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催浪涌谁最悲

    话说王甫紧张万分，听了关凤“断言”，料其敌军在上游筑坝蓄水，一旁的诸葛果、邓艾、向宠此时也反应过来。大军驻扎沮漳河边，地势并不太高，若放水淹来，后果不堪设想。惊恐之下，邓艾、向宠来不及向关凤道别，一咕噜爬起来，口中呼喊着亲卫备马，抽身就往门外跑去。王甫几欲站立不稳，拱手向关凤道：“幸有关三小姐提点，险成大错，甫这便去也……”话一落，人已踉踉跄跄出了大门，辛科见状，赶忙相随搀扶。

    诸葛果更是面露急色，一把抓起伊柔、赵晴，口中大声喊黄栋：“黄将军，快随一起，前去转运粮草辎重……”临出门时，还一脚踢了末位上捧着猪蹄发呆的荆保：“臭荆保，傻呆着干嘛？快跟来帮忙啊！”

    众人稀里哗啦，留着关凤傻傻的望着，桌上被打翻的空酒碗还在“哗哗”的打转，关凤心想：这都犯些什么毛病？都鱼刺卡住啦？一个个跑这么快。什么个节奏？这么不讲礼貌。眼瞅见桌上一堆菜肴，关凤好生不忍，起身对着院外喊到：“嘿！你们也该注意点啊！还有，乡里乡亲的，不要不闻不问就……”

    院外战马嘶鸣，嘈杂间，就听见几声：“遵命！”便蹄声远去，消失在淅沥的雨声中。关凤见呼喊无济于事，只得悻悻而回，独自重回席间，歉言：“邓老伯勿怪……”

    “将军怎地如此说，早闻‘行都护’将军智勇谋略过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尚且悲悯苍生，心系百姓，老朽儿甚为拜服矣！”邓老伯这时也明白过来了，所谓：人老精、鬼老灵，又怎会不知眼前紧急。所以佩服万千之下，打断关凤的话，礼让了关凤的歉语。

    不管什么佩不佩服，关凤约同邓老伯落座下来，继续吃鱼。见关凤临危不变，处之泰然，邓老伯也强打精神相陪。

    坐下来的关凤，越觉不对劲，将前后思虑一遍，也明白众人为何惊慌，虽然设想不出河水来袭的后果，但也心中稍有紧张。邓老伯见关凤发愣，便问：“将军麾下已前往转移大军，弊舍地势尚高，料也无忧。不知将军尚因何事停酒？”

    “呃……”关凤被邓老伯忽然一问，回过神来，心想：王甫等人既然前去处理，自己不懂调兵和营寨之事，还是少去添乱。转回头给邓老伯说：“这……，军中调动，将士自也能尽心。但沿岸百姓尚不知情，邓公熟悉此间居家之人，可否劳其派人通知……”

    “还是将军思虑周详，先前下令帮助‘乡里乡亲’，今又用心如此细微，真是爱民如……，呃……，老朽这就派人沿岸逐户告知。”邓老伯真不敢说出“爱民如子”，因他知道，这关凤尚待字闺中。随即匆忙喊了家仆下人，速速前往沿河低洼处，去通知农户转移。安排完后继续回来，亲自给关凤添酒，郑重代表窑湾父老，向关凤致以崇高的谢意。

    关凤此时，心中烦乱，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下了令帮助百姓。只能边吃边等，看看有何消息。就这样，吃得个撑肠拄腹，也未见有人前来禀报，关凤只好起身言辞。

    邓老伯送之院外，关凤上马往大营方向前进，行走不远，见一群兵士高举火把急急往上游跑去，领头者乃邓艾。

    关凤催马前去，邓艾见了关凤也赶紧过来，未等关凤开口就急冲冲禀报道：“王参军与巨违（向宠字）兄正率军移至高岗，诸葛祭酒以及赵、伊三位小……额，正率领黄栋、赵孟燃（赵烈）等转移粮草辎重，荆保领亲卫安置百姓，全军皆动，悉无遗漏，只差一炷香时刻，就可完成。奉王参军命，领五百弓手，来此据守，以防敌军借水势来袭，如有异动好速退敌军，不知关将军尚有何吩咐？”

    对关凤来说，这些个安排也经太过详尽，还能补充什么呢？见邓艾的士兵皆举火把，照得四周如同白昼，远胜过自己亲卫手中的“气死风”灯笼，也想随同一起，好过大营那边的乱哄哄。于是道：“王参军思虑周详，呃……我也本想于前面查探，这便一路同去，士载（邓艾字）无须管我，依令行事即可。”

    邓艾认为关凤也想到要防范来袭，再想到关凤“一叶知秋”的本事，邓艾更是自愧不如，自是定心凝神，指挥兵卒，前往上游名曰“柏杨湾”的高岸处。

    关凤和邓艾带领五百弓箭手，前往上游高岸，不时便来至“柏杨湾”。兵士刚一站定，就此时，耳中隐约听得风雷之声，众人循声望去，黑压压一片看不清楚。关凤凭借极好的眼力，借着沿岸兵士的火把，就见朦胧之间，河水鼎沸翻滚。不时，众人都看见了滔滔的洪水。邓艾忙催兵士速速就位，沿河岸三步一人摆好阵势。

