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大哥是有真本事的
不过虽然治黄已是紧迫异常、刻不容缓的事情,但直到如今治黄的方案,朝廷的大臣们依旧还是在无休止的扯皮之中。 钟浩来自后世,自然知道大宋朝廷想要拿出具体的方案,还要等一阵子。因为历史上,直到又过了四年后,到了嘉佑元年,黄河又一次决口,文彦博和自己岳父富弼上台执政后,才最后拍板,制定出了“河入六塔’方案。 这个治理水患的方案,除了治河,主要是想保持黄河继续向东流,以继续保持北方淤泽泥塘作为屏障契丹的武器。 不过,六塔河这个方案在实施后,最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 而随后的枢密使贾昌朝乘机发难,企图以此为口实攻击宰相文彦博和自己岳父富弼,最终致成“六塔河之狱”。虽然文彦博和自己岳父富弼挺过了这次风波,但是涉及开凿六塔河的有关人员均被贬黜。 六塔河这个方案,虽然在李仲昌等专业的治河人员论证看来,是一个比较不错的方案。但其实在实施之前就颇多争议,很多人反对,而失败的原因也有很多,也牵扯太多的利益争斗,但主要原因六塔河本身河床狭小,难以容纳黄河水量之故。 富弼的知交欧阳修就是极力反对文彦博和富弼制定的六塔河方案的人。当然欧阳修是一个至刚至正之人,纯粹是从就事论事上,认为此方案不可行,才反对这件事情的,与贾昌期这种政敌的反对,还是有区别的。 如今,钟浩既然知道六塔河方案会失败,无论是于公于私,自然会尽力对富弼陈述六塔河方案的弊端,尽力阻止此方案。而且钟浩对后世总结的治黄经验,还是多少有一些了解的,到时说不定陈述给自己泰山老丈人听后,会让自己泰山更加青睐有加。 钟浩知道黄河治理患的根本在于治沙,他觉得大明治河专家潘季驯提出的“束水攻沙”之策,可以算是治理黄河水患的良策。 自己泰山老丈人好不容易入朝执政了,钟浩还指望这跟着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可不能再轻易让他被人搞下台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自己老丈人还要等几年才能入朝。 而且历史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穿越而来,引发蝴蝶效应而改变走向,还不好说呢!钟浩自然希望不要因此而改变,不然自己预知历史的优势可就全没了—— 六塔河方案失败后,黄河水患依旧没有合适的方案治理,依旧处于修修补补的状态,仍然在危害两岸百姓。 六塔河导黄河东流的方案失败后,仅仅又过了四年,在嘉佑五年黄河在商胡埽下游的乐西渡又决口了,黄河分流经今朝城、馆陶、乐陵、无棣入海,宋人称此河为“东流”,这次不用刻意导流东去了,黄河自己便东流了。 不过,黄河的北流依旧存在,东流只是一支分支,而且水流较小。 大宋朝廷又继续为到底是让黄河东流还是北流,争吵不休,一直也没有确定的解决方案。 黄河水患终北宋一朝也没有彻底的解决,可以说黄河水患折磨了北宋一朝始终,直到靖康之变,宋室南渡,才不在折磨大宋了。因为南宋再也管不到黄河地区了,黄河之患就留给金人头痛了。 当然,南宋君臣表示:你们金国要是把黄河地区还给我们,我们很想替你们头痛,继续被黄河折磨! 当然,这些又是后话了,钟浩这个后来人是知道的,但杨怀玉肯定不知道。他们的聊天只是聊到去年七月的那次黄河在大名府馆陶县郭固口的决堤的事情。 钟浩和杨怀玉说是在聊天,其实大多数时候是钟浩在说,而杨怀玉在听。