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篇 舍身情（二）
镇魔出，魔惊色。 这是几千年来人们对于此剑的评价，也是所有邪魔的恶梦。 传闻，此剑拥有两种形态，一种是毁灭，另一种是再生，而究竟是灭还是生，几千年来都有着不同的议论，有人说，它是恶魔之剑，不能留在这世间，也有人说，它是正道之剑，能够拯救苍生，到底是善是恶，没人知道，也没人能够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此剑多年前被仙界无意中发现，于是仙帝决定将它留给太虚，以镇住群魔，保世间安宁太平。 然而此刻，它就在仙琼阁，从太虚得到它之日起就从未出鞘过，直到今日。 光柱转瞬即逝，只见一柄拥有着七彩光芒的剑飞身而出，太虚飞身半空抓住镇魔剑，犹如天神降临一般。 “修罗，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太虚冷眼看向修罗。 修罗看向那镇魔剑，心中竟泛起一丝恐惧，想那时自己就是在这把剑上吃了大亏，如今看到仿佛想起那日场景，于是他冷哼一声，伸手欲抓白晓兮，不料突然被风晴阻止。 太虚又岂会不知他的心思，不再犹豫的挥剑，只见七彩光芒从剑身中挥撒而出，太虚大喝一声：“镇魔。” 长纤见状失声大喊道：“不要。” 云火也失色大惊，云须看见后冷笑一声，但又有一丝悔恨，然而修罗看见后，凝重的脸上泛起淡淡惧意，冷哼一声后遁入黑洞中，消失不见了。 可那道七彩光芒却没有消失，而是继续着自己的轨迹，不一会已然到了白晓兮身前，他却无法逃离。 绝望，不想死的想法在他心底不知说了多少遍，可这一次他却无可奈何，仿佛飘扬在海洋上的一片独舟，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拼命挣扎，却又无计可施。 那数道七彩光芒竟化作了一道巨大光芒将方圆数里地面尽数崩裂，顿时狂风大作，将他笼罩其中，已成必死局面。 他不甘心，他不能就这么死去，他还有大姐在家等他回去团聚，他还有爱的人没有去爱，他最终忍不住大喊：“我怎么可以死？不……” 众人无不变色，白晓兮的眼色变得通红，仿佛着魔一般，可那光芒却依然丝毫不留余地的冲他而去，无情之物必杀有情之人，眼见白晓兮将成为剑下亡魂，太虚却只是哀叹一声，没有丝毫表情。 而这时忽然一道倩影再次出现于白晓兮的身旁，就连天地也为之变得宁静，光芒仿佛变得黯然失色，风光不存。 那熟悉的身影，为他一次又一次挡下伤害，清澈温柔的声音，举止优雅的神情动作都让他记忆犹新的人，将他推到一边。 仿佛就这般沉睡下去千年，九天之上，无不悲叹，三生三世，无怨无悔。而一道无力悄无声息的声音在白晓兮的耳边响起： ‘再见了，晓兮。’ 她被巨大光芒尽数击中，通红的双眼看着白晓兮，白皙的脸上却依旧流露着笑容。 白晓兮的心震惊，沉落。 半晌，她缓缓地从半空中落下。 “不……” 他回过神飞跃般的跑向她的身边，手足失措的抱起她，他仰天长啸的失声痛哭，却无能为力。 那个曾经对他很好的人，可自己却始终没有爱过的女人，为自己而死的女人，一阵狂风将她又再一次的推向半空，他竟无力握住她，任由她飘向半空，化作了这里唯一的光彩，引人夺目。 登时暴雨骤下，淋在他的身上，可他已经不在意了，他的眼眸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半空中孤零的倩影，险些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与眼泪，他很痛，撕心裂肺的痛，可他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已经痛的无法再流出眼泪了。 那道震慑天地的七彩巨芒最终悄然消散，回到太虚手中的镇魔剑中，天空忽然变得豁然开朗，刚才那飞散絮乱的剑芒，山崩地裂的巨响就在这一刻化为乌有，若不是她安静的躺在白晓兮的怀里，谁也不会相信就在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更不会相信她就这么死了。 而太虚此刻也被镇魔剑反噬，体内真气混乱，再加上之前被夜姬陷害身受重毒，如今脸色惨白，情况不容乐观，最终不支缓缓落地，大口喘息着。 而长纤痛苦失色，只能静静地站在远处观望着他抱着她依偎在一起。云火更是心急如焚的跑向风晴处，神色悲伤无力地大喊一声：“风jiejie。” 半晌过后，白晓兮神情恍惚地轻声对云火叮嘱道：“留在她的身边，好好保护她，这是我的命令，同时也是我的最后一个请求。” 云火回眸看了一眼长纤，本想拒绝，希望继续留在白晓兮身边，但看向白晓兮痛苦又坚定的眼神后才答应下来。 太虚缓缓抬起头看向白晓兮，半晌后开口道：“你还是不愿说出那人的下落吗？” 白晓兮听到后，身体仿佛微微有些颤抖，可随即又平静下来，道：“她死了，还有什么比人的性命更重要的吗？一个死人你们都不放过，这就是道吗？在我看来不过是你们用来掩饰罪行的借口罢了。” “放肆，你怎敢如此和掌门说话？” 还未待太虚开口，远处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是云须开口怒斥道。 “哼，哈哈哈……”白晓兮忽然变得如痴如狂，大笑失声。 