥，凌云终于再次有了完全融入大自然的感觉。

    很久没有这种融于自然的感觉了，当这种感觉再次出现的时候，凌云不禁有些兴奋。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温暖。在这种状态下，凌云即使闭着眼也可以“看”到身边的一切，缓慢燃烧的火焰，微微划过的秋风，悉悉索索的小虫，摇曳生姿的青草，外界的一切均在凌云的感知中形成了一副图像，与周围环境分毫不差。

    凌云也不知道这种状态是什么时候有的，只是为了摄影，凌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野外。野外没有人烟，有的只是高山流水，草木林森，狂沙怪石，飞禽猛兽。他和自然接触的时间，远远多于和人类接触的时间，或许这就是凌云会出现这种与自然相融的状态的原因所在吧。

    静谧的夜，半弯的月，跳动的炉火飞舞的蛾。凌云随意伸了下懒腰，感到无比的舒爽。

    “天很晴朗，夜色不错，今天是个好天气。没有了城市上空的烟尘，我的拍摄会更加清晰。”凌云坐了起来，准备起身架起天文望远镜和拍摄用的仪器。

    可是，当凌云刚站起来，向着背包走去的时候，忽然感觉眼前一阵模糊，随后连意识都恍惚了。但是凌云的身体却是依旧站着，并没有倒下，只是眼神迷离了许多。

    若是这时候凌云旁边有人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凌云的右眼隐隐透出白芒，仿若祥和的神光，给人很温暖很宁静的感觉。而凌云的左眼深处，则是埋藏着一缕血光，使得凌云就像是随时都会择人而嗜的恶魔，显得的分外残暴而血腥。

    不过在这偏远的小山头，除了凌云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当然也就没人能够发现凌云的异常。

    凌云身上的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三分钟，眼睛便又恢复了清明。

    “呼······又发作了么？难道真的快要分裂出另一个‘我’了？”凌云皱着眉头，使劲揉了揉太阳xue，苦笑了一下。

    “管他呢，就算分裂出了另一个‘我’，也不还是我么，怕什么。那些个小说都不能看了，要不都要得疑心病了，什么精神分裂杀人案，这些侦探小说看的我现在都还感觉毛骨悚然。小说毕竟是小说，小说要是能成真的，那这次九星连珠还能让我穿越不成？扯蛋！”

    想了想，随即凌云便释怀了。长期接触大自然，使得凌云有一颗很平淡的心。或者说，凌云更看得开。虽然小时候因为孤儿院条件不好，凌云曾励志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但是现在的凌云却又没有了这种想法。赚钱是为了生活，既然生活的快乐，何必要让赚钱成为自己的负担呢。

    钱够花就行，多了，也只是数字而已。

    不再多想，凌云在背包里拿出拍摄的装备，鼓捣了起来。

    从凌云小时候起，他就发现自己偶尔会有一阵的恍惚。不过那时候最多也就几秒而已，小伙伴们也没人发现。再说小时候什么都不懂，而且也没条件去医院，所以凌云也没在意过。

    不过最近几年，尤其是半年前沙漠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凌云的恍惚就陡然加重了很多，不再是几秒，而是几分钟，甚至有时候会恍惚几小时以上，而且就连频率也增大了，这就非常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