杨怀玉只是对黄河水患最近的一些事情有所了解,在黄河水患的历史和其形成原因上,远不如钟浩这个后来人了解得透彻。 说完沉重的水患,钟浩感叹道:“如今的黄河真是应了‘黄河百害,唯利一套’之说啊。可惜这唯一得黄河之利的河套地区,却被党项人占着。兴灵一带水网交织,直如一塞上江南,不论耕种还是放牧,都是远胜他地。如此富庶之地却被党项人占据,实在可惜啊!兴灵之地,西有贺兰山屏障了西北的寒风,东边又有瀚海阻隔,使外敌难侵,此天险尤甚长江,广如渊海。我大宋想要踏破荷兰山阙,直捣其心腹兴灵之地,实在太难啊!” 杨怀玉听了钟浩感慨,朗声道:“大哥也不必灰心丧气,西贼虽然暂时猖狂,但其国内局势从未稳定,这样的政权必不能长久,一旦发生动乱,便是我大宋平灭西贼之机!到时我西军必然可以一举荡平横山,越过瀚海,直捣贺兰山阙!” 钟浩是知道,西夏国内虽然也发生过动乱,但大宋却并没有能平灭他们。就连灭掉北宋的金人,都拿西夏这个打不死的小强没什么办法。直到北宋灭亡之后的整整一百年之后,西夏才在所向披靡的蒙古帝国铁蹄下灭亡。 不过,钟浩看着杨怀玉坚毅的面庞,不好打击他,只是顺着杨怀玉的话道:“但愿吧!不过我觉得咱们大宋不应该只着眼于横山,还应该两只拳头打人,还要从河湟进行图谋!” 虽然钟浩知道西夏很难被攻灭,但是纸上谈兵还是可以谈谈的,起码能显摆一下自己的能力,让杨怀玉佩服一下自己,顺道忽悠一下杨怀玉,推销一下自己开拓河湟的战略。 钟浩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随意的画了一个“凡”字,只是尾部拖得很长,凡字中间的一点画得是竖直的。后世都知道黄河是几字形,其实本来钟浩是想画一个几字的,可是落笔时一想,几字的繁体字是“幾”,若是写成简体的几字,还要多费口舌解释这是什么字,反正还要画横山,索性画了一个凡字。 钟浩指着外边的凡字道:“这凡字的外边是就是黄河!”又指着凡字里边的一个竖点道:“这是横山!”又指着竖点的上方道:“这里是瀚海!” 钟浩接着说道:“想要从横山这里或是瀚海地区攻击到西贼的根基兴灵地区,实在太难了,这些横山和瀚海天险就是西夏的天然屏障啊。” 接着钟浩一直黄河那一撇的最前端,道:“但是从这里——河湟地区,进攻西夏的话,就容易许多了!如今青唐的角厮罗老弱多病,其三子纷争,大宋若是早日图谋河湟地区,再也河湟为跳板,进攻西贼,必定事半功倍!” 杨怀玉以前知道自己这位大哥是有些本事的,不过认为他的本事都是在文事和政务上。想不到自己这位大哥对天下的地理形势如此了解,只是随意一笔便划出了黄河的走势。 杨家是将门世家,累世为大宋作战,尽心竭力的为大宋尽忠,因此才得官家允许,从崇政殿中复制了一张殿中张挂的天下坤舆图,这张坤舆图被杨家珍贵收藏,一般人是根本不可能见到的。杨怀玉作为家中嫡子,这才有机会见到这天下坤舆图。 而自己这个大哥怕是很难有机会见到这天下坤舆图,但他却能轻易的画出黄河的走向。这等本事,若不看过大量的地学书籍,并仔细推演过江山地理,怕是绝对难以办到啊!世所流传的地学之书上,可从没天下坤舆图这一页啊。 杨怀玉觉得:只是这一点就够让自己佩服的了。当然,他并不知道后世连小学生都知道黄河是几字形的! 何况钟浩所说的以河湟为跳板,进攻西贼的策略竟然和自己父亲所想得完全一致,这就不得不让杨怀玉刮目相看了。 杨怀玉感叹道:自己的父亲是出身将门世家,又是征战三十年的老将,能看出开拓河湟的重要性,还算说得过去。可是自己这位大哥只比自己大一岁,阅历应该也很有限吧,怎么也能想到这个战略,这就不得不让杨怀玉佩服了,自己多有不如啊。看来自己这位大哥要是帅才的话,自己充其量只能做个将才! 杨怀玉想及此处,不禁满眼崇拜的望着钟浩:自己这个大哥虽然八卦点,但绝对是有些真本事的! 钟浩看到杨怀玉满眼崇拜的眼神,不由的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不就是随口说了个开拓河湟的策略吗?至于吗? 想要攻夏,无非就是开拓河湟和攻略横山这两条路,这事儿应该很多人想得到吧! “不要这么崇拜,大哥会骄傲的!” “呃……”杨怀玉有些无语,他发现自己这大哥原来脸皮挺厚的。