众人皆目瞪口呆，心惊胆寒，太虚则平心静气的看着他的变化，他和当年的那个赵霖真的很像，年少轻狂，放荡不羁，天纵奇才，只可惜都被世间感情迷惑，执着倔强，不肯回头是岸。 想那时，他就是因为一念之差堕入魔道，终身不能得道成仙，只能化作孤魂野鬼游荡于世。 一念至此，太虚忍不住哀叹一声，又一个奇才将毁于自己的手中，他又何尝不心痛，只是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不能让他成为下一个赵霖。 太虚艰难拿起手中镇魔剑，只见剑身七彩光芒顿时变得大盛，似乎是渴望战斗所带来的快感。 这一刻，是最后一刻，一切都将结束了。 天地间却沉寂孤立，唯独只有一个撕心裂肺的人正痛苦着，挣扎着。 他仿佛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身体颤抖着，无法动弹，不敢面对，不，是无法面对这一切。 正在所有人都处于宁静沉默的时候，一道大笑的声音忽然响起，那原本消失的黑洞又再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是修罗。 “你来的正好，哈哈哈……”太虚就像疯了一般狂笑道。 众人皆有些心寒，他们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掌门。 修罗见太虚这般模样，心底更是惊愕，手中镇魔剑光芒万丈，于是不再犹豫，眼眸直盯白晓兮处，身影飞闪，一手抓住白晓兮与风晴的尸体，此刻太虚已然将真气催动到极致，一招剑气飞散，四处飘荡，顿时风云变色，七彩光芒四射，剑气如雨淋，众人纷纷躲避，长纤也被云火推进楼内，可她一心只停留在他的身上。 “纤儿姐，这是公子对我的最后一个请求。”云火忧伤的淡淡说道。 长纤自嘲一声：“最后的请求了吗？” 修罗已然带着白晓兮和风晴的尸体穿越黑洞离去了，在太虚发动剑阵之时。 …… 一场梦，一场醒不来的梦。 黑暗，原来是如此的孤寂，她走了，留下的是自己一生都无法偿还的情，亏欠。 睁眼那一刻，看到的是一间干净的房间，简单而朴素的装饰。他起身走到镜子面前，看着自己，这个全身都有伤疤，懦弱的自己。 “是我害了她，是我。”白晓兮怔怔出神的说道。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身后，叹息一声，道：“你没有害她，爱一个人本就是无罪的。” 白晓兮楞怔一会后，轻声道：“你有事吗？” “你想报仇吗？” “想。”白晓兮不假思索道。 “跟我来吧。” 白晓兮跟随着他慢慢的走出了门口，向外走去。 外面是一条曲折的道路，四面都是石壁，不管走到哪都有一些穿着黑袍的人在走动，但每次看见他们后都会纷纷退至一边，低头行礼。 很快，他们经过一个拐弯，来到一间房内，白晓兮似乎感应到有个声音在呼唤着他一般。 他们站在门口，白晓兮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平淡，上面挂着一块黑色牌匾，写着：“殿。” 缓缓低下头，白晓兮缓缓说道：“带我来这做什么？” “进去就知道了。” 他稍微迟疑，但还是推开了门，却看见有人在里面打扫，和外面的人一样也是穿着黑袍的人，只见他看到他们后，微微低头行礼道：“尊主。” 尊主自然指的就是魔尊修罗，那****将白晓兮和风晴的尸体带到魔界后，白晓兮已然身受重伤，只不过一直在死死支撑，看见爱他的女子死在他面前，心灵受到的打击更是痛苦不堪，当即昏迷过去。 直到最近他亲手将风晴的尸体焚化，装在骨灰坛里，终日带在身边，还对着骨灰坛说道：“我会带你回家的。” 殿内。 “那道尊像便是我们魔界的象征，也是建立魔界的第一代魔尊‘万道’。”修罗淡淡说道。 白晓兮哼了一声，喃喃自语的说着：“万道，哼……如此蛮横无理的道又谈何万道可言。” “不准对先尊无礼。”那黑袍人听到后气愤道。 修罗却抬手阻止道：“无碍。” 白晓兮忽然放声大笑道：“万道，取的好，道亦有道，若心中无道，又有何用？” 修罗冷笑一声，道：“那尊像手中所供奉的便是魔界第一至宝「录」，学成它，你便可报仇雪恨。” 白晓兮脸色依旧平静，淡淡说道：“你有这么好心？” 修罗哼的一声，道：“若不是这录分为神与魔两卷，本尊又岂会给你学。” 白晓兮立刻会意道：“我可以学神卷是吗？” 修罗点头，道：“不仅是神卷，魔卷你也可以学。” 白晓兮眼中闪现一丝奇异的光芒看着修罗，而修罗却似乎早已料到，不动声色道：“不用这么看着本尊，当初第一次看你的时候本尊就已经知道你是修炼这录最好的人选。” “你不怕我反你？”白晓兮反问一句。 修罗却不以为然道：“我们现在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而本尊的目标就是他，只要他一天不死，本尊就一天无法安心，若不杀他，那么魔界又怎能和仙界斗？所以本尊希望在不久的将来由你继承本尊的位置，带领魔界一统群雄。” 白晓兮侧眸不假思索道：“没兴趣，我只有一个目的，其他的，不要找我。” 修罗眼眸中光芒一闪即逝，淡淡的看着白晓兮，道：“随你了。” 一女坠逝，虽不改初心，却已牵动他心。 魂不归处，灰尽藏坛，魂牵梦绕，情系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