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霖商的隐瞒
龙雀转头惊恐：“莫不是……莫不是你竟也看上了楹素仙子？！”愣了一愣，又是担忧又是说教：“楹素仙子虽好，可终究是青华天尊看上的人，你好歹唤青华天尊一声叔叔，侄儿同叔叔抢同一个女子，怕是有些不成体统，说出去天家颜面上也过不去。再则以我同楹素交好的关系上来讲，楹素仙子大约心中也有良人，你说你何苦……何苦这般自作孽，竟倾心于她？”又怕霖商难过，不觉安慰：“虽则你看上你叔叔看上的女人有些不像话，但你也无需伤心。九天玄女虽只有一个，这天族良善女子倒是多得很。前几日听说延寿星君家的小女儿婳绸已到了婚嫁之龄，长得也标致，算得上我天族数一数二的美人，虽然性子泼辣些，也不失为一种情趣。你意下如何，需不需我替你去说和说和？” 霖商安静听龙雀说完，重重叹出一口气。 龙雀见状忙又苦口婆心的安慰：“你这般唉声叹气当真教人忧心。”眼一闭心一横：“倘若你着实喜爱楹素仙子，不如去求你的父皇。好歹你是他最宠爱的儿子，你求一求闹一闹，大约你父皇心一软，也就将楹素许给你了。好在青华天尊看上楹素仙子的事也没几个人晓得，如若你同楹素生米煮成熟饭，青华天尊定也舍不得豁出去一张老脸同你要人，往后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也好过你如今这般哀莫大于心死的状态！” 霖商揉了揉太阳xue：“雀儿丫头虽不曾经历过情爱，对男女之事倒是通透的很。” 龙雀不好意思的笑笑：“没吃过猪rou，还没见过猪跑么？”略一想这比喻似乎也不大恰当，干笑两声，换了个话题遮掩过去：“我这般费尽心思，还不都是为了你能高兴！” 霖商闻言目光盈盈，将龙雀箍在座椅之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雀儿丫头当真为了我高兴，什么事都愿意做？” “当然！”龙雀斩钉截铁，又略略伸手覆上霖商的胸膛，教两人分开些距离，脸色不晓得为何有些红：“你让开些，离我这般近，教我喘不过气！” 霖商依言让开了些，嘴角挂着笑，理了理袖口，颇有深意的瞧着龙雀。 龙雀不自觉摸了摸脸疑惑：“我脸上有东西？” 霖商顺势将龙雀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郑重道：“雀儿，我不曾喜欢过楹素仙子。” “那你去寻找至纯之血是为何？楹素的哥哥被困在月灵山，你不是想找着至纯之血来救她的哥哥么？” “不是。”霖商目光炯炯。 “那是为什么？” “是为着……”霖商望了望龙雀一派天真的脸，缓了缓，手上的力道也不自觉松了一松，忽地一笑，伸手刮一刮龙雀的鼻头：“是为着什么，往后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如今你想晓得，我偏不说！” “流氓！”龙雀白一眼，对笑容和煦的霖商投过去一个大大的鄙夷。 不说就不说！我才不想晓得！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几日之前，霖商曾奉玉帝之命，下凡去找寻至纯之血的下落。近日不晓得为何有关至纯之血的传闻不胫而走，玉帝恐生有至纯之血之人心存不轨，祸及六界。虽明面上安抚人心，言此番消息不过是空xue来风不必纠缠，暗地里却急急派了霖商外出，找寻至纯之血的下落，并留有口谕：尽量想办法将生有至纯之血之人带回天宫，再开天族大会决定如何处置。万一此人挣扎，可杀之斩草除根！ 霖商闻得此言，惊出了一身冷汗。 其实他何尝不晓得至纯之血在谁身上，又何尝不晓得至纯之血的霸道厉害珍贵难得。可即便要他将生有至纯之血之人带回天宫他尚且做不到，更遑论斩草除根。可无奈玉帝下令，霖商还是草草领了旨，去人间逗留了一番。 百无聊赖之中，想起了三百年前他瞒着老龙王带龙雀下界逍遥时种下的一颗菩提树，思忖着龙雀日日念叨着，不如去看看，也好教龙雀放心。 想起龙雀，霖商嘴角总是不自觉提着笑。 三星寺经历几百年的光景，早已大变了样，如今恢宏壮阔了不少，原本植在三星寺后院中的菩提树，也在经历改朝换代之后，被移到了三星寺正院的中间，因着其大难不死，还成为一段佳话流传了下来。 菩提树长得甚好，因受了龙雀并后来那位仙人的仙气，开了蒙，得了点化，倒颇有些灵气，大约能识得出霖商来，待霖商靠近时，仿佛欢快般抖了抖身子，一树菩提繁花便纷纷扬扬，偶有几片残花落在霖商肩头，堪堪生出几分意境来。 想起从前带着龙雀在人间厮混，抓鱼摸虾掏鸟窝，打架斗酒聚众赌博，日子过得乐不思蜀。 