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青梅这些日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憋了一肚子话，看着胤禛离去后，就开始跟素月絮絮叨叨的讲“你可不知道，刚来的日子你睡着，四爷还没什么事，每天来这看书守着，后来你睡的日子都过了肖太医说的前三月之数，四爷就慌了，一遍遍的冷着脸问刘大夫，刘大夫一遍遍保证说没事，四爷还是不放心，直到发现你真的只是睡觉，其他的都没问题，才放心，前些日子，我偷偷的看了一眼四爷手上的书，全是医书。”

    素月心中感动，梳洗好后，素月起身，刚刚放在胤禛身上的心思全散了，只有低头看着隆起的腹部，整个惊呆了。她嗜睡的时候月份小，根本没什么变化，如今突然看着鼓起的肚子，瞬间愣了，高声问“我到底睡了多久”

    青梅脱口“整整一个半月”这些日子，基本都是数着过来的，时间都刻在心里了。

    素月傻了，她嗜睡她知道，每天吃饭她都不想睁眼，也睁不开眼。可是整整睡了这么多，的确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她根本没感觉睡了这么久啊？

    青梅看着素月发傻，叹气摇头“你是睡傻了？这些日子万岁爷的信可存了一堆，就等着你醒来回信，你可别这时候傻了”

    狠狠瞪了青梅一眼，素月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平白的被说成了傻。何况，谁能接受这种感觉只睡了一觉就天翻地覆的变化“我若是傻了，就将你传染，跟着我一块傻，也免得你被牵连问罪”

    青梅白了一眼，转身离去，原本一肚子话，现在是真的一句不想说了。

    门口，胤禛和刘琦正在谈论，看着青梅离去，两人走了进去。

    “好久不见”素月坐在桌边，看着进门来的刘琦，笑着招呼。

    刘琦一笑“对于我来说，我可是今儿早才见过你”

    素月脸上一红，微微尴尬，能睡成她那样的人，恐怕真是天下无双了“看来你日子过得不错，整个人气色精神都很好，自由高飞了”

    刘琦拱手“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的资助，何来今日之我，刘琦永记大恩”

    素月本想转移话题，无奈转移的也不是什么好话题，什么恩啊仇啊的，太复杂了。

    “潇洒之人，何苦干些拘谨之事呢？此次还要多劳烦你，希望没打扰到你”素月接了话，却不愿意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刘琦的话牵扯的事，是素月心中难以磨灭的痛，此次若不是无奈，也没有更好的人选，素月根本不想见到刘琦。

    刘琦也看见了素月面上的心思，心中怅然，离开皇宫，自个有些太宽松过头了，连不问，不提，不知，不说都忘记了。

    “怎会打扰，我也正好在此研习医术，一举两得”刘琦忙着拿出东西为素月诊脉，话题也不在牵扯。

    素月不在言语，让刘琦把脉，一盏茶后，刘琦确定素月没事，也不会在出现嗜睡的状况，又叮嘱了一些事情，就急忙告辞了。

    素月好些日子没下床，现在起来，又确定自己没事，缠着胤禛带她走走。胤禛无奈，三申五令只是在府中转转，素月暗想虽然不能出府，但是能出房门，也算是进步，才妥协。

    一出房门，素月就觉得逛府中，也是不错的决定。此处虽然不是什么亭台楼阁林立，但是园林精致，形状各异的假山，成峦叠嶂，地方不大，但是却有重峦叠嶂开的意境，刚过一次又是一处，竟有目不暇接之感，林中花圃更是修剪精心，形态不拘，翠绿的草地上铺展着掉落的花瓣，粉红色的樱花飘飘洒洒，伸手就能接住一瓣，还有胤禛低沉的声音一路讲解，越发多了些趣味，让人想起那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特别是围亭而建的水池，极其别致。亭前的两株槐树，槐花开得正茂盛，随风飘落飞扬，极香的槐花味，荡漾在空中，深深吸一口气，连带身心都香了起来，亭下水池里绿萝繁茂，绿叶下的鱼不是金鱼，而是随水而来的鱼，看起来别样生动。

