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夜话

    沼泽湿地改造就要完成了，该怎样耕种？该种植什么？说实在，高有田一点底都没有。

    高有田当初要开垦这片荒芜的沼泽湿地，本来就没有人看好，他也是凭着一股要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的冲动去开垦的，没想到老天似乎要配合他，连续干旱了几个月，滴雨未下，这无形中助他一臂之力。

    高有田虽然没有耕种的经历和专业技能，但有大学本科的基础，尽管所读的专业与种田不相干，但可以为他改行打下基础，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他一方面虚心请教，向有种田经验的老农学习，还跑到县里农业技术推广部门咨询专家，另一方面是自学，他在县里新华书店买回几本科学种养类书籍，还订阅了一本叫做《科学种养》的期刊，每天晚上从地里回来，总要看书到下半夜1、2点才睡。其认真专注的程度，还吓到老妈田淑珍，以为儿子高考落榜脑子出了问题。临阵磨刀，不利也光，虽然只是一些书本上的知识，却也开了眼界，也让他知道种田不单是凭经验，还要讲技术。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了，先是挖到小智的遗骨，接着是陈文书的面试，到镇上报丧，又被老大的旧相好错认，接着又为了嫂子的一朵头花跳到江里，期间还得到了两个女人的香艳搂抱……这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高有田虽然眼睛盯着书，但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唉，今晚这书看来是看不下去了，高有田叹了一口气，放下书，随手拿起那本《科学种养》期刊心不在焉地翻着。突然，一条标题吸引住他的眼球：《莲藕低凹水田高产栽培技术》，对啊，红莲湾不是有过种红莲藕的历史吗？这说明红莲湾的土壤是适合种莲藕的，我开垦的那片沼泽田就属于低凹水田，何不尝试在这种上一片莲藕？

    高有田细细地看了这篇技术推广性的文章，文章说：长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区有很多低凹水田，这些水田虽然可以种植水稻，但常因多雨田间积水而绝收，但在低凹水田大力推广种植抗积水性优于水稻的莲藕，经济收益更理想。文章还提及稻藕套种的技术，套种水稻不用喷农药打虫，也不用施肥，莲藕会蓄水把养分供给水稻，省心多了。

    稻藕套种！到时一手拿着金灿灿的水稻，一手拿着白嫩嫩的莲藕，米袋子不落空，钱袋子也充实了，岂不是一举两得！

    “喔，找到了，找到了！”苦思冥想都找不到好办法，没想到无意中浏览到这篇文章打开了自己的思路，高有田有一种找到组织的狂喜，像个孩子一样欢呼着跳了起来，没想到个头太高，差点把那老床架都撞散架了。

    “儿子啊，可是做了什么噩梦吓到了，你没什么事吧。”老妈以为发生什么了，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问。

    高有田正打算找人分享自己的快乐，这时看到老妈走了进来，他扶着老妈坐到床上，然后一脸兴奋地说：“老妈，我决定了……”

    “儿子啊，你可别吓老妈啊，三更半夜的，决定什么了？大学考不上就算了，别把脑子想糊涂了，村里这么多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懂写，还不是一样过着日子吗？要是想媳妇了，妈明儿就给你找媒婆相亲去。”田淑珍被儿子这么神神叨叨的一出，以为儿子的想坏脑子，吓得顿时六神无主。

    “老妈，我决定种莲藕，在稻田里套种莲藕。”高有田把老妈扶到床边坐下，神情一肃，认真地说。

    完了，完了，这孩子没得救了，竟然连睡梦也是想着种田，你说人家的孩子不是想着去进厂打工，就是办砖厂搞芒编做生意，咱家有田怎么就尽想着那块破田呢，年纪轻轻的，耕田种地多没出息，真是前世无修啊。田淑珍呆呆地看着眉飞色舞的儿子，叫苦连天。

    “儿子啊，要种莲藕也要睡足精神再种，这年头你还怕没田耕吗？妈今天中午已经和你桂花婶打过商量了，她家靠近沼泽地那几亩水田明年起免费让给咱家耕了，她家大妞已经看了人家，二妞也打算不读书去粤东打工，三妞、四妞还帮不上忙，妈当时想：你不是老说怕没田地耕么，桂花婶家人手不够，自己一个寡母带着几个女娃，也耕不了，往年都是你爸帮着她家犁犁耙耙，这田要给别人耕的，还不如给咱家耕。”田淑珍笑眯眯地说，仿佛占得了不少便宜似的。

    “老妈，你不会是趁火打劫，逼桂花婶用田来换田水吧，这多不好啊，人家桂花婶一家也很难……”高有田想起下午老爸说桂花婶求田水一事，于是说。

    “啪”的一声，田淑珍双眉一竖，眼一瞪，朝儿子胸口拍一下，说：“怎么你们父子都是这样，妈在你心里就那么不堪么，桂花婶亲还是妈亲呀，怎么胳膊尽拐向外人，亏妈整日想着你小子的事，还不是为着你，为着这个家，真让人伤心，妈……容易么？……”说着说着，别过脸，眼泪吧嗒吧嗒地淌了下来，伤心地抽泣着。

    高有田一下子有些后悔起来，哪有儿子这样当面说自己的母亲的，母亲虽然平时有些贪小便宜或者是很抠门自私，甚至可能不是很高尚，可她就是这么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乡下母亲，她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女们吗？儿不嫌母丑，做儿女的岂能因为母亲的一些缺点就厌恶她呢。

    高有田一脸愧疚，讪讪地坐到老妈身旁，老妈似乎心里还在生着儿子的气，又将身子扭到另一边伤感地抽泣着。

    “妈，是儿子不对，儿子不该不相信妈，你打儿子出出气吧，在儿子心目中，妈永远是天下最伟大、最宽容、最有爱心的母亲，原谅儿子吧，妈。”高有田靠到母亲的身边，低着头，内疚地说。

    田淑珍抹干了眼泪，转过身来，抬头看着比自己已经高出一个头的儿子，嗔了儿子的一眼，恨恨地说：“你小子说的比唱的好听，只会胡说八道哄老妈开心，哼，老妈没那么好哄，也没你小子说得那么高尚，老妈就是老妈，你只要知道老妈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们兄妹，妈就知足了。”

    “嗯嗯，儿子知道，以后儿子再让老妈伤心，老妈你千万别手软，大巴掌朝儿子甩来。”高有田陪着笑脸说。

    “这可是你说的，老娘今儿就要教训你这反骨仔。”说着，田淑珍高高举起巴掌，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脸颊，呵斥说：“快躺下睡觉，书明儿再看了。”

    高有田顺从地躺下，田淑珍利索地拉过一张被单细心地给儿子盖上，然后取了一把蒲扇，爬上床赶净蚊子，放下蚊帐才下了床，顺手拉灭了电灯，正打算回房歇息。

    “晚安，老妈。”高有田说。

    “嗯嗯，睡吧。”田淑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