“其实攻略横山和开拓河湟,也不能单纯的比较哪条路子更易于实施,关键在于执行力。”钟浩虽然觉得开拓河湟若是执行的好,比攻略横山容易些,能够事半功倍,但是其实最后大宋还是在攻略横山这一条路上取得的成果。 几十年后的政和四年,宋军在童贯、种师道的率领下,在古骨龙大败西夏军,占据了横山地区占据的主动权,到了宣和元年,大宋尽克西夏横山之地,西夏从而失去横山屏障,兴灵地区直接暴露在大宋的攻击之下,面临亡国之危,西夏被迫向宋朝表示臣服。要不是随后靖康之变,西夏有可能被大宋彻底平定了。 当然,这也不能说开拓河湟的策略不好,只是这个策略在执行时,牵扯了太多了利益纠纷,在新旧两党的扯皮争斗中,没有被更好的执行。 “是啊,虽然小弟也觉得大哥所说的从河湟进攻的西贼更加容易,但是怕是就算推行起来也是陕西各路的头脑做主,咱们麟府之地想要立功,还得要奔着横山使劲啊!” 钟浩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真要推动开拓河湟的战略,怕是要主要依靠陕西各路的军政要员来推动。 说起横山,杨怀玉忽然想起刚得知另外一件事。这件事跟横山这个名字有关,但是跟西夏人无关,而是天南地区的事情,当下开口对钟浩道:“大哥知道吗?天南广源州的蛮夷首领侬智高在四月初的时候,率七千部众扯旗造反了。这侬贼如今已经攻破右江东岸的横山寨,还号称什么‘南天国’,如今朝廷震动啊!” 钟浩也知道:杨怀玉口中的横山寨,跟宋夏边境的横山没有什么关系,而是位于大宋广南西路位于右江东岸的一个重镇,是天南地区通往中原地区和广南西路,乃至通往大理、交趾等地的交通枢纽,大宋在此驻有重兵,负责右江东岸广大地区的防务,横山寨被攻破,在大宋引起很大的震动。 如今已是四月底了,侬智高造反已经快一个月,这件事情大宋早已很多人知道。不过钟浩在静羌寨消息相对闭塞,只有从每月月底富弼让人抄送来得朝廷下发帅司的邸报,可以了解大宋朝廷的大事儿。钟浩来府州时,这月的邸报还没到静羌寨,是以不知道此时。 杨家是累世将门,老家就在东京,自然消息灵通,大宋朝廷的事情自然很快就会知道。 侬智高造反这事儿钟浩来自后世,自然是知道,这在大宋历史上算是比较有名的大事儿。只不过没人提,把这事儿忘了。听了杨怀玉的话道,这才想起这事儿。 侬智高作为大宋和交趾交界地区的一个少数民族首领,在大宋和交趾夹缝中挣扎,其实也前也生过事情,既造过交趾的反,也进攻过大宋。 不过这次之所以在历史上出名,是因为侬智高这次把事情搞大了。钟浩估计过不了几天,侬智高攻下邕州,并改国号为大南国,正式称帝的消息就会接着传来。在大宋国土上裂土称帝,自然是大宋不允许的。大宋很快派出最能打的狄青去平叛,夜袭昆仑关,也成就了狄青的威名。 不过这些事情钟浩虽然知道,但是现在不能说。 钟浩听了杨怀玉的话,只是随口道:“侬智高撮尔小贼,怕是成不了什么什么气候!” 杨怀玉嘟囔道:“估计也是,南蛮人打仗不顶事儿,怕是翻不起多大风浪!唉,若是真翻起大风浪,那倒是好了。” “啊……仲容何处此言?”钟浩不禁奇怪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