    素月甚至都想拿根鱼竿，在亭中垂钓，看看书，晒晒太阳，无限惬意。

    “你很喜欢这里”胤禛扶着素月在亭中坐下。

    素月闭上眼睛仰着头，含笑“恩，太漂亮了，以前只听说苏州园林之美，不曾见过，如今才发现，真是奇功巧思，那短短的一段路，有如多重屏障一一展开，真是太惊心动魄了，还有那花，那树，明明很平凡，可是栽在那，就突然觉得有空谷幽兰之妙，还有这水池，看惯了荷花，金鱼，这碧绿的绿萝和普通的鱼就显得极其新奇，你不觉得这鱼都比那些金鱼活跃么”

    胤禛顺着素月的目光，看着池里的鱼问“你是觉得它活跃，还是在想它的味道”

    素月尴尬，白了胤禛一眼“我只是想垂钓，并不是要吃鱼”

    胤禛明显不信，不过也不想反驳“以后让你天天住在这样的园子里，你喜欢么”

    素月闻之而喜，却很快的叹气“现在能住在这我很高兴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生产完她就会回宫，一直住在这样的园子里，明显不现实，何必多想呢。

    胤禛也不在提，显然也想到了素月的顾虑，只是却有自己的计较。

    一尾鲤鱼跃出水面，又掉落下去，素月惊呼的指着，让胤禛看，如孩童一样的笑着。

    素月待了一会，就有些待不住了，四个月的肚子虽然负担还不大，但是特别容易腰酸，待了一会就有些不舒服了，胤禛时刻关注着素月，看着她神情，忙着带她回去。

    只是素月死活不回屋里躺着，胤禛微怒了。苏培盛才出来打圆场，搬了房中的贵妃榻搁在竹林，如此才缓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素月躺在榻上反省，她知道胤禛是关心她，但是又真的不想回去屋子，才跟胤禛硬顶起来，此时觉得自己太过了，轻言软语的说说，胤禛不会不顾她的意愿，总的还是她真是被宠坏了。若搁在以前，她绝不会与人起冲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铭记于心，可如今，不过是恃宠而骄了吧。

    素月偷偷的瞧了一眼看书的胤禛，起身走到胤禛面前，讨喜的笑着说“你别生气，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胤禛抬眼看了素月一眼“我没事，去躺着吧，你不是身子不舒服么”

    素月有些楞，她觉得迎接她的要不就是沉默，要不是怒吼，如此平淡如没发生什么的是什么情况“哦”不过转念一想，那些好像都自虐了一点，才又走回去躺下，看书。只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心思全在胤禛身上，其实这件事本就是她的错，胤禛是为她好，可是道歉了，不软不硬的，像鼓足了勇气出掌，打在一团棉花上，心里不是滋味。可反过来想，那不是自己找虐么。

    素月幽幽叹气，心里不舒服，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舒服点。

    “我不生气，你别想那么多，你现在有身孕，心情要愉快一些”胤禛看着素月拿着书倒着看，就知道素月心里肯定不舒服，还有那幽幽的叹息，让他无奈。

    素月眼眶微红，莫名其妙的想哭。胤禛看着素月眼泪晶莹滴落，慌了手脚，忙蹲下拉着素月的手问“怎么了，若是还不开心，让你打几下”

    素月没想到真哭了出来，比演电影的都厉害，又听着胤禛哄孩子的语气，心里一下就晴朗了，反而有些想笑“怀孕了是不是很奇怪，有些莫名其妙”素月自嘲。

    胤禛摇头“不知道”胤禛是真不知道，佟贵妃怀孕的时候他并不在身边，德妃怀孕的时候，他还没回去。自己的福晋也没有怀孕过，所以他还真的没见过，也不懂。

    素月问完后也觉得突兀，只是看着胤禛认真的思考，回答她莫名其妙的问题，心里很受用。

    “你可想听琴”胤禛想让素月的注意力转移，不是说愁绪为思么。

    素月惊讶“你会弹琴”

    胤禛嘴角一抽，皇室子弟，特别是皇子，自小教育都是什么都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虽不至于样样精通，至少是每样都会些的。胤禛也不想跟她长篇大论的谈，转身走回花厅，那里有把古琴，音色极佳，他早就发现了，只是难得有兴致。

    胤禛弹琴，准备的东西很全，香炉燃着香，顾虑这素月身子，不能使用其他的香，胤禛选了百花香，长案放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飞舞。

    素月对琴曲不通，也不知道是什么曲子，但是很好听，悠扬婉转，如倾如诉，素月闭上眼睛，感觉那琴声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让人似悲似喜。

