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II：被时光掩埋的记忆

    上海南站，沈扬在这里送行。

    饭吃过后，沈扬叫了几辆的车，一行十多人赶往最近的上海南站。上海南到西安的普通快速列车，从中午两点多开出，第二天十一点多才能到达，中间要经历二十个小时。

    二十个小时这倒没什么，卧铺睡几觉就到了，他们买的是硬座，也不知道是没有票了还是想省钱。沈扬想全部换成卧铺，可是不仅他们不许，车站也没有票，只能作罢。

    当车站提示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沈扬买了一张站台票，一直把他们送上火车，就站在列车外面的站台上，看着他们拿着大包小包上车。

    沈扬现在倒恢复了平静，没有很强烈不舍的感觉。

    “天天你一定要来啊。”

    最后大姨娘握着沈扬的手，紧紧地抓着，仿佛抓住了她的二妹。

    大姨娘是兄弟姐妹中的老大，此时已经五十多岁了，头上青丝夹杂着白发，脸上饱经风霜满是皱纹，似乎这几天过去，她的白发和皱纹又多了。

    她一来到老屋时，见到沈扬mama的遗体，就已经奔溃了，哭的涕泗横流，昏死过去。几天里眼睛都是红肿的，也不怎么吃饭，哭得没了眼泪哭的嗓子嘶哑，就只有无声的抽泣。

    男人还好一点，基本上保持着镇定，情绪还算稳定，但女人就不同了。

    那七天里，沈扬看着，看着娘家人真挚的感情，相比于夫家人的薄情，真的是天壤之别，令人感到寒心。

    “姨娘，我一定会来的。”沈扬郑重地点头，他看到临离别时，大姨娘眼圈又红了。

    “我可怜的孩子啊。”列车乘务员已经在催了，大姨娘亲昵地摸着沈扬的头，这才姗姗离开。

    “有时间了，来家里看看。”大舅的话就简单许多，男人说不出煽情的话，能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啪啪肩膀。

    “嗯！”沈扬点点头。

    看着众人惜惜离别，就连那几个小女孩，都有些不舍。

    “表舅一定要来啊。”

    沈扬大表哥的孩子，最活泼开朗的一个，她心直口快地开口了，一点也没有大人的扭捏。看着她脸上期待地表情，沈扬笑了，离别的气氛似乎都驱散了。

    “好啊，我一定来，到时候你带我去山上玩，怎么样？”

    “好啊好啊。”听到沈扬答应，她的一双小眼睛笑成了月牙。

    “再见！”

    小女孩都在朝沈扬招手，一个个小手摇得跟荧光棒似的。

    沈扬目视着他们上车，最后还等不到列车行驶，就被铁路乘警驱赶着离开了，没有看到很多影视剧里的场景，没有看到列车渐行渐远，也没有在站台奔跑呼喊，就这样离开了。

    沈扬漫无目的地走着，过去这几天里，他听到了许多故事，都是沈扬mama曾经的往事，因此，他对沈扬mama的性格形象都有了一定的认识。

    她是一个不满足现状的人，因此，才会在初中毕业之后，没有留在家里种地，而是只身来到深圳闯荡。

    深圳号称特区，是中国通向世界的窗口，那个年代改革开放才刚刚开始，下海的人没有后来如水如潮，沈扬mama便是先行者之一。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只身来到深圳，做过服务员，做过缝纫工，要不是建筑工地不要女人，她连建筑活都做。

    勇敢，执拗，坚强，聪明，灵活，大胆，她身上有着众多闪光点，当然好友缺点，比如泼辣，脾气火爆。

    几年过去，小有积蓄的她大胆谋划，最终在深圳开了一家小饭馆，主打北方面食和南方米食，然后就因为一家小饭馆，和沈扬爸爸不期而遇。

    沈扬爸爸是一名建筑工程师，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在铁建工程局上班，这趟工程是在深圳。而沈扬mama，她的小饭馆就在工地附近，沈扬爸爸经常过来。

    那时候沈扬爸爸要青涩许多，就像个腼腆的小男孩，而沈扬mama在社会上混迹几年，已经成了老油条荤素不忌。

    沈扬爸爸经常会来吃饭，他是在北京上的大学，喜欢北方的面食，沈扬mama面食做得好，他就经常过来，一来二去也就熟识了。

    其实说到年龄，沈扬mama还要比沈扬爸爸大一岁，但就是这一岁，沈扬mama显得更为成熟。

    一个小饭馆的老板娘，一个是建筑工程师，一个初中学历，一个大学学历，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但是，最终两人还是相爱了。

    一开始，沈扬爸爸并没有找对象的想法，但是沈扬mama有啊，她太喜欢大学生了，因为没上过大学，就特别憧憬，她一直很仰慕大学生，他就是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沈扬爸爸是个情感被动的人，他心肠又好，一直不忍心拒绝。但是奈何好男怕缠女，任凭他再刚烈，在她的无敌缠功之下，不怕不成为绕指柔。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沈扬爸爸逐步沦陷，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个人都喝醉了，然后成就了一番好事。

    沈扬爸爸也没有吃干抹净的想法，作为一个责任感很强的男人，那一年的春节就带沈扬mama回家了，然后可以想象的，那是一个天翻地覆。

    沈扬奶奶，不光是沈扬奶奶，沈扬爸爸的那些兄弟姐妹，没有一个喜欢沈扬mama的。在他们的想象中，沈扬爸爸应该有一个相同学历的妻子，即使再不济，也要是领工资的人。

    然而沈扬mama不是，无论是性格还是形象，年龄学历工作，没有一项符合条件的。但是没多久，沈扬mama竟然怀孕了，种种逼迫之下，最终其他人同意了，但就是沈扬奶奶没有同意。

    即使两人领了结婚证，即使在一起生活，即使生下沈扬，沈扬奶奶一直不认沈扬mama是儿媳。

    一直到死，沈扬奶奶都不喜欢沈扬mama。都说沈扬奶奶是被沈扬mama气死的，所以，能指望那些兄弟姐妹，对于这个弟媳嫂子有多喜欢。

    直到结婚后，沈扬mama才把消息告诉家里，然后一家人被震动了。她就是这种性格，当年能大胆只身去深圳，现在就能闪婚，就能未婚先孕。

    她一直走在时代的前沿，一直作为新时期的独立女性。

    她喜欢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像那几个小外甥女说的，姑婆对她们最好，给她们买玩具买零食，她们最喜欢的就是姑婆了。

    当年，在生下沈扬几年后，她又怀了一个孩子，这一次她想生一个女孩，结果因为沈扬奶奶粗心大意，然后流产了。

    因为此，两个人的矛盾彻底爆发，没多久沈扬奶奶就郁郁而终，至于沈扬mama，则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沈扬mama一直对婚姻忠诚，在沈扬爸爸走后十多年期间，多少人劝她再嫁，但是她一直都没答应，一直一个人拉扯沈扬长大，沈扬就是她全部的希望。

    她想让沈扬上大学，像沈扬爸爸一样上大学，完成她没有完成的梦想，还有出国留学，完成沈扬爸爸没有完成的梦想，但是她看不到那一天了。

    故事到此，就噶然而止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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