那些光景，织就了他一生最美好的年华。 他会带着龙雀在屋顶看星星，为免被隐在人间的妖魔鬼怪嗅出仙气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两人皆是褪了仙气护体。彼时正值深秋初冬之际，月光虽然清亮，可三更时分，着实教人冷得受不住。他怜爱的看着龙雀鼻头冻得红扑扑的，心中竟渗出说不出的欢喜来。脱下袍子裹住龙雀，却还是见她轻微抖着。一时心疼，双手将龙雀的小手拢在手心，呵着热气。 龙雀睁着大眼茫然的看着他。霖商一笑：“这是人间取暖的法子。如今你我褪去仙体，与凡人无异，倘若觉着冷，也就只有用这样的法子了。” 龙雀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反手拢住霖商的手，学着他的样子，替他取暖。 霖商一时感念，不自禁便将龙雀搂在了怀中，龙雀小手覆上霖商滚热的胸膛，画着圈圈：“这也是人间取暖的法子么？” “嗯！”霖商干脆回答，脸不红心不跳，小慌撒得坦坦荡荡。 龙雀自小没了娘亲，家中父亲哥哥皆是男子，因而有些女儿家的事也无人教导，从出身到现在，还是凭着自身的努力得出了男女不同的道理，对于男女授受不亲却始终没有深刻的认识。 因而即便此刻被霖商搂在怀中，也不觉得有半分的别扭，反而霖商的胸膛温热绵软，却是个绝好的睡眠之所。靠下去不多时，呼吸深沉。 霖商望着龙雀纤长睫毛投下暗影，清风明月中睡得甚是安详，不自觉又将龙雀往怀中搂了搂。 着实安心。 心中想着盼着的，皆是龙雀能够就此无忧的生活下去。 可如今，他细心呵护小心疼爱的女子，竟然面临着危险，这叫他，如何能不担忧。 龙雀拥有至纯之血之事，说起来，他也是三百年前才晓得的。 龙雀自认了霖商做师父后，关系自然日渐亲厚。鬼鬼祟祟随着霖商来了人间后，本着山高皇帝远的原则，便有恃无恐，撒开了欢儿。 龙雀从未见识过人世繁华，头一次下界，自然满眼都是新鲜。这个摸摸，那个碰碰，很是欢喜。 两人在街上逛得有些累了，霖商便寻了个茶馆领着龙雀进去喝茶歇脚，恰好茶馆敞亮处，搭了个台子，一位布衣男子正持了把扇子颇有滋味的说书。 龙雀向来对人间奇闻异事感兴趣的紧，便一口茶一把瓜子听得兴致勃勃。 惊堂木一声拍，布衣男子起了个慷慨激昂的调调，从头说起。 龙雀坐在窗边，清风掠过送来些许花香，龙雀探头，只见窗外屋角处一簇菊花开得出奇的好，一阵欣喜。屋内布衣男子口若悬河舌灿莲花中，讲述的是柳梦梅和杜丽娘的爱恨情仇，正是人间的《牡丹亭》。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是龙雀记住的第一句人间的诗。 洋洋洒洒一个时辰，窗边不知何时洒上落日的余晖，桌上残茶果壳一片狼藉，故事也堪堪接近尾声。 龙雀兴致正盛，不愿就此回客栈歇息，便央了霖商趁着残阳去河边走走。 护城河边棵棵杨柳历经秋风萧瑟，如今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挂在那里老态龙钟。杨柳树枝下，闲闲坐了几个垂钓的人，时不时搭一搭话，心思也不全在钓鱼上。 龙雀瞧着那一方鱼竿一条长线就能引鱼上钩十分稀奇，待到有人钓得鱼时，便想亲自上前寻个究竟，却是不经意间，教鱼钩将手划破了个口子。 一滴血继而落地，霖商生生瞧着那滴血在落入地面之后瞬间不见，抬头望向龙雀的手，竟快速的愈合了，只剩下一道红色的印子。 脑中忽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本古书：至纯之血，天下少有。滴血如金，众人疯抢。 不觉一怔，扇子应声落地。 龙雀转头惊讶的看霖商一眼，又弯腰将扇子拾起，送去霖商手中，笑得温暖：“师父这是怎么了？褪去了仙体，竟连把扇子我拿不稳了？” 霖商稳了稳神色，十分心疼的望了望龙雀，终是笑笑：“不过是感叹人间秋景如斯，一时呆住罢了。”抬头看就看渐渐临近的夜幕，霖商牵起龙雀的手：“天色也晚了，我们早些回去罢。” 那晚，霖商辗转反侧夜不成寐，他不曾想过，那个教人又爱又恨的东西，竟在他的雀儿的身上。他该如何面对这件事情，又是否应该将这件事情告诉孔雀？霖商迷茫了。很显然孔雀至今都还蒙在鼓里，她不晓得原来自己生有至纯之血，也不晓得原来她其实并不是王后生下的东海龙宫三公主。于孔雀而言，一旦她晓得了自己的身世，定然会同外界一样。认为自己是个血统不纯的孩子，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