    一曲完后，素月睁开眼睛，心却久久不能回神，本能的问着“这是什么曲子，很好听，就是有些悲伤”前面还有些欢愉，后面却让人心疼的窒息，悲从中来。

    胤禛抚着琴弦，面上无喜无悲“忘了”两个字，多少惆怅。

    素月不敢问了，即使她很好奇，可是她感觉到胤禛，胤禛的心没有面上那么平静，甚至是伤痛的。

    素月很想安抚胤禛，可却欲语无从，只得起身走到胤禛面前，拨动几下琴弦“千丝万语在心中，欲诉无从诉，青丝三千付君卿，忘川彼岸开，语相思，话别离，愁绪几人知，南门大开不上天，绿柳荷塘交劲戏，悟红尘，结前缘，天开地阔心自然”

    胤禛看着素月，眼神深了些许，那样恬静的样子，并不像知晓什么，可那话，说着为情所苦，不敢倾诉，然情终是相思长，欢聚断，即使忘川畔，也不过是花叶不相见，又言世人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不过终究是苦，开悟，了解后才人心境自然。

    素月唯一能想到的，不过就是世人所说，为情所苦。胤禛是男人，自然不能例外，才出言安慰。可是看着胤禛脸色越发难看，不禁疑惑，难不成说错了什么，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你.......”素月刚想说什么，胤禛抢先开口“好了，今日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江南气候，晚上凉”

    素月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可看着天色，的确不早了，也就顺从的回去，至于有些事，素月虽然很想知道，但是她想要胤禛自己告诉她，若是不告诉，她不会勉强，每个人都有心中的痛，说出来，即便是最亲最爱的人，又能体会理解几分呢？倒真成了，你讲的是痛苦，别人听的是笑话了。

    自从素月醒来，院子里欢笑多了几分，也有了几分人气，连带着天气也一直赏脸的阳光普照，府中的人不多，素月也见过了徐伯和徐婶，而且徐婶有两子一女，给素月讲了好些经验，让素月受益，无意的拉进了两人的关系，相处居住得更和谐。

    素月自小看白娘子长大，对西湖有不一样的情感，一直想去西湖看看，毕竟住在西湖边上却没看过西湖何等扫兴。但是胤禛死活不松口，素月撒娇，耍赖，撒泼都用上了，也没让胤禛答应带她出去逛逛。

    明日有花灯会，放花灯祈福是习俗，若是花灯是自个做的，更能表明心诚，一早徐婶就带着做花灯的材料，来院里。

    徐婶身材娇小，有着江南女子的柔，说话轻声细语，即使已经四十多，也不显得老态，而且收拾的干净，身上有淡淡的花香气，越发的让人看着清爽喜欢。

    此时徐婶正拿着竹条，编了一个花瓣的样子，牢牢固定，边做边跟素月，青梅解说，一步步的教着他们弄。

    青梅总弄拧竹片，徐婶手把手的教，无奈青梅总是弄不好，痴痴的笑着，徐婶也不管，想着也就是给她们玩，谁会真让她们做了。

    素月却不然，就跟花灯耗上了，一根竹片，反复的弄来弄来弄去，要不就是形状不好，要不就是拧了，次次失败却还是不放弃，竟然独特的想了个法子，将一根竹片编成花型，小小的一个，放下都放不平。

    徐婶但笑不语，青梅却捂着嘴，笑的前仰后翘，还一个劲的指着那东西。

    素月看着，心里气愤，嫌弃自己笨，半天学不好。而青梅的笑更是让她下不来台，苦着脸瞪着桌上的小花灯。

    也不知道怎么了，素月直接站起身，扫下花灯，气冲冲的回去房间。

    徐婶一下脸色就变了，想起身跟着去，被青梅笑嘻嘻的挡了下来，然后青梅跑去找胤禛，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才让胤禛进去哄。

    “徐婶，没事的，她怀孕后有些脾气，现在只要四爷去了，保证不会有事”青梅脸上笑着，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其实她也想出去玩，无奈胤禛不让素月出去，她也不能去了。本来惹素月，也没想她会发火，素月发火的瞬间，青梅就愣了，直到看着素月进门，心思回转，才想到一个办法，现在素月在气头上，为了哄素月不生气，四爷一定会带着素月出去的，青梅坚信。

    徐婶却没那么多心思，或者说即使有心思，她与他们毕竟相处不久，也还是摸不透，故而有些担心，一再跟青梅确认会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