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六章：夜未央
末路惊风雨，穷边饱雪霜命随年欲尽，身与世俱忘无复屠苏梦，挑灯夜未央，随着烟花在空中绽放的那一刻，宣告着新的一年来临了，贴桃符、包饺子、吃汤圆和年糕构成了一幅生机勃勃的大宋。 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活在这个国家里，无论是达官贵人的醉生梦死、还是贫寒之家的年关难过，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庆祝这个大年夜，真定府一战，耗尽了府州的大量元气，官员无俸禄、百姓无炊米，所以当李邈厚着脸皮来邀请杨凡去府衙吃饭的时候，杨凡躺在床上笑着婉拒了，知道李邈的不富裕，也不想难为其破费太多。 等到李邈退去后，杨凡特意让老白挡在门口，河西路各府州官员一律不见，杨凡虽然是杭州府人，但是却对水饺这东西情有独钟，让蔡薇儿带着叶大姐那些女子包了大量的水饺后，杨凡便挣扎着让人将其抬到担架上，想要去看看那些埋在赵州郊外的兄弟，过年了，人总是要吃上一点好的。 没有带太多的人去，只有一百三十名千牛卫跟着去了，每个人都挎着篮子，里面是热乎乎的饺子、年糕以及黄酒，也算是一点心意了，寒风吹过，数百个坟茔静静的注视着身前的兄弟。 将饺子、年糕拿出来亲手给老余倒在坟前后，杨凡自言自语的说道“老余、兄弟们，过年了，我和活着的兄弟们来看看你们，知道你们爱吃rou，可是没办法，这里被金狗祸祸的粮食短缺，没办法弄那么多东西，只能给你们包了一点饺子，带着酒，也好让你们在下边过个年。” 凉风吹过，杨凡早已经泪流满面，那些去给兄弟们倒下饺子和酒的千牛卫，含着热泪对着生前的兄弟诉说着什么，此时赵州城内，万家灯火欢声一片...... 也许是压抑的太久了，每个人都说了好多心里话，逝者已去，活着的人却承受的更多，杨凡默默的打开酒坛子后，给老余以及身边的几位兄弟倒下酒后，伤感的说道“兄弟们，给睡着的兄弟倒上酒，让他们也过过酒瘾。”说完话就接着坛口喝了一口。 也许是伤的太重了，一口烈酒下去后，顿时猛烈的咳嗽起来，附近的老白急忙走到担架前，蹲下身替杨凡顺了顺胸，担忧的说道“大人，您要保重身体啊，咱们的心意兄弟们已经知道了，卑职还是早点送您回去吧，不然伤势就会越发的严重了。” 杨凡艰难的仰起头，满眼泪水的看了一眼几百座坟茔，哽咽道“兄弟们都死了，我受点伤又算什么，来，大家都陪着他们喝几口。”说完又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 寒风吹过，似乎有人轻声南妮....... 等到杨凡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坐在床边给自己珍脉的老神医，尴尬的朝其笑了笑，便看见老神医旁边的蔡薇儿正气鼓鼓的盯着自己，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我昨晚是不是喝多了？” “哼！你哪里是喝多了，是昏迷过去了，明知道你的伤势才轻了一点，就去寒风中喝烈酒，你不要命了！”说着说着就抹起了眼泪，当杨凡被抬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发起了高烧，还是老神医连夜赶来诊治，才保住了一条命。 知道自己做的不对，杨凡也是满心的愧疚，想要给蔡薇儿擦擦眼泪，却有又浑身疼痛起不来，只好朝其歉意的笑了笑，转过头对着老神医说道，“老师傅，我这伤势怎么样了？” 老头摸了摸胡子，叹口气说道“旧伤未去，又添新病，杨大人可要自惜啊，不然下回就是神仙来了，也是无力回天了，老朽一会开上几副治风寒的药物，让人给你熬上。”说完就拱了拱手离开了，看见这样乱蹦乱跳的患者，老头也是来气了。 杨凡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喝了一顿酒却得罪了不少人，真是不值得啊，可是一想到昨夜梦里那些挥手告别的兄弟，心里就解脱了不少，并暗自下定决定，这次回去后无论无何也要让这一百三十多名老兵，退伍在自家养老，那些死去的家眷也一定好生照料好，决不能让这些睡去的兄弟寒心。 生气归生气，可是蔡薇儿还是端起小碗，用勺子舀了一勺小米粥吹了吹，喂进了杨凡的嘴里，嘴里责备道“下回可不许这样了，一旦你有个三长两短让别人怎么办。” 杨凡笑着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正在这时，千牛卫负责传递消息的老韩走了进来，抱拳说道“大人，京师大营来信了！”说完便将密信交给杨凡。 杨凡笑着朝老韩点了点头，便打开密信看了起来，随着看完，脸色也彻底的阴沉下来，胸膛好像有一股火在莫名的燃烧，转过头朝老韩说道“告诉兄弟们准备准备，我们就要回京师了，该死的汉jian狗腿子。” 杨宣抚要回京，顿时让李邈慌了神，如今真定府刚经历过战乱，正需要有人镇着的时候，杨宣抚居然要回京，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机会，当即赶到杨凡的住处外，大声的说道“下官李邈参见杨宣抚！” “进来！” 李邈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衣襟，大步走了进去，看着躺在床上的杨凡，拱手问道“杨大人的身体可是好些了？” “还是那样，短期内是没多大希望了。怎么？李知州有话要说？” 李邈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杨宣抚身体还没有好转，理应待在这里或者去真定府养着，才是正理，怎么能往京师去呢，一路上波奔劳累不说，也对大人调养身体没有好处呀。” 老头一开口，杨凡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也卖关子淡淡的说道“李知州的担心，本官明白，就算我回了京师，目光也不会离开这里，而且此次回去也是有重要之事在身，非本官待在这里就能解决的。” 李邈叹了口气，拱拱手说“既然大人非回去不可，那么下官自然遵命，一路上可否需要派人保护大人回去？” “让李大人费心了，此行有千牛卫就可以了，真定府这里就有劳李大人了，如果有什么情况，可以立即联系千牛卫，本官不会做事不管，下去吧，本官一会就要出发了。” ....... 初十四，黄道大吉，宜出行，等到真定府的官员知道这件事后，杨凡已经走了多日了，一路上路过相州、大名等地的时候，杨凡没有抛头露面，而是带着人低调的渡过了黄河，这让原本伤势较重的杨凡，更加的痛苦起来，可是一想到那些软骨头居然让一个女子去面对金人，心里的怒火就忍不住的往上串。 夜色微凉，队伍早早的驻扎在了青云县，几个随身的大夫一顿忙活后，杨凡才感觉好受了一些，原本已有红润的脸庞，越发的苍白起来，幸好有蔡薇儿的照料才好受了一些。 喝了一点粥后，杨凡躺了下来，瞅着顶棚悠悠的说道“我们绕小路回来，估计赵构肯定气坏了吧，没带金、没带银，居然带了三十几位太医，我可真是皇恩浩荡啊。”说完后又咳嗽了几声。 蔡薇儿嗔怪的给杨凡顺了顺气说道“好啦，别唠叨了，皇家也是为了你好，我看赵构这个人挺好的啊，此次能带这么多人去，也是说明对你的重视。行了，快睡觉吧，明晚我们就能到开封了。” 杨凡点了点头，喃喃了几句，便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