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深切怀念我的恩师（1）

    很久都想严肃认真甚至肃穆地纪念我的恩师，但多少年都下不了笔，忍不住伤悲和思念。怕自己的笔表达不了我的所思所想，也怕我的笔无法刻画老师纯净高洁的灵魂。一直不曾动笔，虽然一直在想用我的笔我的心来纪念他。

    两年前，我再一次提笔书写、叙述、甚至宣泄我的情感和思想，在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润笔之后，如今觉得似乎可以了，才这样战战兢兢地拿起笔。

    那是我上初二的时候，初一和小学一起在离村不远的乡村小学读，到了初二到乡中学读。当时开设的是代数和几何两门数学课，由两个不同的老师教学。

    处于青春叛逆期的我，虽然脑袋灵光成绩不错，但却是调皮捣蛋也不少，老师们只要学生成绩好，大抵也不太管多少。唯独我的几何老师：刘鹏程老师，他不允许我胡作非为，他其实不是班主任，只是刚刚中专毕业来代课的老师。人长得极丑，尤其牙齿参差不齐，又抽烟，导致牙齿又乱又黑，第一次看到老师觉得极讨厌他，哪来这么丑的老师？心中厌恶便不想听课，上课时候多在下面瞎捣乱，那时候还是极虚荣的，以为自己学习好，不把这初出茅庐的老师放在眼里。

    开始时他亦不怎么搭理我们，只是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就ok。但他的课不按课本顺序进行，几节课过后，看到他把几何图形那么奇妙的颠来倒去地玩，生出一点点兴趣，也被他妙趣横生的教学内容所吸引，遂不知不觉好好听课，不再捣乱。慢慢地熟悉了，刘老师在他丑丑的外表下原来藏着一颗善良而热情的心，看到我思维活跃，思路跟着他的思路转得很快，上课时我和他可以互动了起来，慢慢地发现我喜欢上这个丑丑的老师的几何课。

    刘老师在当初的腼腆之后，也渐渐和我们熟识起来，那时候以为中专已经是遥不可及的程度，也对老师心存敬仰。刘老师和我们的关系也渐渐融洽起来，有时候他的话甚至比班主任的话还有威力。大家在上几何课时都是好学生，都是乖孩子。

    看得出他也很喜欢我这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我的古怪精灵和我的聪明活泼一起赢得了老师的喜爱，晚自习我常常盼着老师能来，找出几道极难的题来问他，希望可以难倒他，让他更加刮目相看。这样的伎俩常常被老师识破，也常常难不倒他。偶尔有一两道这样的题目，他一下子做不出来就会抱歉地悄声对我说：你难倒我了，等我回去琢磨一下，明天讲给你听。小小的内心就会非常地喜悦，非常地得意。当第二天他说这个题目是谁谁问的，昨天他也一时没能解出来等等话时，我的小小虚荣心得到莫大的满足。也更加喜欢这个丑丑但厚道善良的老师。

    记得第一次几何考试我考了满分，刘老师单独叫我到办公室说：你要好好学习，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有这么聪明的脑瓜，你是上大学的料。你看你的几何成绩这么好，初中也就几何难一点，你如果几何都学好了，其他课程更加不成问题。听说你其他科目成绩也不错？以后要把精力多用在学习上，你现在还不懂什么叫“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含义，但你记得要好好努力，前途是自己挣出来的。你要不想像你的父母那样辛苦地生活，就好好学习，读书是唯一的出路。

    有刘老师的那段日子，我不再下河摸鱼，上山寻鸟蛋，我老老实实地开始好好学习。可惜好景不长，刘老师刚刚教了我们一个学期，就被调到镇里的中学去教物理课了。我的初中生活因为刘老师的离开而再次陷入胡作非为中。期间他曾经回到学校一次，同学说老师曾经到班里找过我，可是我和同学早跑到田野里草原上去挥霍青春去了。这令我非常沮丧，又听他曾经找和我同班的堂弟说：转告你jiejie，我在镇里的中学等待她考上高中去看她，叫她不要让我失望。我便再一次安下心来学习，要考上高中去看望老师。