    随着河水不断涌来，河中嘈杂之声渐盛，仿若疾风过岗，又似万马奔腾，岸下不时便浊浪滔天，河水夹杂着树枝、苇草奔涌而来。激浪拍打着两岸，大地仿若在颤抖，此时就见河面迅速增长，一个浪头盖来，河面就涨高几寸，一浪推着一浪，层层叠叠不息，不多时，沮漳小河就暴涨丈余。隐约得见不远之下，一个吊脚小楼的木桩被浪头扑倒，木架搭设的房体经不起如此之巨烈拉扯，“啪啪”几声倒在水里，急速被浪头卷走，霎时不见了踪影。

    邓艾见此洪水，心中唏嘘不已。好在关凤“及时提醒”，要不然这近三万大军可就遭了秧。数百举着的火把，在细雨斜风中摇曳。手握弓箭的兵士见此阵仗，吓得两腿发软，双手发抖，脸色苍白。

    汹涌的浪头撞击着岸边，也撞击着兵卒的心，长时间的急浪过后，虽见河水涨势已缓，但距离高岸也只有数尺，有些胆小的兵士连连后退，邓艾叱呵不已。

    关凤不喜欢这般责骂，反倒出声制止邓艾：“士载（邓艾字）不要责骂，如是胆小者，留在此地也是无用，要退者自行离去便是。”

    众兵士听了，羞愧不已，主将在此尚且不怕，况主将尚是一女子。被人谓之“胆小”，实在不好受，这些弓箭手便定下心神，自主恢复了队形。此时河中之水已稳，有渐降之势，军心更安，无不佩服关凤之“临危不乱”。哪知关凤依仗坐下“蕊儿”，如要逃命，总比两条腿的士兵快得多。但此时就听上游火光隐现，夹有战鼓与喊杀之声。上游火光中，可见竹木所制的大筏上人影憧憧，上百个大筏借着擂鼓之声摇旗呐喊，急速顺流而下。

    邓艾心叹：“果不出关小姐和王参军所料。”即刻下令张弓搭箭。关凤下意识的顺手摸向马鞍，却发觉自己没有弓箭，才想起因嫌自己箭术太差，已将其送给伊柔。

    竹木大筏上的敌军，见南岸边整齐的数百火把，也想将速度缓下来看个究竟，但水催筏子，岂容多去考虑，不时便至。邓艾高声喊：“放箭！”，就听嗖嗖破空之声，竹筏木筏上惨声不断，同时，大筏之上，也有箭矢向岸边射来。

    稀稀疏疏的箭支，被浓密的柏杨树枝挡去不少，偶有穿过者，多数射向无人的空当。更有一支白羽，越过树梢，向关凤飞来，强弩之末的速度，怎逃得过关凤的神奇目力，顺手将其轻松抓在手中。悉心关凤安危的邓艾，几曾见过这般妖孽，心中称奇之余，指挥下一轮射击。

    河中敌军见对方早有准备，急急往北岸靠去。借着水势行至窑湾渡口，但见南岸几处高岗上，火把林立，杀声震天，心中害怕，速速靠向北岸岸边，弃了百余个竹木筏子，往高处逃去。

    见敌军已退，邓艾清点人数，有三个倒霉蛋被流矢射中轻伤，让人搀扶着便领军返回，关凤见如此小损，安心骑马跟随。回到大营新址，兵士们正在安营。营帐初具规模，关凤大帐当然最先完善。下马入内，亲卫递来干爽毛巾，请其拭去雨水。此时赵晴来报，言辎重粮草稍被雨水淋湿，已全数转移。不时伊柔来报，亲卫查完“翱凤”军人数，未有一人走丢。

    见没有生命损失，关凤也赶紧让两位meimei拭干满脸的雨水和汗水。不时，满身泥浆的向宠也来回禀，空帐篷被河水卷走数顶，有几个士兵失踪。还没等关凤唏嘘心疼，见王甫长袍尽湿，满手泥水的回来告知：有旌旗数十，战鼓十余，受惊的骡马两匹，连同装载衣服杂物的车辆被水冲走，其余无有损失。

    看见众人一脸欣慰，仿似这一切是个大获全胜。关凤也见识了汹涌的河水，“水火无情”诚不欺人，也知道近三万人的转移，如此众多的物资，短短半个多时辰，能损失如此之小，简直算奇迹。也亏得低洼之处的物资人马，只有全军一半。

    约同大家落座后，关凤不免感叹的说：“有赖各位尽心，此番险恶才得以躲过，灵玥深为感谢，当下之急，务必寻找失踪兵士，安顿人马。”

    大家对关凤真心谢意，只当是宽慰鼓励，不追究自己险成大错的失察之罪，感激关凤胸襟宽大，怎敢受关凤的“谢”字？速将关凤命令传达，一个个洗脸净手后，才发觉腹中空空。

    正欲唤人安排饭食，就听帐外诸葛果凄凄的叫唤声。随着声音,满脸雨水，一手拭擦着滚滚的泪珠，另一手拄着半截细竹竿的诸葛果，被两个亲卫女兵扶着进来，一身漂亮的绿裙也沾满泥污。众人立马上前询问诸葛果为何伤心，或有那里受伤。诸葛果摇头不答，只是抽泣，伊柔着急地拉住诸葛果全身查看。

    见众人围在身边，诸葛果此时陡然哭出声来：“哇！呜呜……”

    关凤听她哭得凄苦，不知发生何等大事，赶忙询问随行女兵。其中一个女兵回答曰：“被洪水卷走的骡马车辆，上面装有诸葛祭酒之随行细软……”

    没等女兵汇报完毕，诸葛果猛的扔下细竹竿，跺着脚放声大哭：“呜呜！我的衣服，哇哇……我的新裙子，哇……，还有鞋，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