    在他调离期间，在我好好学习之时，也能听到一些他的消息：结婚了，学生不喜欢，他的教学如何陷入僵局，他生病了什么的。我很担心也很着急，但交通不便利加上我当时还很小，没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帮助老师。我知道老师的善良就是他的弱点，被学生欺负也是可能的。又听说他媳妇很不懂事，和他感情不好，又听说他神经衰弱，精神也出了问题。心中一直为老师担忧着，于是就想起来写一封信吧？或许老师可以收到呢？可以安慰老师的心，起码在我的心中，他是好老师、好人，好人就要一生平安快乐的。

    稚嫩的笔写下对老师的思念和安慰、祝福，接到老师的回信是很久以后了，老师说一切还好，不用为他担心，只要求我一年后初中毕业顺利考上高中。

    于是努力学习，只希望早一日考上高中，早一日见到老师，可以给老师一些心灵的帮助和支援，希望他能一切都好起来。

    一年后我考上了旗二中，我的分数没能考上一中，刘老师在我报道的第一个星期就到学校看望了我。看着仅仅一年没见的老师憔悴不堪，我忍不住哭起来。多么风华正茂的生命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可以这样地摧残了他？也不好问，只好问老师身体怎么样？老师支吾着没有回答，但看出他看到我很高兴，于是很高兴地陪老师走了一段路，一起去小饭馆吃了饭，我一再对老师说：您要好好的，我会用优异的成绩来给您看的，你一定要保重身体，我还需要您的帮助呢！老师很高兴地答应我说，一定会好好的。

    高二时候我明显觉得老师的教学水平远远达不到教学要求，我就找刘老师说了此意，他二话没说拉着我就走，我以为他不高兴我挑三拣四地不努力学习呢，原来是他拉我到一中他的同学（其时是一中的教导主任）处，和同学说：这是个好学生，是个可造之才，你给个机会，她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的同学也是二话没说，拿起笔写了一张纸条交给我说：找六班的班主任郭补毛老师，明天到他班里上课。只是学费这学期要交高价，106块，以后你要靠自己的本事如果能考到年级前五名，就不用交高价了。刘老师高兴地抬头看看我，点点头说：去吧，去找老师报道，明天来上课。我就这样在毫无准备之下，一个下午就从二中到了一中开始上学。

    二中的班主任刘耀华老师很是不满，找我谈了几次话，极力挽留，我觉得很愧对人家的好，有一次我化学没考好，一个人哭鼻子时候，刘耀华老师还像哄孩子一样哄我开心呢，我却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转学了。和刘老师讲了我的愧疚，他立马带我到二中找到刘耀华老师，替我道歉替我赔不是。大家都是爱才心切，也算是相互谅解了。但刘耀华老师似乎一直没有原谅我，上次回家想请他出来坐坐，他拒绝了我。

    我在一中读书，如鱼得水，次次考试都没有掉出年级前三名，我知道机会来之不易，我既要给我的刘老师争光也要给父母省钱，还要给自己挣个好前程，我就全力以赴开动马力前进。

    但一直柔弱的身体吃不消这样高负荷的学习，一节化学课上我晕倒了，老师和同学把我送到医院时，我已经很是衰弱，不得不住院加强营养和治疗。一个很好的同学陪了我几天，刘老师听说，大老远从镇子最西边跑到镇子最东边的医院看望了我，帮我交了住院费，办理了出院手续，一直在安慰我说：只是学习太用功了，以后要注意多吃，多锻炼身体。

    那天他还拉我到他家里吃饺子，见到他的爱人和儿子，看上去他的爱人是个没有文化的家庭妇女，儿子虎头虎脑的，我买了一个水蜜桃罐头给孩子，看得出孩子和mama都很喜欢，大抵是得到尊重的缘故。刘老师也很高兴，好像还一个人喝了一点酒。

    之后一直埋头学习，和刘老师的联络少起来，直到有一天听同学说刘老师精神病了才心忽然慌乱没了着落，遂课也顾不得上，就跑去看望刘老师，看到他虽然憔悴但神志清晰方才把“砰砰”的快要冲出胸膛的心脏安放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